孟相三人心头苦笑,心道,若是您昨日能按照他们所说,处置了那件事情,今日他们只要将这件事推到反王身上,纵然诸臣皆知那是推脱之语,但是,只要那个宫婢腹中的孩子没了,证据没了,众人还能如何?这位新帝,可还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呢。
更何况,对于众世家而言,这位新帝虽然年轻又有些糊涂,但是,比起敬王和定王……那可就是好了太多了。
就算是比起那位昭宁王……诸臣之中,有不少随觉昭宁王本事强悍,但是,他们却有些曾经有意无意的得罪过昭宁王,又心知昭宁王若做皇帝,绝不会做一个得过且过的皇帝。若是如此……倒不如干脆想法子,将这位新帝调教调教,将其权力分给诸世家,却也不是不行。
孟相三人本就是世家出身,心知世家想法,他们倒是相劝,可是,如何劝呢?难道他们要说,这一位圣人,根本连傀儡皇帝都做不得?
好巧不巧,朝堂之上竟有一寒门出身的朝臣,突然站了出来,拿出一道折子,却也不上乘,直接站在原地,将谢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其中除了谢容英不孝先帝与天后,好色昏庸之外,更提及了谢容英苛待兄长昭宁王,对叔王敬王不敬,对先帝遗留辅臣不尊,更是在昭宁王还在长安城中、先帝去世才一个多月、昭宁王孝期未满时,提出要令孟相府中的十九娘嫁给昭宁王这等荒唐之事!
“圣人若是无能,尚且有四相辅佐,诸臣尽心。然而圣人,”那位寒门臣子冷笑道,“然而圣人您确实昏庸无道,自以为聪明,不但无才无德,甚至比起乡野间那等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尚且不如!农夫尚且知孝道二字,可是圣人呢?文睿帝过世时,圣人才只有五岁,是先帝一手护佑着圣人长大,是太后寡居东宫,照顾圣人。可是,现在呢?圣人竟是一连数次不敬不孝先帝,先是以圣人之名,想要逼迫昭宁王不顾先帝孝期迎娶孟相孙女,后又淫乱太后宫中,在自己的孝期里令太后宫中婢女有孕!甚至,圣人在知晓了自己的过错后,又何曾有所悔改?真真是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人!如何当得起大庆朝的皇帝?如何配让我等忠君之士效忠?不若就此一死,到了地底下,继续效忠先帝!”
说罢,在众人都傻住的当场,撞柱而死!
谢容英气得免得铁青,双手微微发抖,蓦地站起身,怒道“来人,将这等狂妄之人,剥去官服,给朕扔出去!”
孟相等三人皆要劝,谢容英却是颤抖着双手,直接甩袖离开。
而这等寒门臣子撞柱而死的事情,很快又传遍了大庆朝。
谢远很快黑了脸,心知这是有人在故意利用他。
正在他思索着此事是敬王还是定王在背后捣乱时,就听到南方有前朝遗留的皇孙殿下出现,正举旗想要讨伐如今的这个昏庸无道的新君!
谢远“……”
定王“……”
敬王“……”
然而这些人举旗的时机太好,又或者说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好,因此虽说仓促,这些人还真的攻占了南方的一个州,直接占州为王,还以前朝皇孙为由,召集了一干人等。
其中就有不少看不惯新帝将那位寒门朝臣扒了朝服扔出去的寒门文人。
谢容英脸色极其难看。
任是谁被指着鼻子骂,心情都不会好。
于是恼极了的谢容英,一心不肯再听三相的劝说,更无视了朝臣的跪劝,一力要保下小高氏,更是直接给了她位分,提升为嫔。
孟相亦称病,不肯上朝;颜张二相每日都愁苦着一张脸。
朝中更有不少自诩君子之人,当即请辞。
谢容英仍旧不肯改,而是将和那个撞柱而死的通过考试选官升上来的臣子,全都罢免,摆明了迁怒。
至于那南方的小前朝……谢容英原本想要启用他信任的年轻朝臣去处置那件事,好歹是被谢相劝住,用了有能为的朝臣。
然而,事已至此,谢容英在世家和文人之间名声尽毁,不少人都不肯再在谢容英的朝廷之上为官。
而敬王踌躇许久,在谢瑾然跪劝之后,终于道“也罢。本王本就要反,如今时机正好,何不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更何况,那个位置,本就是他的,不是么?
谢瑾然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阿爹要反了,那么,从前册封的世子,也该改了,是不是?
第108章 1071061051041031
永和四年,十二月。
南方前朝余孽造反,弄得南方人心惶惶。
新帝谢容英犹豫数日后,终于派了能将前去收拾南方的前朝余孽。
而朝廷一些朝臣因文臣当庭指责新帝后撞柱而死一事,要么称病在家,要么直接请辞归乡,虽这些人只占了朝臣的六七分之一,但是,数量上也有十几人,令谢容英极其的恼火。
而他恼火的后果,就是令其全部辞官,并一力保下了怀了孕的小高氏。
皇后梁氏于宫中痛哭三日,终于向新帝谢容英请命,去郊外皇家庵堂,为大庆朝祈福。
谢容英看着她,想到那几个无人照看的儿女,还有这个端庄大方的皇后一直阻拦小高氏诞下孩儿的事情,冷冷地道“你若去了,便无需回来了。朕不会将你皇后之位削去,可是,朕有生之年,你便一直待在庵堂好了!”
谢容英原以为,他说出这番话来,这位皇后就应该老实了,乖乖的继续做他的嫡妻,然后照看他的几个儿女,还有已经怀胎六个月正需要人悉心照顾的小高氏。
结果……
皇后梁氏心中松了口气,尔后对着谢容英行了大礼。
“妾领命。”梁氏面容贴着冰凉的地面,道,“郎君在一日,妾便在庵堂为郎君的天下祈福一日;若有一日,郎君走在妾的前面……妾既为君妇,也会随郎君而去。”
尔后便起身,转身欲走。
谢容英不意如此,愣了一下,才道“你既愿与朕死生相随,那么,为何不留下继续为朕照看后宫儿女妃嫔?”顿了顿,接着道,“小高氏的事情你无需在意,将来,但你有嫡出子,将来朕便不会乱了规矩。”
梁氏没有转过身去,只继续背对着谢容英,轻声道“郎君,您不是早就已经乱了规矩了么?妾无能,不能规劝郎君,倒不如自此离去,在庵堂为郎君祈福。”眼不见为净。
否则,她又何必自请去庵堂祈福,对这后宫之事不再费心?
谢容英脸色刹那间难看了起来。
然而皇后梁氏终究是离开了。
谢容英虽恼,可自己也知晓梁家乃是几百年的世家,在朝中威望颇盛,其家中子弟也颇有本事,而皇后梁氏除了没有诞育下皇嗣,其余后宅和后宫诸事,梁氏都做得很好,就是如今自请离去,也是为他的天下祈福,还提到了将来与他殉葬一事,谢容英本就因小高氏一事对梁氏有些心虚,因此虽然恼怒,却终究没有再为难梁氏,只令她悄然离宫。
梁氏离宫,其父兄亲自去送。
梁氏见到父兄满面悲伤,只笑“阿爹阿兄何必如此?若我依旧留在宫中,圣人孝期已过,将来若是有了身孕,才真是麻烦之事。”倒不如就这样离开,将来若是新帝一直能撑住,那么,梁家还是新帝妻族,不善待却也不能苛待;若是这位新帝下台,下一位皇帝也不会对梁家有太多芥蒂,毕竟,谢容英的孩子里,可没有梁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