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辰好像猛然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一般。
白鸿飞叛国,白鸿飞被朝廷通缉,白鸿飞成了罪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顾长辰,在那个夜晚,轻率的将白鸿飞留在城中,让一个从未见过战争的人,去直面数倍于几的黑羽军。
还说什么“你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自己当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半哄半骗,一心想到的只不过是云州县的安危,萧关的安危。
究竟设身处地的为白鸿飞考虑了多少呢?
他不会叛国,他宁死也不愿离开云州县,怎么可能会叛国?
可是,他在哪里?被沙陀人捉走?那会有消息传来。
死了?会有尸体。
即便是他的人不见了,若是当初,他不曾听从自己弃城的计划,今天也决不至于,被按上叛国罪!
叛国罪,至亲皆死,余党流配千里,子孙终身不能出仕。
在那一瞬间,愧疚,后悔,将顾长辰淹没,随即,顾长辰昂了头,看定伍不凡,斩钉截铁的道“他不可能叛国!”
伍不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你当日在云州城,假借本将名号煽动士兵百姓,又该怎么算?”
顾长辰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如同死灰。
他知道伍不凡最恨叛党奸贼,煽动百姓,作乱犯上。
若是在《天策》中,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从游戏退出,重新开始。
然而这不是游戏,不能中途退出,只能走到底。
顾长辰看着伍不凡,对方正带着些许厌恶和挑衅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迎着对方的目光,缓缓道“沙陀人来攻的突兀,我为了解救云州县之急,不得已出此下策,将军若以为我是乱党逆贼,想要我的命,我也没话好说。不过……”
说道此处,顾长辰略顿了一顿。
他现在没有人可以相信,他只能相信他。
只能相信这个在游戏中,和自己一起生,一起死,一起闯过无数风雨的挚友。
顾长辰伸开手,哗的一声,扯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赤裸的胸膛。
他盯着伍不凡,沉声道“不过,我想让你帮我!我现在把命交给你,你要是想杀我,现在就动手!如果,你觉得我或许有用,那么,救我!”
25、伍不凡震惊
他盯着他,一瞬不转我把命交给你,你如想杀我,现在就杀!若是觉得,我或许还有用,那么,救我!
伍不凡的手已经摸到了铁剑,下一秒就差点要把剑而出。
然而当他看到顾长辰的胸膛时,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猛然紧了紧。
那几乎是一个大洞盘踞在本应该完美的胸前,胸口上的肉被生生的用铁钩拉开,那些肉由于长时间翻露在外,已经变成了暗黑色,赤裸的血管盘踞在那被铁钩拉开的肉上,随着对方的呼吸一起一伏,在伍不凡的角度,他甚至能够通过这被铁钩拉开的皮肉,看到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这胸口前的大洞,是如此的突兀,让他完全忽略了那身上其它的伤口,他听说过,找到顾长辰的时候,他的胸口,被长矛贯穿,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胸口成为这个样子,竟然还能够带着微笑走进自己的房间,还能够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讲话!
伍不凡缓缓的松开握住剑柄的手,沉思片刻,问道“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顾长辰道“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伍不凡冷冷的道“想要对我用苦肉计?”
顾长辰在心中苦笑,他也是人,他每天都会疼的睡不成觉。他必须要用药水冲洗伤口,才能抱着这些地方,不被感染。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需要用浓盐水来冲洗消毒。
伍不凡离开的这一个月,他没有哪一天晚上,不被疼痛折磨,折磨的甚至想去死。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若这条命只关系到一个人,他会立刻结束这痛苦。但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白鸿飞。
自从顾长辰从棒子口中听说了白鸿飞畏罪潜逃后,他就知道,白鸿飞要倒霉了!
若是白鸿飞还在,他有上百种方法,让他洗刷罪名,不仅如此,他还能帮他成为英雄。
可是白鸿飞不在,尸体没有,敌人那里有没,流言不能破解,便成了真相。
他必须活着,必须找到白鸿飞,必须为当初自己的决定负责。
若是有第二种方法,他绝对不会这样的折磨自己。
可是,在这个各方面都落后的时代,被关在牢中,顾长辰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保住自己的姓名。
顾长辰知道伍不凡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他必须要同对方说清楚。
在听到伍不凡“苦肉计”那三个字的时候,顾长辰忽然笑了。
不是没有用过,在《天策》中,他可以演的比这个还惨。骗的伍不凡几乎抓狂。
可那是游戏,不会疼,不会死。
然而这不是,这是真实的人生。
《天策》不过是个和工资挂钩的任务而已,对自己没有丝毫损伤,不会有任何责任驱使着他做任何事情。
然而这不是游戏,不是测试。
这是人生。
顾长辰淡淡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因为我如果不这么做,它们很快便会长在一起,没有人帮我将这些皮肉血管对齐的话,它们便会长歪,以致经脉错乱。若是那样,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张开双臂,甚至连提一桶水,吸一口气,都会变得困难!我只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伍不凡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不疼吗?”
顾长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你杀人的时候,手从来不会抖,我也知道,你对人体经脉熟悉无比,我更知道,你的手指十分灵活。所以,如果你觉得我或许对你有用,那么,你帮我将这些血管,软骨,皮肉对准缝合!”
伍不凡看着顾长辰,片刻之后,他决定相信他这一次。
“怎么缝?”他问。
“借笔纸一用。”
伍不凡一指书桌“你用好了!”
顾长辰缓缓的走过去,扶着椅背慢慢的坐下。
伍不凡看得清楚,那些铁钩在顾长辰行动期间,会拉动皮肉,他觉得顾长辰中途可能会疼的叫出来。然而直到顾长辰提笔,他都没有等到。
伍不凡走过去,他看见顾长辰的手有些发抖,可是画出的线条,却圆润浑厚。
聊聊数笔,便将一个人的胸腔画的栩栩如生。
顾长辰画一会,歇一会,画完后,又认真的标明各处的名称。伍不凡道“你不用画了,直接跟我说就行,我记得住!”
顾长辰停笔,抬头看着伍不凡,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是害怕我一会会疼昏过去,你万一忘记弄错了,就白费了这么多天的力气!”
伍不凡转身离开“随便你!”
顾长辰看着伍不凡走开的背影,目光忽然变得温柔无比,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叹了口气“你虽然认得字,可是会写的少……”
顾长辰坐在案前,手握笔管,一笔一划的写着,他的字极为工整,一张纸并不大,写的却尽是一寸见方的小楷,横平竖直,极易辨认。
最后一个字,他看见伍不凡已经在正堂靠着椅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