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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吾妻,吾妻 第42节

作者:南大 字数:8061 更新:2021-12-27 14:58:26

    双碟绷着脸点点头,随后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的身后。

    祈梧栖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左右站在此处等,不如逗上一逗松一松一下有些紧张的情绪。想到这里,便一边拿手撩拨着身旁一颗万年青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说着某人的闲话“这左相啊爱好不多,而世人皆知的便有一二三,丫头你可知道有那三样?”祁梧栖低头笑问道。

    双碟一脸茫然。

    祁梧栖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一权,二财三美色。这美色啊,就像丫头你这般的,若你随便说话引起了左相的注意,只怕会被左相收做小妾一辈子也踏步出丞相府了。”

    “啊!”双碟吓得叫出生来,待反应过来又连忙腾出一只手来将嘴捂住。

    祁梧栖见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一脸淡定的与她对视。

    “……”

    方旻之确有世人皆知的三个爱好,前面两个倒是没有骗取双碟,那爱美色之说完全是逗她开心而已,方旻之除了爱权爱财之外,确确实实爱美色。在这左相府邸的东边有一处叫望春苑,那里养着上百种的珍贵花草,在那望春苑之下,一边是一条地火龙,一边是冰池,它们存在的作用便是为了养那些适热适冷的花卉而已,这手笔,只怕那皇宫也是没有的,是而祈梧栖口中的此美色非彼美色而已。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小姑娘败下阵来。这小姑娘必定比大男人的脸皮子薄,再则祈梧栖存心要逗他,这结果可想而知。

    双碟噘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狠劲拽着他的袖子,“有公子在我才不怕!”

    恩?这丫头挺信我的嘛。

    两人站在树旁轻声细语的场景落入了不远处一个下额留着一撮可笑胡须的男人眼中,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灰色袍子,袍子的下摆翻卷起来扎在腰间,脚下的鞋子沾满了泥土,而一把锄头正被他抗在肩头。

    似有所感一般,祁梧栖抬眸望去,遥遥之间,两人的目光就此对上。

    本以为自己有了心里准备,可到了这时,心脏到底还是猛的一跳,一声“爹”直逼喉咙险些脱口而出。 双目刺痛,鼻头发酸,双手颤抖,直想猛扑过去跪抱着那人的腿好生大哭一场……看着对方标志一般的狐狸笑颜,回来近两年,对于这份亲情想念的深度此时此刻才有所显现。不过梧栖到底是忍住了,很多事不容他任意妄为,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认亲。

    见对方向这里走来,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即便内心欣喜,可这会儿对着那人的笑容,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人扛着锄头缓步走了过来,身上着装虽看着朴素,可识货的人不需细看便能认出那是赏赐得来贡布。

    “草民祁梧栖见过左相大人。”

    方旻之笑眯眯的将他打量,随后露出满意度笑容。好相貌,好气度,难怪青录在暗中三番两次的提起此人。

    “你便是允王口中的壅戌人祁梧栖?老夫依着粗俗,手拿农具,小哥儿是怎么认出老夫的?”

    祁梧栖扯了一下嘴角才抬起头来,“左相可气度非外物能挡,能一眼认出自不奇怪。”

    方旻之满意的点点头,这马屁他接了。余光扫到祁梧栖身后,“那是你的丫头?为何这般躲躲藏藏的?”

    祈梧栖“……”

    双碟从他的什么挪出来,瞄了自家公子一眼后干脆大大方方的向前一步对着方旻之就来了个大礼。只见她去学俯身对着他规规矩矩一叩,“奴婢双蝶见过左相大人。”

    “哟,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我这相府里的丫头婢子都未曾像我行过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便伸出手将其一把扶起,那沾满泥土的手在下一刻就落到了对方的头上。

    双碟“……”

    一旁的梧栖亦是无语,四五十岁的人还这般不正经……算了,不说也罢。

    方旻之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透着无奈的眼,于是嘿嘿一笑收回脏手。“随老夫来罢。”

    ……

    吾非莲,既染且妖。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被金框表好挂在大堂正中,当祁梧栖尾随方旻之迈入厅堂时,入眼的便是这几个字。祁梧栖并非第一次见到,说起来,它的来历可算是渊源颇深,自然而然,这渊源自是他义父家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是而……(大南以后再给你们说。)

    “阿富啊,老夫去换身衣便出来,去将圣上赐下来的好茶泡好了端上来让客人尝尝,莫要怠慢了老夫的贵客。”

    “相爷放心,小的省得。”

    方旻之将锄头递给下人吩咐了一声便自个儿离去。那被唤作阿富的人自是祁梧栖的‘熟人’,如今年岁已近五十,是伺候在方旻之身边的老人,当年方旻之认了祁梧栖为义子后,阿富便把他当做了少主子照顾着。祁梧栖记得自己随着青录被囚后,阿富常常偷偷前来代替义父看望他。

    这接触到当年熟悉的人,便想起当年的往事,因此祁梧栖好不容易提上来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公子是哪里人?”一旁的阿富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心道此人怎在这处发起呆来?心有好奇却也不随便开口,直到侍女端茶进来,这才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放到祁梧栖桌旁时开了口。

    声音将祁梧栖拉回现实之中,见眼前的阿富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本能的重新调整坐姿对着他轻笑道“本是壅戌人,前不久才有幸成为大应子民。”

    “壅戌?离我大应朝倒是不远,当年我随我家相爷去过,细细一算也有七八个春秋了。”阿富人如其名,长相富态,五官平凡,身上散着一股子亲和劲,就第一印象而言,这人看着就是一个老实人。然而跟随在大应“毒瘤”身边的人又怎会有老实之人?瞧他话语亲和,可这言语之中却有让人不易察觉的精明之处。

    祁梧栖确实对他有着亲切感,可与他交谈时亦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

    话说洛云京离开后,应青录将事情交代下去了便一直坐在屋内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伺候在房门外的徐耘听到动静连忙躬着身子往边上退了一小步,此时他不敢去看自家王爷的脸色,更不敢随意开口。

    王爷与洛先生的事他是最清楚不过,本以为洛先生会一直陪伴在王爷身边,却不想走到了如今这地步。暗地里为王爷担心的同时,心底却在骂那姓洛的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王爷将他放在心尖尖上,他却处处陷害王爷。王爷做事从不防姓洛的,王爷的事姓洛的少说也知晓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有人暗中提点,那后果只怕是……单是猜想一番就忍不住余悸在心……

    “徐耘。”

    “奴才在。”徐耕拉回思绪,回话间身子又向下躬了一点。

    “梧栖那里可有消息了?”

    “回王爷,祁公子去左相府了。”

    “动作倒是快。”闻言颔首一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侧王妃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

    “王妃正等着你。”

    “让她到书房来见我。”说完便王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下步子,“去看看姓周的如何了,这几天再找些人去守着莫要出现任何差池,若里边的人没了……”话虽未完,可跟随他多年的徐耘却是骨寒毛竖。回头看向王爷的房内……没有异样……对于洛先生的事莫非是他多虑了?

    不对劲!回头看向哪走远的背影,想了想再次回头看向屋内。半响之后,徐耕总算是想清楚到底何处不对了——原来是之前散落在屋内的棋子已被收回棋罐之中。

    青录很懒,从不做多余的动作,可今天,他亲自收起了那散落一地的上百颗棋子不说,还黑是黑白是白的分了个清楚。

    徐耘臂腕上的拂尘向空中一扫——主子最近只怕又大动作了。

    第六十章

    话说梧栖虽与那方旻之初次相见,却也是相谈甚欢,不过两人却左右而顾谁也不提正事,直到天色渐晚,屋内点起了烛火下人备好了膳食前来引膳,梧栖这才叹了气认了输。

    “壅戌有一奇花长至悬崖,花瓣有七,花瓣的颜色却各有不同。相爷是爱花之人,想必也曾听闻此花难得。前不久梧栖已着人前去壅戌寻找,若有幸寻得,此花便是相爷的了。”说着,便招手换来门外的双碟

    双碟在他的示意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镶着银边的镂空雕刻的长匣请轻手轻脚的放到桌上。梧栖动手打开匣子取出一副画卷起身走到方旻之面前,“这是梧栖给相爷的见面礼,望相爷笑纳。”

    方旻之放下正摸着他那撮胡须的手将其接过,状似无意一般随口道“你倒是客气。允王爷差人来传话说你明日才到,你怎的今日就来了?”

    提到正事,梧栖心里顿时一松。“心有所求,这人到底是稳不住的,还望相爷莫要见怪。”

    手中的画卷展开半截,其中的内容让方旻之双眼一亮,“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且说说你求的是什么

    “听闻宫中正召画师,小的想求相爷引荐引荐。”

    画卷已经完全展开,画中内容不多——浓淡笔墨中依稀能看出鼓楼、商铺,与川流的行人,一眼看去,却能清晰明了的看出主题,而主题便是一个醉醺醺的和尚姿态放纵醉卧街道之中,路人匆匆而过对其无视。左下角有一袭大大小小不堪规范的笔墨似随意挥洒而就,其内容为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踏歌而行八荒路,物我两忘九霄游,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朝游。

    见方旻之看得入神并未作答,梧栖也不急,知他听进去了便悄然坐回原位便不再开口。

    画这幅画自然是有用意的。爹在朝中的名声虽不好,可是明白人稍稍仔细一琢磨便能知晓他持于中立的态度,是而在上一世从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开始到皇帝驾崩之前,他都一直缩在家中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后来皇帝自知寿尽,便送了一副字于他,至于是什么字,除了皇帝与他本人知晓外绝无第三人知晓。不过青录却记得皇帝将另一份遗诏藏在了装那副自的匣子底部,直到新帝上位第八年为了保住青录的性命才拿了出来。那份遗诏是有关青录的,其内容为可囚而不可伤命。其实那时青录已被新皇囚禁了五年……如今想起来,心里不可谓是不痛。

    如今送上这幅画其意不在画意而是心意。那字画内容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随性逍遥,然,在浸淫官场多年的义父便会自然而然的有着反向想法,于此,那便与义父大堂之中那幅‘吾非莲,既染且妖’的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句常人嘴里常说的俗话,佛眼看佛,狗眼看屎,就是这个道理!

    烛光摇曳中,梧栖看着方旻之清俊的侧颜无声轻笑着。记得那时的义父在家称病偷闲时偶有派人将他唤来琴棋书画样样都亲手教演上一场父慈子孝。想当然尔,那时的他反应迟钝对人冷淡,爹见他对青录极为信任事事依从便心生了妒意,于是总趁青录不在他身边时不是拐哄他便是欺负他,所以相府里的人时常能见到义父指使他做这做那,而他却傻里傻气毫无怨言的认真去做。其认真计较起他与义父之间堪比血亲的父子之情来,便是义父欺他那时迟钝傻气竟指使他大白日的在街上当着众人亲了青录开始的。

    那时青录是何反应?

    好模糊。

    梧栖的手指放在额角使劲柔,有些画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时迟钝木讷,有些感觉无法理会。更重要的是那两年记忆不佳事情记得模模糊糊,之后两人彼此相许后回想彼此之间的开始,也只是当做笑谈一笑而过不曾细想。

    前世对两人之间的事重终不重始,如今再想……

    想着如今与青录之间的局面,这难受劲一股脑的袭了上来。快两年了,虽说打定主意要回到青录的身边,可是要如何靠近,如何再次要了他的心?这两年这般慢慢磨着……哎,他这又在顾影自怜了?想到青录,又不由得想到远在它世的大哥,大哥,兄弟只盼着你与商哥好好的,明明是两个男人却能彼此相爱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

    “以马为题,作上一副两日后送来。”

    一道含着笑意的清越声音将走神走得厉害的梧栖拉了回来,模糊的实现瞬间清亮,抬头看去,这才见到义父不知何时已经将画收入了长匣之中,只听他续道“想做宫中画师并不难,只是这画师也分个三六九等,这弯弯道道的事可多得是,若入了领头张画师的眼,这前途自然是有所不同。”

    难得义父能将话说得如此明了,梧栖知晓此事已是十拿九稳,于是连忙起身拱手道谢,“多谢相爷提点。”

    “称意。”方旻之笑眯眯把手在装着画的长匣子上点了点,“何用?这称了人的意就是用处。”

    梧栖抿嘴而笑,“相爷说得是,小人受教。”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思,老夫欣赏。”方旻之那双透着精明的丹凤眼一眯,便摸着胡须大笑起来,“难得遇到个得老夫心意的小友,走走走,陪老夫小嘬几杯再回去。”

    梧栖心道什么才思?义父你这老狐狸说话尽爱十拐八拐虚虚实实的绕着弯说,而我不过是奉承你的爱好不说白话而已……

    六十一章

    程晴空来得很快,一进子便能看见那人站在墙前看着上面挂着的一副字画,微愣片刻后便轻挪步子站至一旁静静等待着。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懒懒的声音破了屋里的寂静,原本低着头的应青录也抬起了头来,“何解?”

    程晴空心思微动间屈膝跪下,“请王爷恕妾身愚钝。妾身认为,有些事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

    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且以妾身而言,若妾身放下了,身死之后,魂魄又有何颜面去见妾身的爹和娘?又有何颜面去见我程家上上下下七十六人口?生不能安心,死不能‘归’家,妾身不愿回头,亦不愿上那对妾身而言遥不可及的岸头!”

    应青录闻言陷入沉默,好看的手指轻抚着眼角。片刻之后副手在身后转身看着她一改之前的冷凝的面目幽幽叹道,“救下你本王从不曾后悔,那怕当时那人……”

    程晴空见他突的顿住不语,于是接口道“那时王爷为救妾身而迎娶妾身为妾洛先生曾与王爷置气,王爷因此万分焦急,每日里变着花样去先生府里讨他欢喜……”

    “为了他,堂堂皇子在众人面前被父王责了三十余杖,而后,父皇让侍卫押着一身重伤的我在洛太师府邸里长跪一天一夜为此请罪。”即便当初二人你情我愿的走在了一起,后果却是由他一个人担着。出了此事,朝中的那些人何人不说他的闲话?自讽一笑“如今看来,真正不过是一遭笑话。”

    不过因此事得到的好处还是有一个,那便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对他放松了警惕。一个无后的短袖怎能继承大统?怎能和他们一较长短?这无意中得到的好处让他不愿留后,其原由有二,一是时候未到,其二,便是那人之故。

    人活着,不孝为先无后为大,即便与那人在一起,他亦想过再过几年为彼此留下后代,待他们死后,也好向地下的母妃和那人的亲娘交代一番……可是那人,却等不及……即使事有意外,可也不应该不相信他。

    洛云京,你我相识的这几年,你对着本王亦是习惯在言谈之中参合虚言,而如今,你说的话本王又能相信几成?你还有何事瞒着本王?

    “王爷……”程晴空低头红了眼,这么多年,王爷何曾像今日这般言涩而笑如泣?

    应青录嘴角的弧度变小,“晴儿,本王这些年来对你的事不闻不问你可曾恨过?”

    “王爷严重了,你对妾身的救命之恩妾身此生不忘,而妾身也不愿意因己之事再次连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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