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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那颗珠子就落到了左相方旻之手中,方旻之在看到珠子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梧栖的用意。这颗珠子虽不是贵重之物,不过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此乃应青录平时握于手中的把玩之物。
……
次日。
皇帝入葬之日,盖着金黄色柩布的灵柩被缓慢而庄严地从皇宫抬出,皇宫之外聚满了身着缟素百姓,见到皇帝的灵柩出来,自动自发的向其跪下。
大雪纷纷扬扬,哀恸的哭声响彻天际。
皇帝的灵柩在大雪与百姓的相送之下,出了京城。
祁梧栖站在略显空旷的大街上看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的道了句走好。
皇帝虽对不起青录的生母,其后又对青录事事上有失公道,可他终究是为大应江山、大应百姓呕心沥血的一代帝王,且死者为大,对于死者,应给予应有的尊重。
“徒媳,别看了。”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梧栖回头,“青录对那人的怨恨也该放下了罢。”
“人死如灯灭,再大的怨恨仇视都可以消解。”殷天华叹气。
前方战线吃紧,为了稳定军心,稳定天下百姓的骚动,太子应启瀚正式于大应一百三十八年正月初二荣登大位。
皇帝登基有几个步骤——
颁布遗诏
昭告天下
祭天
大赦天下
颁布诏书登基
由左右二相将传国玉玺交给新帝
接受百官朝贺,以及四方朝贺。
祭告宗庙。
诉社稷、告万民。(就如后世的总理上位时的一场演讲,也就是承诺自己上位之后以什么为目标。)
新帝登基事情诸多繁杂,为了不让人趁机生事,宫里宫外自是重兵把守。
大应的年号就如同明朝朱元璋当初开国时所定下的规矩一般无二,大应国自开国起,就一直沿用一个年号——大应。大应的开国皇帝是个武皇帝,最为厌弃啰啰嗦嗦的繁文缛节,是而觉得年号改来改去麻烦不说,还不利于年代记录。
是而新帝登基,年号不该,只沿帝字为瀚——瀚帝。
然,瀚帝登基之日便是景王逼宫造反之日。
梧栖虽未听从青录之言离开京都,但也为留在王府之中,此时,他正在自己那小小院落里静候着消息。
他一直让卫风在外面留意京都周遭的动静,若未记错,景王的人现在已有动作。
当年景王和青录在同一日逼宫造反,京都的百姓为其连累死伤无数,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在听到消息从城外的静栖苑赶回京都后,听到的,是京都到处都是百姓惊恐的哭叫声,看到的,是满街满巷死人的尸体,而百姓的居所,被摧毁得不堪入目,四处浓烟滚滚,断壁残垣……
“公子,外面乱了。”宝蛋喘着气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梧栖看到他从门外进来不由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柴祝!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从昨日起,他就再三叮嘱宝蛋和双蝶双燕好生的呆在家里莫要出门乱跑,想不到这孩子如此不听话竟敢偷偷跑出门去。
宝蛋听到自家公子唤他大名脖子不由得一缩——坏了,公子真的生气了。
“给我滚到屋里去跪好。”
梧栖甚少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来,任何人都难以抵挡。宝蛋耸拉着脑袋恹恹往屋内走去,而屋内的双蝶双燕一见到他一左一右的拧着他的耳朵责备道“你跑去哪儿了?一大早就见不到人,你想让公子担心死啊?”
“痛痛痛,两位姐姐快些松手,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怎的如此不懂事?你就让公子省心些罢……”
……
听着屋内几人的对话,梧栖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还好宝蛋赶回来了,不然……
既然宝蛋都得到消息回来了,为何卫风还未回来?想到此处,梧栖有些坐立难安。也不知青录现在如何了,听宫里传来的消息,新帝登基,而作为允王爷应青录却被令其护驾。
护驾啊……
看看天色,想来新帝已经登基。然,新帝成功登基往往是所有人最为疲惫,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刻,景王此时动手也是想得过的。
梧栖坐在门槛边上的摇椅上闭上眼。
景王的一举一动,每个布局青录应是最为清楚,这才逼宫,想来很快就会有告一段落。
“徒媳。”
梧栖闻声连忙睁开眼,睁眼的瞬间,他看到殷天华正从院外跃进。
“徒媳快些收拾一番随老夫出京。”
梧栖心里一惊,蹭的一下从摇椅上起身来“出了何事?”
殷天华冷哼一声走过里,“好个乾帝,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肯放过老夫的徒儿!!”
梧栖闻言脸色兀地一白,“到底何事?”
“乾帝临终前留下一道遗诏让青录去守皇陵。”
……
九十五章
守皇陵?
梧栖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攥指成拳,死死的压着心底的愤怒不让自己愤骂出声。
皇帝再忌讳自己的儿子,最多是将其封藩,没有帝王的传召永不得入京,再过一些,也就是将其削为庶民,哪有亲自下旨让自己的儿子去皇陵守陵的?
纵观大应历史,纵观大应之前的朝代,纵观另外一个世界的上下五千年,历史上,也就一个皇子疑似守陵。那还是另一世的清朝的雍正元年,康熙梓宫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雍正谕令十四皇子允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可……那也不是作为老子的亲自下旨让自己的儿子去守陵。
愤恨与心痛交织在心底,青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让他的乾帝如此对他?
“殷前辈,诏书是什么时候宣的?”
殷天华摇头,“还未宣,是有人私底下悄悄把消息传给了徒儿,不过看样子也快了。”
这话,这话,仿若把梧栖从地狱里拉倒了天堂。本以为已成定局之事,突然有了回转的余地,梧栖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梧栖在心里念了一句哦米拖佛,连忙又问道“还未宣?皇帝的遗诏未宣之前不得打开,透露消息的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就不知了。”殷天华乃江湖中人,皇室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他又怎会清楚?
梧栖陷入沉思。
私自打开遗诏乃砍头的大罪,又不是不要命了,谁敢去动遗诏?皇帝的遗诏,是由皇室专用的手段进行密封,一旦被人动了手脚将其打开,那遗诏就再也不能闭封上。
遗诏未打开之前,谁也不知先皇在里面写了什么,是而皇室中人和朝廷的大臣最怕的就是假遗诏,因此在宣诏之前,需朝中的数位大臣在众目睽睽之下,检测遗诏是否未被人动过手脚,一旦发现有被动过的蛛丝马迹,保管遗诏之人也不用辩解了,株连九族,就是结果。
不过祁梧栖很疑惑青录这消息是怎么来。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能得此消息,自是有他自己的门道,现在,青录要做的就是遗诏还未宣布之前尽快离京,一旦离开京都,就算遗诏宣布了,找不到人,一切也是枉然。
“宝蛋,双蝶双燕,快些收拾衣物马上出京。”梧栖回过神来对着另一件屋子喊道。
屋内的三人闻言连忙跑了出来。
“公子,我回来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官兵,此时出京会不会……”宝蛋面露担忧之色。
“别担心,有殷前辈在。你们快些去收拾,用不上的通通不要带。”言罢,祁梧栖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收拾衣物。
宝蛋三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既然自家公子都如此说了,他们只需乖乖听话便是。
梧栖正在收拾衣物的手突然顿住,不对,卫风还未回来。
“公子,卫哥哥还未回来。”那头的双蝶双燕跑了过来,俨然也是想起了卫风。
梧栖想了想,一脸平静的道“他的事我只有打算,你们先去收拾。”
“老夫出去看看。”殷天华在一旁开了口。
梧栖感觉的对他一笑,“劳烦殷前辈了。”
“自家人何必客气,正好老夫看那小子也顺眼。”殷天华摆摆手转身就离开了。
……
……
话分两头。
梧栖这边正急着收拾东西准备出京,而应青录这边却是水深火热。
想到左相提示他父皇另留下一封诏书的消息时不以为意,按前世记忆,他父皇留下遗诏之事他有所料,是以并未放在心上,若不是善公公偷偷的跑来见他,他以为那遗诏与上一世一样——他若反,那么留他性命将他囚禁,他若不反,封为藩王永世不得入京。
然而情况有变。
善公公是他父皇身边的近人,他的父皇一举一动他是最为清楚,而那道诏书,是他父皇在临终之前的前一夜写下的,当时善公公就伺候在一旁。
善公公本来无意偷看,只是在为皇帝研磨时,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允王’二字。青录之母德妃对善公公有恩,是而见到他父皇在诏书中提起他,就特地留了个心眼。
守陵十年?他的父皇真是好算计!十年之后,新帝早已稳坐江山,就算他有心造反也非易事。
他的父皇,到死,也在防他!
抬头看了看天。
走,必须在诏书颁宣之前离开京都!
……
……
入夜之时,景王逼宫造反了。
景王勾结藩王牟阳王造反了,牟阳王带兵包围了皇宫,而景王带着人直逼皇宫朝殿而来。
听着外面兵戈相交的声音,应青录缓缓地站起身来“皇上,容臣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