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猎魔人站在客厅里，顾颐非常自觉地把削好的果盘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向唐骥请示“唐总，我去看邮件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上班了。当然，现在的办公室是在唐骥的卧室。
吴战山对他的背影仔细打量了一下，等卧室的门关上了才问“这就是跟混合种搏斗过的那个人？”
“对。”唐骥对着书房的门做了个手势，示意进去说，“就是他发现了混合种身上的编号。”
沈静言本人的形象跟他的名字完全不相符，当然也一点儿不“静言”“听说他是嫌疑者？”
“曾经是。”唐骥关上书房的门，“不过没有实证。他在我公司里工作已经两个月，也没有任何异常。”
吴战山点点头“我听吴鹏说了，他用盛过圣水的杯子喝过酒，没有异常反应。如果真是异种，那至少是相当于血族亲王的人物了。唯一可疑的，就是他曾经在良安桥出现过，有关影像却被人删除了？”
“对。”唐骥略微犹豫了一下，“我见过当时跟他同行的另一个人，是个黑客。另外，当天在良安桥暗中出手的异种，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危险序列23号。”
“那你现在把他放在这里，是保护他呢？还是监视？”沈静言说话的风格跟他的发型风格倒很相似，都是走犀利风的。
唐骥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都有吧。毕竟他去良安桥的目的还不清楚。但是我个人觉得，基本可以排除他是异种的可能。主要是，现在23号出现的目的不明确，他又是混合种的目击者，所以他的安全不能不考虑。”
吴战山又点了一下头“这是对的。只要没有确认他是异种，即使有嫌疑也应该先保护。不过不要放松警惕就好。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小杜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些天的情况，主要是三条线首先是那种药片，叫什么冰蓝的？詹森以及在海天和良安桥出现过的血族可以归到这条线里。”
唐骥补充“我的意见是现在23号也可以归入这条线了，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来中国。诺菲勒一族向来严守避世法则，显然不是来旅游的。”
吴战山考虑一下“如果你能确定良安桥那个暗袭者的魔法波动跟23号一致，那这个推论可以成立。冰蓝跟当初的u9确实有相似之处，不过确切消息还要等死者那边的分析出来。”
唐骥沉吟了一下，还是说“我手里有几粒冰蓝，已经托人去化验了，但是结果可能还要慢一点出来。”
“那就太好了。”吴战山眼睛一亮，“到时候两边结果对照，大概就能弄清楚这个冰蓝的问题了。那么现在另外一条线，就是这个混合种了。从齿痕上基本能确定，这就是之前连环吸血案的凶手，并且，他是人工培养出来的。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研究制造这种混合种的是什么人，他们又在什么地方进行试验？”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太沉重了。混合种的编号已经到了237号，那会有多少实验品？显然需要一个相当大的地方来容纳。而一想到在城市里可能有这么一个地方，每天用活生生的人来做着实验，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觉得——”吴鹏先开了口，“得考虑实验材料的来源……”
实验材料这几个字，他说得有点艰难，毕竟那是活生生的人。
“小地方的人，多一个少一个都容易发现。”沈静言接口，“最好就是大城市，外来人口多，流动性大，有失踪人口也不好查。再不然，就是拐卖人口了。不过那个是以儿童居多，可能不一定符合他们的要求吧。”
杜全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转头对吴战山低声说“会长，确认了，就是那个人。”说完，他抬头对其他人解释，“我有个朋友在公安系统，刚才通过他查了一下，这个混合种符合去年年底一个失踪人口的特征。是个外来务工人员，因为拖欠房租，所以失踪之后房东报警了。”
沈静言喃喃地说“在本地失踪的，又在本地出现……”
吴鹏瞪大了眼睛“说明这个研究所就在本地！”他思索着，“这个237号，很有可能是从研究室逃出来的。而且他明显没有什么理智，如果说是从外地跑回来的那不大可能。”
桑琳冷冷地补充“而且就那么巧它的胸口炸了，把编号炸得干干净净……”这显然是有人来抹杀证据了。
这个结论实在有些可怕，吴战山一拍桌子“这必须排查！我看过尸体，那像是某种特制子弹击中的伤口，用□□完全可以做到。”
杜全皱紧眉头“排查……魔都这么大，我们的人手……不太现实啊……除非是跟全市公安系统配合。再说如果是几百人失踪，那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引起注意的。我看先从这个混合种失踪查起吧。另外排查一下当天在野战场的其他游客……”
吴鹏在旁边冷笑了一下“是啊，人都在忙着干保安呢，确实是不够用。”
吴战山眉头一皱，瞪了儿子一眼“他们明后天也会回来。而且这几天所有人都会往这边赶。大家都是兼职，也要有个时间安排。”
吴鹏绷着脸“晚几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送上实验台！一个展览会，就比人命还要重要？”
吴战山脸黑得像锅底，看起来似乎想把儿子吼一顿，但最终还是只狠狠说了一句“你懂什么！”
吴鹏眉毛猛地立了起来，正想说话，唐骥已经抬抬手，开口打断了父子两个的对峙“不单是人，还有异种的来源。混合种疑似是吸血鬼和魔鬼的混合，那这个研究所从哪里弄来的吸血鬼和魔鬼？”
要弄到人，坑蒙拐骗甚至打闷棍或用家人威胁都行，办法有的是。但想要弄到吸血鬼和魔鬼，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亚洲的异种更少，要搞到材料自然也就更困难了。综上所述，似乎有一个答案比较可靠——这个研究所，很可能是得到横跨多个大洲的力量支持。
在书房会议最后得到了一个压力山大的推论时，顾颐正在主卧里给莉莉打电话。
“啊？我在上班啊……”莉莉的声音压得极轻，“在医院啊，我现在在做护工。唉，这个工作要上夜班嘛，我还可以的。”
顾颐没想到她真的找了份正经工作“钱够吗？”女巫要吃饭，会生病，怕热怕冷，在生活开销上跟普通人一样，没得可省。
“够啦。”莉莉很骄傲地回答，“我妹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已经找好了一份暑假工作，下学期的学费她自己攒，不用我掏钱了。而且她这学期还能拿到奖学金，抵一半生活费呢。她可聪明了，又能干。这么一来我就轻松多啦。”
“那恭喜你了。”顾颐不由得也微微一笑，“不过，你这份工作打算做多久？”
“什么叫做多久？”莉莉不满地叫起来，“我也很能干的好吗？护理过的病人都说我照顾得好，现在有人抢着雇我呢！”
顾颐叹了口气“但是过一阵子，魔都恐怕会来不少猎魔人。”
“什，什么？”莉莉顿时结巴了，“为什么？他们来干吗？开会吗？”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是为了那个连环吸血的案子？哎，那是你们血族的事，难道会牵连我们吗？”
顾颐没说话。片刻之后，莉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不过，你确定吗？”
“现在不仅仅是血族的事了。”顾颐简单地说，“可能有人在拿异种和人类做实验，猎魔人来是为了查这个。但是你应该知道，有些猎魔人是会顺手收拾一下遇到的异种的。”
“拿异种和人类做实验？”莉莉声音一下子拔高，又连忙压下去，“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做实验？你亲眼看见的吗？”
“别问那么多了。”顾颐被她问得头疼，“总之你要么出去避避风头，要么就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工作，不要随便出门。还有你那些毛茸茸的朋友，顺便也跟他们说一声的好。”
“什么就毛茸茸的朋友啊……”莉莉小声抗议了一下，“我会跟他们说的，但是这个做实验的事……无凭无据的他们不会信的呀。到时候一定会觉得都是你们血族惹出的事，又要恨你们了。”
顾颐嗤了一声“随便。”反正血族和狼人永远不会和平共处，既然如此，随便给对方泼个脏水有什么稀奇的。
“我知道你是不怕啦。”莉莉絮絮叨叨，“但是还有别的血族啊，上次就有人打架来着……”
顾颐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总之你把这消息散出去吧。别哪天莫名其妙也被抓去当了实验材料！”
莉莉打了个哆嗦，干笑“不，不会吧……要是这样，我干完这几天，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的好。对了，我就去看我妹妹好了。哎，不行啊，安东尼他走不了……”
顾颐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安东尼肯定是个狼人，如果是往常他才不会管一个狼人做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也有工作啊。”莉莉难得听他多问一句，连忙解释，“他在展览中心嘛，最近刚接了一个展会，说是要展出价值近亿的珠宝。他们要负责安保，这会儿肯定不可能请假啊……”
“展会？”顾颐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不会是最近说的那个俄罗斯富商的个人收藏展览吧？”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莉莉没心没肺地又欢快起来，“听说还有一颗红钻石，叫什么永生之血。人啊，真是太能吹了，居然说那钻石是血族始祖的一滴血。哈哈哈哈，不要笑死人了。真要是血族始祖的血，你们吸血鬼不得打破头来抢啊？”
她笑了几声，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那什么，我就——我其实是说那个俄罗斯商人啦，太会编了……”
顾颐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是你，就劝你那位安东尼无论如何也请个假，不要管这个展会了。”
“为什么？”莉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发起愁来，“那这假没法请啊，老板肯定不答应，真要硬辞，工作肯定就没了。”
“你最好是他叫辞职。”顾颐冷冷地说，“到时候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展会的安保很有可能有猎魔人来负责。他要是不想被人把皮剥下来，就离得越远越好。”
第48章 车祸谋杀
梅雨季节，魔都的天气闷热潮湿，雨水绵绵，即使对顾颐来说也不是很舒服。毕竟现在全球气候都在变化，梅雨季的威力已经远不是他当初离开家乡时的样子可比。
不过相比之下，显然是唐骥更不适应这种天气“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顾颐握着方向盘，看着前头慢慢蠕动的车龙“才刚刚入梅，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月吧。”
“一个月？”唐骥倒在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这是在养蘑菇吗？”
“其实唐总没必要来……”顾颐瞥他一眼，“我只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他有多半个月没回家了，再不回去，周阿姨就要杀上门来讨房租了。
“保护你的安全啊。”唐骥毫无正形地说。不知道怎么的，顾颐总觉得自从那天大家“坦诚相见”之后，他好像又随便起来了，而不是之前如同咸鱼的态度。
不过对于这句话，顾颐倒是没法反驳。那天在野战场的陷阱的确发挥了作用，然而因为只有吴鹏一个人出手，弗林全身而退，倒是吴鹏挂了彩。一次本来很有可能成功的行动因为混合种的突然出现变成了打草惊蛇。可想而知弗林肯定不会再轻易露面，而他们就只好加倍的提高警惕了。
李天翌那边已经派了沈静言去保护，而顾颐当然就归唐骥管。至于吴鹏，则充当了苦力，跟杜全一起跑去排查野战场那天的游客。而吴战山则去向上头交涉，设法在全市搜索那家研究室——这个是最难的，然而也最重要。
这些，唐骥都没有对顾颐隐瞒，当然，涉及细节的问题他也半点没说就是了。总之按他的说法，顾颐现在属于被保护对象，只要出门就都需要他随身保护。一时之间，顾颐颇有种错觉，如果不是他每天晚上还要干着公司的活儿，真要不知道谁才是老板了。
一到入梅，地下室的气味就更“丰富”了，到处都是一种霉味儿，对嗅觉灵敏的人来说真是折磨。
顾颐的房间自然也不能免，尤其他好久没回来，房间没有开窗通风，味道就更一言难尽了。唐骥站在门外捏住鼻子“这什么味道？你真能住得下去吗？”
“比贫民窟强多了吧。”顾颐过去打开窗户，“只是潮湿而已。”他这房间已经够干净了。
“那倒……也是……”唐骥不是很情愿地承认了，扇着风走进来，发现墙角真的生出了菌类，“这个——你还是别在这儿住了。”他当然住过比这更差劲的地方，但那毕竟是训练期间，只要住上几天也就够了。可顾颐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了，每年都要过这种梅雨天的日子……
“我说，这房子多少钱？”
“一千。”
“这种房子，一千块！”唐骥好险没叫起来，“你还是把房子退租，住到我那儿去吧。”
顾颐收拾东西的手停了停，微微一笑“唐总，这个位置的房子，如果我不租，马上就会有人租走。等我从你那里搬出来的时候，再想找这样的房子就找不到了。”
唐骥张了张嘴，半天才说“没有再好一点的吗？至少不要这么潮湿……”
顾颐反问他“唐总，你知道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多少钱一平米吗？”
“不……不太清楚……”唐骥干笑了一声，“我听桑琳说这边的房子比较贵，但是——我没经手，所以……”
真是狗大户！买个房子都不问价格……
顾颐有一瞬间牙根发痒，但他还是按捺下来了“你那个地区的房子，每平米均价应该在八万以上……”这说得真是辛酸，就是说他到现在所有的积蓄，还不够买一平米。哦，现在他也没积蓄了，都借给张良了，还欠了公司一个月的工资。
“从房价上，唐总可以稍微推断一下房租……就知道这里的房子已经算难得的了。否则就必须合租。”主要是现在的新房哪里还有这样的小格子间，动辄就是百十平米，租金……反正他是绝对租不起的，到时候跟人合租，还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唐骥不说话了。顾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当然，要是唐总给我涨点薪水，那我说不定有希望换个地方。”
唐骥干咳“这个……人事都是张副总决断……”
你妹的资本家！铁公鸡琉璃猫，一毛不拔！
既然不给加钱，顾颐也就没说话的心思了。他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出来——李天翌不在，唐骥的衣服当然是不好再穿了。摸到橱柜边上的雨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什么？”唐骥瞥了一眼，“哟，这么老的雨伞，少见了。”
“家里带出来的。”顾颐简单地说，“一直跟着我，算是个念想。”
“哦——”唐骥本来想拿起来看看，听见这话又把手收回去了，只端详了一下，“这手柄用料看起来不错。”
顾颐微微一笑“当然。这可是用独角兽的角制做的。伞柄是地狱里的树木削成。还有伞面，用的是堕天使的羽毛纺线编织，所以才这么乌黑光润。在这个世界上估计是独一份了。”
唐骥哈哈大笑“家传宝物，的确是独一份。”
“嗯——”顾颐转过头去把伞用自己缝制的伞套装起来，“材料都是长辈赠送的。”算得上家传宝物了，也的确是独一份。
“伞套好像不太配。”唐骥打量着那个蓝黑两色的伞套，上面还有半个兔斯基，很显然这是两件旧t恤拼起来的。针脚倒是十分整齐，就是用料太不讲究了。兔斯基那张囧脸歪歪的还被剪掉了一大块，说不出的滑稽。
“那应该用什么？”顾颐含笑问。
唐骥摸摸下巴“这么珍贵的伞，就算不能用龙皮做伞套，至少也要用鸡蛇皮才好。唔，我有一条鸡蛇的尾巴，跟这个长度差不多，回头送你。”
顾颐也哈哈笑起来“好啊。那这把伞就真的完美无缺了。”
两人相对而笑，好像讲的是多有趣的笑话。
顾颐的东西收拾一下也不过一个大背包。他去楼上找到周阿姨，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顺便把墙角长出来的小蘑菇丢进垃圾桶，就可以走了。
大概因为他身上穿的还是唐骥的旧衬衫，周阿姨盯着他问了半天，似乎还有再涨点房租的意思。不过看到顾颐那个滑稽的伞套，终于还是闭了嘴。大约是想明白了，这样一把破伞都舍不得丢，怎么也不像发了财的样子。
车子再度回到马路上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钟。天色昏黑，雨仍旧绵绵如线，路面上反射着水光，来往车灯一映，闪得人眼花。
“女人真是可怕……”唐骥在楼梯上听到了周阿姨的全程盘问，虽然问的不是他，也有种后背冒汗的冲动，“她怎么什么都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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