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一直影在暗处的段靖突然现身在他面前跪下。
“何事?”
“巫黑救出来了。”
应青录摸了摸眼角的痣淡声道“谁叫他学艺不精又傻头傻脑的,如今在我五弟那处吃足了苦头,看他还敢不敢不动脑子随意被人抓了去。”
段靖“……”
眯着眼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没有任何声响。这让本就不宁的心更加心烦意乱。
与屋里的那人相识已有些时日,平时见他处事待人温和的狠,却不知道这人竟有如此刚烈如此心狠的一面。
站起身来,“将我房中暗格里的伤药取来,顺便调褐影青影过来。”
垂着头的段靖闻言为之一顿,后又点头如先前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
看着房门犹豫半响,最终转身离去。
……
已经拔除腰下匕首上了药的梧栖从昏睡中醒来,见到守候在一侧的郎中虚弱一笑。
“公子感觉如何?”郎中见他醒来亦是松了一口气。
梧栖摇摇头。“无碍。倒是梧栖劳烦刘叔了。”
郎中摆手,“公子何必如此见外?只是你这伤……”
“刘叔莫问,也莫向任何人提起。”梧栖开口将话打断。“对了,送我来的那人可还在?”
“已经走了。”
梧栖眼神微动,这心里是道不尽的失落。
“不过那位公子让人送了药来,老夫已为你敷上一次。那药据老夫所知那可是宫廷秘药万金难求的保命之药啊。”
闻得此言,梧栖这才好受一些。
“刘叔,何滟在这里可好?”(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何艳是何家命案中唯一活下来的遗孤。)
刘叔轻叹一声,道“那孩子惊了魂,除了摇铃姑娘,到如今谁也近不得她的身。”
梧栖疲倦的闭上眼,“别为难她。”他不能因为何家的事与五王爷应崇敬有关就着急去勉强那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亲人对一个孩子来说已是残忍,更何况那等血腥的杀戳让她亲眼看到。
刘叔见他面带倦容亦不愿多说。
……
烛火过半,夜已深。
允王府。
床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从那皱紧的眉头和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可看出此人正深陷噩梦之中。
梦中 ,随着房门的开启,只见一人斜靠在床榻上挑着眉含笑的向自己这边看来。
心里一惊,那是……
正在这时,另一个人端着盆子从自己身上穿过直向床榻上的人走去。因背对着他,他看不到那人的连,只是觉得那身形好生熟悉。
两人正说着话,可他却听不见。
心里一急想要过去,却发现身子被定住了一般动不了丝毫。
端着盆子的人在床榻上的人面前蹲下,随后仰着头对床榻上的人说着什么。榻上之人起身,伸出手勾住那人的下颚俯下身去。
蹲在榻下的人将其推开,小心翼翼的将对方的双脚拉下放入水盆之中。
心里又是一惊,这是……
画面陡然一变。
屋外,阴雨连连。
还是那二人。
只见床榻之人凶喘肤汗,而另外一人仍旧背对着他与之紧紧相拥。
眨眼之间,自己便与那床榻上的人与之相容。他看见了自己手经脚经皆被挑断后的伤疤,心下不由得一怒。随后,疼痛来袭。
万蚁噬骨,万蝎撕筋。
这便是所有感觉。
恍惚之中,似遥远之地传来的一道声音在脑海之中响起——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六十六章
应青录这几日戾气缠身,府邸里的奴才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神情绷紧,做事亦是轻手轻脚,是而偌大的允王府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应青录神情严肃的看着手中公文,而伺候在侧的徐公公徐耘见侍茶的婢女进来连忙递了个眼色过去。
侍茶的婢女小心翼翼将冷掉的茶换掉后正准备退出去时,却见应青录突然抬头向她看来。
哐啷一声,手中的茶盘摔落在地,好好的茶盏音声而碎。
婢女心里一骇,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面,“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王爷饶命……”
“连茶都端不稳留你何用?徐耘,带下去吧。”应青录淡淡的扫了一眼收起目光径自看起公文。
“王爷,王爷,王爷饶命!看在奴婢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被求饶声扰得一阵头痛,徐耘见他揉着额角无动于衷便知晓此事已没了回转的余地。
“起来吧。”徐耕拽住求饶的婢女向外走去。
“王爷,王爷饶命……”
房门开启又关闭,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应青录将手中的公文丢在桌案上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拨弄着扳指。
刚收到云翳传来的密信,赵义城在父皇数次下诏召其回京的路上被敌军埋伏击杀。
本想让云翳拖住他回京之日让父皇治他个罪抗旨不尊之罪,却不想姓赵的会死在路上。
赵义城身边有应崇敬(五王爷)和太子的人,赵义城一死,他们二人定会提前知晓。
根据大应律例,将军之职子嗣不得继承,因此,即便赵义的大儿子能担起重任,亦需军功才能得当上将军。
如今赵义城一死,军权定然旁落,就此事看来是一件好事,可对他而言,却添了不少麻烦。
军权啊,就留在京都的几个皇子而言,何人不想紧握于手?
徐耘回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正阴测测的在笑,那笑容深处似有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于是急忙低下头挪到一旁不敢再看。
手指敲了敲扶手,徐耘身子一抖,极为谨慎的抬头看向自家主子,而就这一眼,便让他不由自主的埋头跪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于做下人的来说,不管伺候主子多少年,主子对于奴才来说,主子便是那只虎。
上座的应青录在见到他这番举动后更是万分烦躁。
“滚出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徐耘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刚迈出书房,应青录便再也压不住周身戾气。倏地站起身将桌案上的公文扫落在地,而那刚换上的热茶也不能幸免。
……
当天夜里,梦又起。
梦中,一人身着龙袍坐在朝堂上的龙椅之上,远远地,看不清脸。
朝堂之下,百官静默。
少时,一人被押上朝堂。
细细看去,那是他自己。心中一怒,想要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怎生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被人踢跪在地。
龙椅上的人站了起来,逆着光,他仍旧卡不清对方的脸。
不知站在龙椅前的人说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自己开始疯狂大笑。
随后又有一人被押进来……
心里猛然一惊……
赫然起身,额头又是一片冷汗,对梦中之事心有余悸。
“徐耘。”
“奴才在。”
在外屋守夜的徐耘急忙应了一声才端着燃着的烛台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将四方烛台被点燃,便见到自家主子神色莫测的站在墙前看着上面的那一列刀剑。”
“几日了?”
徐耘欠欠身,“回主子,已有……已有六日。”
“本王从未像这几日一般连连做梦,徐耘,你比本王多长几十年岁数,你且说说这是为何?”
徐耘犹豫道“主子莫不是被梦魇缠身?”
“梦魇?”应青录失神的看着手中长剑喃喃道“魇,梦惊也,可释为不祥。若是梦魇……”若是梦魇,那时常出现在本王梦中,让本王看不清脸,又让本王心痛万分的人又作何解释?
“主子,梦魇有可能因邪术而起,这……”徐耕欲言又止。
唰的一声,应青录将墙上的一柄剑取下来将其拔出,剑在烛火的照映下散着寒冷的光芒,徐耘为此缩着脖子小退了半步。
“这世上有几人敢对本王动这分歪心?太子?老五还是老七?这等妇人作为,他们不屑。”
徐耘见状连忙附和道“王爷说得极是,是老奴短见。”
应青录未再开口,摆摆手将徐耘挥退后,室内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重新回到床榻上闭上眼,半醒半睡间,脑海中浮现出梧栖用自刺的画面。极困的他脑子一阵激灵再次清醒。
连续几日惊梦,心浮气躁的应青录在情绪上变得极为暴戾。立起身,将床上的玉枕狠狠砸向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