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问了无数个问题。
老大看他的眼神愈发冷淡，可目光瞥见他单纯好奇的表情时，想了想，又道“这个便是我们无妄宗的秘密了。”
“嗯嗯！”
“你也看到了，底下关着很多人，那些都是它的食物。”老大颠了颠手中的盒子。
“这个是什么？”
“力量？”
小少爷哇了一声，又困惑道“什么力量？”
“你现在还没有开始修炼，自然不懂。”
小少爷似懂非懂“那有了这个水晶球，我就可以修炼了吗？就能变得和老大一样厉害吗？”
老大哈哈大笑一声，似乎是被他这声厉害给取悦了。
只是他又摇了摇头“这个可不是给我的。”
“那是给谁的？”
“给宗主的。”老大瞥了他一眼，说“你想到得到这个，还早了百八十年。”
“给宗主的？！”小少爷越发兴奋，目光之中满是对宗主这个人的崇拜“我就是听说了宗主的厉害之处，才想要加入无妄宗的呢！这个盒子要送给宗主吗？是谁去送？要快递过去，还是要派人过去送？能不能让我过去？我老早就想见宗主一面了！”
他说着，就朝着这个木盒子伸出了手。
老大往旁边一躲，便避开了他的动作。
小少爷眼巴巴地看着“不可以让我送过去吗？那你们打算让谁送过去？怎么送？开车开始开飞机？我都可以的，只要让我在旁边，跟着你们一块儿过去，再让我稍稍看宗主一眼就好啦。”他伸出了一根小拇指，比划了一根指节大小的长度，表示真的只有稍稍一点。
西装男们又齐齐发出了一声嘲笑。
小少爷气鼓鼓地瞪了他们一眼，又充满希冀地朝着老大看了过去“您看……”
“你想要见宗主？”
小少爷用力点头。
老大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走“想要见宗主，你还早得很呢。”
老大抱着盒子走出了这一层，其他人连忙跟上，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里，最后一个西装男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关上了墙壁上的开关，中央的水晶球随着开关的关闭而消失，只留下小少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某个商铺店面里，脚边是零碎的石块，随便一踩。便扬起阵阵飞尘。
小少爷怅然若失地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总算是低下了头。
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再抬头时，叶禾微已经换了表情。
他连忙冲了出去，往下跑了两层，去了关押了无数小孩的那一层楼，打开开关，看见了无数孩子被关在牢房里，直到在昨天那个房间里看见了名叫做航航的男孩还活泼的在那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孩子还记得他，一见到他出现，立刻“大哥哥”“大哥哥”的叫了起来。
“大哥哥，你是来找我们玩的吗？”叫做睿睿的小男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们在这里可无聊了，这儿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也没有游戏，除了发呆就只有发呆，平时只有航航会陪我一起玩，可是航航今天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可无聊了。”
叶禾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没有给他回应。
他只是顺着睿睿的话朝着对面牢房里的小男孩看了过去，航航背对着他们坐着，似乎在生气，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睿睿也没有在意，又示意叶禾微低头，小声地对他道“大哥哥，你知道吗？今天又有人被带走啦。”
叶禾微心中一紧，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被带走的那些小孩都已经死了，可是……眼前的小孩还这么小，已经知道死亡的含义了吗？
他心情沉重地低头看去，睿睿的眼中仍然还是天真的模样，他似乎并不明白关在其他牢房里的小伙伴去了哪里，依旧天真地道“大哥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家啦？”
“回家？”叶禾微声音干涩地重复道。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说是只要从这里放出去，就可以回家见妈妈了。”睿睿期待地道“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回家就好了，我可想妈妈了。”
睿睿的ji,ng神头很好，看上去被抓进来还没有多久。
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说只要被带走就可以回家也许是某个西装男还尚且存有一点良知，在面对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时，不敢说出真相，只好用温暖的谎言来搪塞他们。
他们不像是成人，还分得清死亡是什么，甚至还期待那一天出去见家人的那一天。
叶禾微摸了摸他的头，隔着一层铁栅栏，睿睿亲密地将脑袋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掌心。
“大哥哥，要是我见到妈妈了，我就邀请你到我家里来，我妈妈会做很好吃的红烧rou呢！”
“嗯……”叶禾微勉强弯了弯嘴角，对他道“那我等你。”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上面的水晶球还在运转着，它会吸食这些小孩的生命力，或许再过几天，如今还十分活泼的睿睿也会变成那些被布袋胡乱装了的尸体，被投入那个咕噜咕噜冒泡的红色血池里，然后再也没有声息，尸骨无存，也再也没有办法吃到他最喜欢的妈妈做的红烧rou。
他又摸了摸小孩的头，又担心小孩会察觉出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飞快地收回了手。
他和睿睿说了几句，小心翼翼地给他输送了一点灵力，这才离开了这一层。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做航航的小男孩又已经和睿睿和好了，两个小孩隔着铁栅栏互相说着话，只是隔得远，他并没有办法听清楚。
他关了开关，心情沉重地上了第三层。
沈寒舟仍然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在沈寒舟对面盘腿坐下，沈寒舟也睁开了眼睛。
“这次又要让我藏什么？”
“没什么让你藏得。”叶禾微摇头。
“那是要来嘱咐我什么？”
“也没什么要叮嘱你的。”
沈寒舟笑道“那是想要问我什么？”
叶禾微抬起了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沈寒舟说出来内心的纠结，可要是说出来了，又像是在对沈寒舟示弱一样。
他坚定地选择了重入魔道，为此还将沈寒舟也拖下了水，连累沈寒舟被关在这里原来他是不后悔的，可现在他又开始踌躇。
上辈子，他也在魔道，见惯了魔门的狠厉手段，连他自己也受过一些，本应该习以为常才对，可现在见到那些被关押在这里的小孩，却又开始犹豫起来。
有一瞬间，他是想要将这些小孩放出去的。
管他什么魔道，管他什么无妄宗……可将这些小孩放了，也就与他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上辈子，做魔尊的那段时间里，他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即使是手下死在自己的眼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手中更是握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他也曾经杀人提升修为，也曾杀过无辜女人，杀过稚嫩的幼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可现在却还是会为睿睿的一声“大哥哥”而动容。
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变了吗？
变成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正道？
叶禾微茫然，他看着沈寒舟，想说的话无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寒舟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他下意识地道。
后悔入魔道吗？
他选择重入魔道，也已经见识了现世魔修的残忍，虽然自己还没有亲自动手，亲自对那些小孩做些什么，可要是继续待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亲手拖出睿睿的尸体，然后将他抛入那个血池之中。
而他开始后悔这个选择了吗？
叶禾微说不上来。
可内心有一个声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叶禾微惶然。
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答案。
第66章
很多时候, 叶禾微都是瞧不起那些正道的。
虽然有如沈寒舟这般正直不阿的人，可他也见过许多表里不一的正道人物, 他们表面说是正直善良，可背地里却和魔修一般肮脏不堪。在他的眼中, 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魔道比正道少了一层伪善的皮而已。
比起装模作样的正道，叶禾微自然也更加喜欢直来直去的魔修一些。
他一直觉得，如沈寒舟，如长仙门这样的正道人物，只不过是藏得深了一些, 迟早有一天, 还是会暴露出真面目。
可是现在，他又不敢这么觉得了。
他不得不承认，有沈寒舟这样的人，的确是好的。如果沈寒舟没有因为他而被关进这里的话, 当他发现了无妄宗背地里在做的事情, 肯定会阻拦无妄宗的计划，并将那些孩子从这儿救出来。
像是睿睿，像是航航，像那些孩子，还有这一整层的女人，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伤亡。
可他不应该是站在魔修那边的吗？
他不应该是个魔修吗？
为什么……他也会生出只有沈寒舟才会有的念头？
叶禾微很是茫然。
当他出现在沈寒舟的面前时，甚至还开始希望自己就是沈寒舟。
“我不知道……应该是不后悔的。”叶禾微固执地道“每个魔修都有自己的手段, 互相看不过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在上辈子，因为瞧不起另一个魔尊的手段，他便直接发出了攻势，杀了那个魔尊，吞并了他的地盘，让他直接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沈寒舟长长地“哦”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按照他们说的那么做？”沈寒舟说“这些人已经死了，你只是帮忙处理尸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叶禾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又连忙反应过来，艰难地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说了，魔修之间也有看不过眼的，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的这些做法而已，我重入魔道，若是我当了魔尊，必定……必定不会如他们这么做。”
沈寒舟顺着他的话问“若是你入了魔道，你当如何？”
“我……”叶禾微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说，他就要飞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早日站在修真界的顶端，然后便发动对正道的战争，杀光这些正道，侵吞所有地盘，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听说他这个魔尊的名号，再然后。
再然后……
再然后要干什么呢？
叶禾微一时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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