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梧栖出宫只有两日期限,在郎中家修养了两日便急急进了宫。
画师作画精益求精,一幅画耗时自是不少。且说梧栖是带着目的进宫,在作画的同时,还需去寻求机会。
这次回宫当值,本已做好了余大人来找他麻烦的准备,可一回宫,就听到余大人冲撞了某位官员被贬出宫的消息。
余大人在画坊已有多年,这些年一直安安生生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犯了错?
隐隐间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可到底只能在心底道了一声‘命也’便不再深究。又过了两日,方旻之差人来回礼。
“相爷甚喜大人送去的画,特让小的前来回礼。相爷还说大人入了他的眼,自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送走方旻之的人,梧栖笑了,到底是前世的干爹啊
在宫中又过了些时日,梧栖终于可以像画坊里的其他人一样正常当值。在这个朝代,每一个官员(包括宫里的画师)的当值时间是不一样的,时而闲时而忙亦属正常,且每一个官员都有每七天都有两到三日的沐休日,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轮班制度。
是而得到正常轮班,每隔两三日就能出宫的梧栖不可谓不喜。
就在这几日,从画坊中的其他人闲言闲语中得到了等待已久的消息——皇帝病了。
昧着某种难言的道德,他不得不在心中道了一声好。
皇帝病了,宫乱端倪初现。(宫乱≠宫变。)
一出宫便见到了等候在外的卫风。
“公子。”
梧栖对他温和一笑,“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卫风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回道“公子请上马车,赫谷主已等你多日。”
“赫毓?他还没走?”梧栖微讶,“那钟堡主呢?”
“堡中有事已在前几日离开,这封信是他给你的。”卫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祁梧栖接过信并未去拆,而是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走罢,别让赫谷主久等。”
卫风“……”公子,赫谷主已等了你半月有余。
六十七章
马车上,梧栖看完信将其细细收好,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漾着淡淡地笑意。
修长的手指放到腰腹下的衣衫外细细摩擦着。这身子本就弱,受伤后又急着进宫,新人忙碌让他未曾得到好的修养,大半个月过去了,伤口才好上五六分,不过好在只要没有大的举动,基本无碍。
那一日的那一刀,虽说是因愤怒而且,其实在他刺下的前一刻,想到的却是用那一刀去加深应青录对自己的印象,更深的,就是在告诉应青录祁梧栖这个人他不能轻易伤害,是而在往后,应青录在处理他的事情上,会多多慎重。
眸子里的笑意渐深,掀开马车帘子,阳光挥洒而进,照射在他那张温润的脸上,让那淡淡的笑意无限放大。
马车停在家门外,刚下马车,院子的大门就被人打开。抬头看去,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槛内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他。
……
两人并肩走到院落的石桌边坐下,双碟双燕知趣的上了茶就转身离开。
“我还道你等不及早已离开了。”
赫毓扯了扯嘴角,“若你再不出宫,过两日我便会离开。”
梧栖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是梧栖的不是,让你久等了。此次进京是有何要事,非得你们二人一起前来?太子一直未放弃,来的路上可平顺?”
“江湖传言天归老人的徒弟学成出山往京都这一带来了,丰游想与那人结识便过来看看。你也知丰游那性子,到了京都又岂能没有作为?即便太子不来招惹,他又怎会放过太子?”赫毓无奈一笑。
“他主动去招惹太子了?”梧栖闻言一怔。
“前几日太子出宫,他暗中作祟让太子的驾马在街道上横冲直闯伤了人。”
一旁的梧栖愣怔片刻后便跟着笑了,“作为江湖人,这等幼稚的手段也就他使得出。”
“咳。”赫毓看着他的笑容神色微动,有些不自在的续而开口道“小小惩戒而已。自古以来朝廷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太子爷这番举动不仅得罪了丰游,还让江湖的其他门派对朝廷万分提防,朝廷在其他门派的地盘上做事亦是处处受制。此次进京,丰游表面上虽说是想结交天归老人的徒弟,不过依我看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冯玉逍是他的人,此人在江湖中有智囊冯算子之称,他在京都岂会简单?”
“你是他大哥,他的事也有你不知晓的?”梧栖问。
赫毓摇头,“他不说我一般不会过问,此番说起他的事,不过是怕事情会牵连到你。”
梧栖与他对视半响,最后收回目光端起茶浅饮了一小口又将茶放回了原处。
“我又怎怕事情牵连到我?”与你们相识且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就没想过独善其身。只是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们的事我也顾不上,只能从旁协助一二而已。”说道此处,梧栖眉眼一挑打趣道“你们江湖人不是有‘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话?我虽不是江湖中人,可这话却也适合于我。”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转眼间天便转黑。
与赫毓难得一见,这自是要好生款待一番。
二人来到百味楼,店里小二眼尖,一瞧见梧栖的身影便跑到掌柜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江掌柜闻言向梧栖这边看来,一见到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祁爷来了。”
梧栖温和一笑,“江掌柜,裘娘子可在?”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去唤她。”话落,便吩咐跟随在侧的小二哥去了楼上。
江掌柜待他们上了三楼的包间,热茶刚上,风姿绰约的裘娘子便笑着走了进来。
“见过祁爷!”
梧栖将对方大量了一番,随后笑道“裘娘子气色比上一次见面好了不少啊。”
“托祁爷的福。”裘娘子福身回道。
祁梧栖指着不吭声的赫毓,“裘娘子可知他是谁?”
顺眼看去,裘娘子盯着赫毓看了半响后抬起袖子遮嘴一笑,“这位爷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想必他的身份尊贵得很,裘娘子识人不多,确实不知这位爷是谁,还请祁爷引荐一番。”
祁梧栖笑容满面的看着赫毓道“这便是裘娘子,上次我在信里提起过。”
经过他这么一提,赫毓倒是有些印象。
“她相公此时可是与朗明在一起?”
祁梧栖点头后又看向裘娘子,“这是赫谷主赫毓。”
“这位爷就是赫谷主?”兴许是被惊到,裘娘子睁大眼有些不确定复问了一次。
赫毓起身抱拳道“在下便是赫毓。”
裘娘子的岁数必定比祁赫二人大上二十来岁,是而,虽是一介女流,这情绪的控制自是不在话下。
“赫谷主客气了,快些坐,奴家这就去亲自下厨招待二位。”敛下内心的激动福福身,裘娘子便退了出去。
……
这边梧栖在款待赫毓,而另一边的允王府却是乌云笼罩。
为何?
因为允王殿下连续十几日失眠后,今日午时用膳时突然倒地陷入昏迷。消息已经传入宫中,皇帝遣了御医过来却只道允王殿下‘思虑过重,心力憔悴,患疾卒倒’。
皇宫之中,身体欠安的皇帝得了下人禀报后不由得眉头一蹙。
“允王身体一向安好从未得过重病,朕让他做的事也算清闲,这思虑过重心力憔悴之说是如何来的?你可诊断清楚了?”
不怪皇帝生疑。左义城的事刚禀报上来没多久就病倒了,这如何看都太过巧合。
“回禀皇上,允王殿下确实是病倒了。听他身边的徐公公说,允王殿下这十几日夜里日日惊梦,白日里又要处理公务才……”
“惊梦?”
“正是。”
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几下,“依你来看,是何原由?”
御医有些犹豫,沉默半响后才开口小心回道“回皇上,惊梦一说实难说清,只是允王殿下这般连日里日日惊梦,倒像是被梦魇缠身。下官在诊治时发现允王殿下身体极为虚弱,即便在昏迷之中也是紧皱眉头陷入梦魇之中。依下官看,需想法子将允王殿下唤醒,这般下去只怕会更耗心神。”
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皇帝陷入了沉思。
六十八章
皇帝对允王的态度朝中之人一向心如明镜,不过细说下来这是表面上的,皇帝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又有几人敢断?
你瞧着皇帝对允王殿下又是冷脸又是责骂,可细想下来,除了这些小打小闹之外,大事上还真没允王殿下什么事过。
前几年为了东宫之位陆陆续续死了好几位皇子,可这允王殿下却是活得好好的。
后来定夺下太子人选,除了岁数不到的几位小皇子,其他几位成年皇子皆被打发出了宫,有的还直接被打发去了很远的封地不得随意回京。
依皇帝对允王这些年的态度,按理说也应被皇帝打发去封地的,可偏偏皇帝让允王留在了京中。
太子刚立不久又遇敌国来犯,在所以人的惊愕之中,皇帝又让允王监军去了战场。
这一去让便惹得朝臣人心惶惶,就连刚上位的太子殿下亦是坐立难安。
龙心难测,皇帝这番用意让人实难猜透。
既然猜不透,那便静下心来观望吧。
这倒好,允王殿下一到军中就立下了大功,于是纷纷猜测这便是皇帝的用意?让允王接触兵权,这是要重用允王?
一边猜测一边摇头,只道不能啊不能。既不可能,那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众人继续观望。
那次退敌后大军班师回朝,皇帝龙颜大喜的亲自去迎,看着就是要重赏允王的摸样,可就在当天的庆功宴上,本以为允王会捞个二品以上的将军当当时,皇帝转眼之间就收回允王手中的兵权不说,还将允王调去了最清闲最远离皇权的工部。
这是显而易见的明褒暗贬啊,比未立军功之前还不如。
从那以后,近一年来,皇帝对允王殿下更是不如。
如今听到一向康健的允王殿下病倒了,皇帝又急急的遣了御医去。皇帝开始疑心允王病得太巧,太医回宫禀报之后,又一副慈父的摸样担忧不已,用现代的话说来说,皇帝啊,你这番做作到底是为闹哪样?
皇帝不发话,下首的二位御医垂首秉着气不敢乱测君心。
“皇上,左相方旻之求见。”
皇帝的眉头轻轻一抽,心道姓方的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