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丞将他抱到床上,濡湿了汗巾为他敷了眼睛,方回到了自己房中。
宋大人对于宋思淼的死活不感兴趣,也未曾命别院奴仆定期向他禀告宋思淼的动向,但宋思淼若是失了踪,他怕颜面有损,定然会着人找寻,是以,宋思淼一醒,便生了计谋。
他将自己锁在房中,发起疯来,口中胡言乱语地道“我活不久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看到黑白无常在向我招手,他们······他们!他们马上要把我带走了······”
疯言疯语伴着尖叫折磨了别院之人整整三日,期间,宋思淼将自己房中的物件砸得稀烂,又未曾用过一口吃食。
其中第二日,俞丞告辞离去。
第四日,宋思淼投湖自尽。
别院这湖足有五丈深,不好打捞尸身,管家禀了宋大人,宋大人只随意地摆摆手道“莫要捞了,就让那尸体烂在里头罢,只是可惜污了那一池子的湖水。”
十里开外的一间客栈大堂内,一白衣少年正啃着一个红薯,少年正是投湖自尽的宋思淼,他此生从未吃过红薯这样的粗鄙之物,尝了一口,竟觉得十分之香甜。
俞丞坐在他对面,含笑地看着宋思淼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用着一碗牛肉面。
待宋思淼吃罢,俞丞柔声问道“要吃面么?”
宋思淼点点头,未待俞丞再点上一碗,毫不客气地将俞丞用了一半的那碗抢了过去。
俞丞也不同他计较,又为宋思淼点了一碗牛肉面。
俩人在这客栈住了一夜,便急急地往外赶。
宋思淼像是得了自由的笼中鸟,虽已从笼中出来了,但到底还是怕被主人给抓回去,也不知宋大人可知晓他是诈死了。
俩人一连赶了二十里路,在一座破庙暂歇。
俞丞递了事先备好的烧饼予宋思淼,沉吟片刻,问道“宋小公子,你可愿意同我一道修仙么?”
宋思淼闻言,一怔,他从未想过要修仙,但俞丞这样问是何意?若是他不愿同俞丞修仙,俞丞便要将他抛下么?
他面色一沉,反问道“我愿意如何,不愿意又是如何?”
俞丞犹豫须臾,答道“我离开师门太久,须得回去了,你若是愿意,我会央师父将你收入门下,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便先寻个可靠的人将你托付了,再回师门。”
宋思淼心中登时生了怒火,直觉得是俞丞要挟了他,但他怕惹怒了俞丞,俞丞会就地将他丢下,便作出一副真诚的模样道“我愿意与你一道修仙。”
俞丞摸摸宋思淼的面颊,道“那你我明日起便往璀云山去罢。”
璀云山距这破庙约莫五日路程。
宋思淼扯了下俞丞的衣袂道“那我们现下便走罢。”
俞丞望了眼外头的天色,现下已是黄昏,归鸟纷纷掠过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鸟鸣不断。
他将宋思淼将怀中揽在怀中,道“睡罢,今日赶了这许多里路,你也累了,待明日天一亮再赶路罢。”
俞丞的怀抱甚是暖和,宋思淼蹭了两下,便睡了去。
五日后,俞丞与宋思淼堪堪进了一片林子,双足却陡地动弹不得了。
十数个黑衣人乍现,将俩人团团围住,又有一身着道袍之人,走到两人面前,对宋思淼道“小公子,你怎地跑了?宋大人也是苦思好久,才决定将你送去聚善寺的,你这一落跑,实在是扫了他的颜面。”
宋思淼朝道人唾了一口,骂道“我为何跑不得,我之一生,半点由不得我,我不跑岂不是傻子。”
他这话音一落地,旁的俞丞却盯紧了道人,吃惊地道“师叔?”
道人拂去面上的唾液,满面笑意地道“阿丞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不长进。”
道人生性奸恶,十年前被逐出师门,不知用了甚么法子,相貌较之十年前竟年轻了许多。
道人手指一点,俞丞与宋思淼俩人再动不了半点皮肉,俩人使尽了气力,俱是无可奈何。
道人瞥了眼俞丞,朝宋思淼道“小公子,宋大人舍不得你,你还是赶紧同贫道回去罢。”
宋思淼口不能言,目中满是恨意。
道人指了指俞丞,威胁道“若你不愿意同贫道回去,贫道便宰了我这好师侄去喂野狗。”
三日后,宋思淼被宋大人送到了聚善寺,剃度出家,年近不惑的住持慈悯地道“今日起,你便唤作净思罢。”
净思怕道人对俞丞不利,不敢再生逃跑之心。
只他不知,俞丞早已在道人手下受尽折磨,甚至被其用各种禁药做成了怪物,又被宋大人指派给住持驱使。
如此一年又一年,净思偶尔会望着天空,痴痴地想俞公子许已羽化成仙了罢,俞公子可还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思淼是喜欢俞丞的,俞丞只把他当小孩······
第104章 第六劫·第一章
炎夏将尽,天气仍是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日,两名杀人犯处决于菜市口,刽子手手起刀落,滚烫的血利落地喷洒在地,被热度颇高的地面熨得几乎要冒出白气来,面目可憎的头颅双双滚落开去,恰好有一颗落在一少年脚尖。
少年面无表情地踩了头颅数脚,见踩不烂,便狠狠地一脚将那头颅踢远了去。
这头颅偏生撞到了旁边围观的一个货郎的小腿,货郎骂了声“晦气”,又将头颅踢了出去。
这一脚直将头颅踢到了墙角,头颅经了番折磨,再也受不住了,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流出了些许白色的脑浆来。
恰有一身着赤色衣衫的公子路过,这公子生得精致难得,眉如染黛,唇似点朱,肤白欺霜,浑身下上无一处可增加。他像是被眼前乍然出现的头颅吓住了,后退两步,扑到一青衣公子的怀中,颤声道“怎地会有头颅?”
青衣公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刑场道“想来此处方才砍了人头。”
话音堪堪落地,有一衙役匆匆过来,瞥了亲密异常的俩人一眼,便将这颗人头提走了,这人头须得挂在城门示众,丢不得。
赤色衣衫的公子见衙役那一眼又是惊诧又是厌恶,委委屈屈地望着青衣公子道“夫君,我方才受了惊吓,须得安慰我才行。”
青衣公子正是季琢,他低首吻了下赤色衣衫公子的额角,道“我便买两壶白玉腴安慰你罢。”
俩人还未进城,便听闻姚家酒坊的白玉腴酒口感上佳,天上易得,人间难寻。
因而听得季琢这样说,沈已墨以额头蹭了两下季琢的下颌,便从季琢怀中直起身来。
旁的刑场观客已全数散尽,一眼望过去,地面上的鲜血死死地附在了地面上,呈暗红色,好似硕大的红蜘蛛,鲜血的尽头,则横躺着两具缺少了头颅的尸身。
沈已墨偏过头,拉了季琢的衣袂,道“快些走罢。”
俩人行了约莫半盏茶,又问了过路人,方到了姚家酒坊,这姚家酒坊竟大门紧闭,只顶上的牌匾孤零零的,被风一打便轻颤起来。
沈已墨抬手叩了几下门,便有一少年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道“今日不卖酒。”
沈已墨奇道“今日为何不卖酒?”
少年答道“我妹妹死了,今日是七七,还卖酒作甚么?”
细细一闻,这门缝里头,果真有些许纸钱蜡烛燃烧的气味。
沈已墨欠身道“抱歉。”
说罢,他便拉着季琢走了,俩人堪堪走出五步,又听得那少年道“你们若是要买酒,五日后再来罢。”
既要五日后才能喝上白玉腴酒,俩人便寻了间客栈打尖。
俩人照例要了两间客房,付了银两,由小二哥带着上了楼去。
俩人的房间中间隔着三间房,沈已墨脱去一身沾了些许脑浆的赤色衣衫,洗漱了一番,换上件洗朱色的衣衫,便去叩了季琢的门。
季琢听脚步便知是沈已墨,手指一动,门便往两边去了。
沈已墨进得门来,见季琢衣衫半褪,嘴角含笑,不紧不缓地走到季琢面前,瞥了眼季琢已然痊愈的肩头,又双目灼灼地盯住了季琢,道“季公子,你可还记得你应了我一件事?”
季琢颔首,淡淡地道“你想咬便咬罢。”
沈已墨也不客气,双手抱住季琢的腰身,略略踮起脚尖,便张了口冲着那肩头咬了下去。
这一咬时重时轻,还以软舌舔舐,分明时勾引于他。
季琢眉间微蹙,稍稍弯下腰,双手覆在沈已墨背上。
沈已墨又咬了片刻,才直起身子来,望着季琢,笑吟吟地道“我夫君的滋味着实是不错。”
季琢侧首一瞧,他的右肩上嵌着层层叠叠的牙印子,牙印子上头又染上了嫣红,淫靡之意横生。
季琢方要开口,那沈已墨竟扯开了衣襟露出圆润的肩头来,义正言辞地道“季公子,我不是平白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公平起见,你也咬我一口罢。”
沈已墨生得精致难得,连这肩头也是精致得惹人怜爱,只沈已墨这一路上占他的便宜还占得少么?
季琢垂下首去,轻咬了一下沈已墨的肩头,便转而覆住了那双柔软的唇瓣。
沈已墨心下有些吃惊,乖顺地阖上双眼,任由季琢亲吻,又适时松开齿列,放季琢进来。
唇齿纠缠间,沈已墨洗朱色的衫子愈发凌乱了,待季琢将他松开,他的衣襟已开了大半,大片莹白的胸膛、腰腹从衣襟里展露了出来,两颗红珠子亦是隐约可见。
沈已墨尚且喘着粗气,季琢伸手将他的衣襟整理妥当,放软声音道“沈公子,要下去用午膳么?”
沈已墨一把掐住季琢的腹部的筋肉,舔了下嘴唇道“不用午膳,用你可好?”
季琢闻言,怔了下,耳根不由地有些发红。
他自上次在阮老夫人的幻境中遇见“沈已墨”,并与“沈已墨”亲热,便知自己早已喜欢上了沈已墨,是以,对沈已墨是愈发得纵容。
听闻沈已墨这样说,他犹豫良久,方要应下,却又听得沈已墨狭促地笑道“季公子,你莫要害怕,我今日发善心放过你,待改日寻算命先生挑个良辰吉日,我再取你的清白罢。”
季琢知晓自己又被沈已墨戏弄了一番,也不动怒,只淡然地道“那便下去用膳罢。”
季琢言罢,便当着沈已墨的面,褪尽了身上的青衣,换上一件深灰色的衫子。
俩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又点了三菜一汤,分别是酱焖鲫鱼,面筋酿肉,葱油蒸金针菇与梅干菜笋丝汤。
现下已过了用膳的时辰,这大堂除却季、沈俩人这一桌外,只俩桌食客,因而三道菜很快便上来了。
沈已墨夹了只面筋送入口中咀嚼着,含含糊糊地道“不知那白玉腴酒是否当真有传闻的香醇甘冽。”
季琢用膳时一贯是不出声的,但自遇到沈已墨后,这一习惯时常被打破,他将口中的鲫鱼咽下,道“五日后你我便能尝到那白玉腴酒了。”
送梅干菜笋丝汤来的小二乍闻俩人在谈论白玉腴酒,将梅干菜笋丝汤一放,压低声音道“姚家的二姑娘数十日前被人杀了,杀人凶手虽已于今日斩首,但恐怕姚家酒坊一时半会儿不会开门卖酒。”
突地,坐在旁边一桌的年轻人插话道“姚家酒坊死了人,去那买酒就不怕晦气么?”
沈已墨回首一瞧,说话之人乃是个货郎。
便是这货郎将那头颅踢了一脚,才导致头颅开裂,溢出了脑浆来。
第105章 第六劫·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