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梧栖扶额,不是他祁梧栖不想救,而是地上之人受伤过重,他祁梧栖又没救人的本事,这救回去也于事无补。可是宝蛋性子单纯善良,若是不救,只怕宝蛋从此之后会对他心生芥蒂。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死了,大不了为他立上一座坟不让他暴尸荒野。
……
祁梧栖与宝蛋合力将人带回火堆处后,祁梧栖连忙将一件衣服用刀子割成一块块的条状。
“宝蛋,把人扶起来。”
宝蛋闻言,赶紧动手扶人。
祁梧栖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动手拖对方的衣服,只是伤口边缘的衣料紧贴在那人身上,为他脱衣服的时候不管怎么小心,还是牵动了对方的伤口。
昏迷中的男人痛得呻吟出声,祁梧栖当即停下了动作。他抬头向他看去,见那人皱紧眉头不断的往外浸汗,便咬咬牙继续。
将对方的衣服脱完后,那身上的刀伤更是触目惊心。
“宝蛋,马背上的那个包袱里有止血的药,你去找来。”在外行走,这些必带的药物祁梧栖自是带了些。
祁梧栖绕道那人身后将人扶住后,宝蛋连忙起身跑去拿药。
“公子,有三个瓶子。”
“全拿过来。”
宝蛋急急的捧着瓶子拿过来后祁梧栖扫了一眼,“右边那个。”
宝蛋赶紧将另外两个瓶子丢至一旁,然后将瓶子上的封口的裹布打开。
祁梧栖伸手从他的手中药瓶,“过来扶着。”
待宝蛋扶好人后,祁梧栖将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伤患之人的伤口上,然后扯过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为对方包扎伤口。
把对方身上的见骨的刀伤包扎完时,祁梧栖的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公子……”宝蛋欲言又止。
祁梧栖抬手,“不用多说。去水里把身上的血洗掉,换身衣服。”
宝蛋闭上嘴听话的跑开。
祁梧栖注视着昏迷中的男人轻声叹道“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的命数如何了。”
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血衣看得他心慌刚,于是起身将他丢到一旁用杂草掩盖住。之前为男人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有一块玉佩与一块看起来很像令牌的东西,不过被血染过看不清楚,于是他又将玉佩拿去水里洗了一番才走回火堆处。
玉佩质地绝非凡品,且是用镂空的雕刻手法在上面雕刻了一只貔貅。
古书上说的一种凶猛的瑞兽。貔貅是以财为食的,纳食四方之财。能佩戴这等玉佩之人,身份定不简单。
将玉佩放置一旁,又开始研究像是令牌的铁块。这铁块通体呈黑,上面刻了一个大大的赫字,看来真的是令牌了。
祁梧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早昏睡过去的男人,这个的身份看来不简单。
宝蛋必定年幼,且有是长身子贪睡的时候,累了一天,宝蛋很快就靠着祁梧栖睡了过去。
那受伤的男人在半夜后开始全身发烫。祁梧栖无奈,只得用割剩下的衣料去溪边打湿后不断的为他擦身降温,直到东阳初升,昏迷中的男人安生一些。
祁梧栖见他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如此重的伤都能熬过,看来你命不该绝。”
“公子?”宝蛋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睡眼惺忪望着他的样子格外的可爱。
祁梧栖捏了捏他的脸蛋,“公子我顾了他一夜,实在是困得很,剩下的交给你。”
累了一夜,他实在顶不住困意,这才走到一旁靠着树睡了过去。
……
祁梧栖并未睡多久,六月中旬的太阳着实刺目,即便是闭着眼,那光亮也叫人无法安睡。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便醒了过来,睁开眼见宝蛋靠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便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叫他照顾人,怎生跑来睡下了?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人,却不经意撞上一双森冷的眼。心里微惊了一下,便垂下眼眸轻轻打宝蛋的脸蛋。
宝蛋迷迷糊糊的睁眼,“公子。”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哦。”
祁梧栖起身将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收拾包袱,而那双森冷的眼却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祁梧栖知那眼神代表什么,便抬起头一脸温和的看着男人,“我虽救了你一命,但凡你敢动手,我不介意把你这条命收回。”
微风吹过树林,树叶一片沙沙之声,男人阴沉着眼与他对视片刻后才抹去了眼底的戒备与杀意。
祁梧栖将东西收拾好后站起身来,而这时宝蛋正好牵着马走了过来。
男人见他们要走,便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撑着地面立起身来,“带我走。”
“在下并非江湖人士,救你一命已算仁义,请恕在下拒绝。”俗话说闲事少管为妙,祁梧栖自己的事都还没有着落,他那有心思和精力去惹事上身。
准备抱宝蛋上马,那知他刚转身,那地上之人便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公子!”一旁的宝蛋一惊。
“别过来。”眼见宝蛋要冲过来,祁梧栖连忙出声喝止。掐住他的男人轻笑一声后在他的耳边喘着粗气沉声道“既不带我离开,那便陪着我在此处等死吧。”
祁梧栖闻言彻底无语了,这世道当真不能乱救人啊。
一旁的宝蛋见男人要拉着公子一起死,顿时跳脚骂了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坏蛋,我家公子救你性命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你家公子心狠着呢,救我一半性命……便弃之不顾……任我在此自生自灭,这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差别?”
宝蛋虽口齿伶俐,但是在讲道理这方面自是讲不过成年男人,宝蛋孩子心性发作,顿时他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祁梧栖心里猛的一惊,“宝蛋不可!”余光瞄到身后的人抬手要对宝蛋动手,急忙大声道“大侠莫要伤他,我带你离开。”
男人闻声收了功力轻轻一推便把冲过来的宝蛋挥倒在一旁。身子晃了晃,于是干脆靠在祁梧栖的身上,“若敢骗我,即便剩下最后一口气,本谷主也能在一招之内也能取了你们两人的性命为我陪葬。”
“行了行了,你赶紧松开。”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松开手。
男人的身子靠在祁梧栖的身上,祁梧栖那消瘦的身子那能撑住那高大且沉重的身子?对方一松手,他便往前跨了一步,男人对此始料未及,一失去支撑,便直直的往地面摔去。
祁梧栖心里暗骂一声活该,一招内能取他和宝蛋的命?简直就是笑话。
宝蛋一见他无事,便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的身边,“公子公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宝蛋确定他没事后又看向地上的男人,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蹲下身在男人的身上戳了戳,“公子,大坏蛋昏过去了。”
“早该昏过去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在今日醒来已是不错,而今为了活命竟硬撑起身来威胁于人,祁梧栖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番。
“公子,那我们还带他走吗?”
祁梧栖的目光落地上的玉佩和令牌上,“带他走吧。”
第二十七章
洛府
应青录面无表情的将信看完后随手丢至一旁,“段靖,去吧洛夫子叫来。”
段靖领命,很快将人请了过来。
“青录。”洛云京依旧一身白衣,他踏进房间后见应青录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赏莲,便轻唤了一声。
听到清朗的声音,应青录转过身来。
落云京举步走了他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脸色如此难看,发生了何事?”
应青录皱眉将他的手握在手中,“该回京都了。”
“京都有动静了?”
“我得罪左将军之子的事父皇已是知晓,正大告天下要我这个逆子回京给左将军请罪。”
“皇上明知你在此处,为何还要……”洛云京话说一半幡然醒悟。皇上真是好手段,竟然用这般手段再次打压青录!
“他的手段一向如此卑劣,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为了削我母妃一族的势力派人去污我母妃?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母妃好歹跟了他十余年,为了权他连我母妃都不放过又何况是我?左家功高震主,他不过是想借我之事与那左家大套关系。且那左义城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他在官场往来中向来趾高气扬,这时我父皇再将他捧高一些,只怕比往日更加气势凌人。朝廷之中受他之气的人何其多?到时父皇定会在暗中派人挑起事端,在这种节骨眼上,父皇自是不会轻易放过。”说到这里,应青录挑起洛云京的下颚冷笑着道“夫子你说那时左家的命运如何?”
洛云京与他对视良久后垂下眼睑不回应,然,心里却是明白得很。翻看历代记载,不知进退的朝臣何其多,而那些人的下场……其实那些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只是高高在上手握权势太过诱人拿得起放不下而已。
应青录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你说我能想到,那左义城会不会想到?”
洛云京的手指抚摸着应青录的唇瓣挑眉轻笑道,“身为棋盘上的棋子,他又怎能纵观全局?”
应青录张嘴在他的手指上轻咬了一口懒声道,“杀棋之人和棋子之间的争端便是缠来绕去,终有一者是要被杀的,杀棋之人杀的是心力,杀的是年岁,最后杀的是他的一条命。棋子被杀,杀的是子数,杀的是目数,最终杀的是一片无。是而这两者之间,谁输谁赢到是很难说得清楚点。”
洛云京身手楼住应青录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瞧瞧的隐去心底震惊与突起的紧张,他跟在他的身边已经有四年,这四年里,他只知这人不计后果的狠辣,却不知道他何时将他自身的位置看得如此通透。
……
一个月后
应青录的马车刚踏进宫门,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便迎了上来。
“四殿下。”
马车车帘被人撩起,应青录坐在马车之中看着来人轻笑道“善公公还是如此精神啊。”
善公公躬身,“四殿下说笑了。”
“本殿知你来意,你且去回话吧。”
善公公往一侧退了两步,待马车从身边经过之后,他才抬头站直身子。
风吹过厚厚的宫墙,卷起了地上的薄尘。这宫墙的高挡住了天,宫墙的红抹杀了日与月。
四皇子去而又归,只怕只能以血迎之。
等着应青录回来之人并非皇帝一人,待他一进自己的内院,便见到一袭紫衣的少年坐在院内之中,一见到他便呆呆愣愣的叫了一声四皇兄。
应青录狭长的双目中流过淡淡的寒光,却又很快的隐入了眼底“七皇弟。”
少年走到他的身前抬起手似像碰他,可是却又生生的止住,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未说出来。
应青录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白皙漂亮的手指划过对方的玉颊,“七皇弟长高不少,这脸蛋倒又像了几分父皇。”似夸似叹,却也让人摸不清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抿着嘴任他抚摸,心里却是咚咚咚的。
应青录将手放下转身往里走,“去吧,莫让父皇知道你上我这儿来了。”
少年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却不知垂放两侧的双手已是紧紧地攥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