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祁梧栖将裤腿卷起,膝盖上的磨伤便露了出来,好在被擦伤的面积不大。应青录见状,便吩咐黑子去端水。
“给你添麻烦了。”
应青录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话。
“应爷,这位是?”
顺声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而此人,便是那沁香园的夷忧。
对于此人为何在此祁梧栖丝毫不意外,今天他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这个人。
祁梧栖浅浅一笑,拱手道“鄙人姓祁名梧栖,壅戌人,是青录新结交的朋友。”
一旁的应青录见他以己友相称,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
夷忧的目光在他和应青录之间来回的看一遍后,才开口续道“吾妻?你这名儿可真是有趣。听闻壅戌有一座圣山,在那之上出过千年雪莲,不知道可有此事?”
正在此时,黑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祁梧栖对着夷忧笑笑后,便不做甚的自己动手擦拭将膝盖上磨出的血迹。
带他擦完之后,一瓶药递送到他的面前。
伸手从应青录的手中接过药瓶,“为何不见这里的主人?”
“我便是这里的主人。”应青录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
祁梧栖面露惊讶,“这是你家?那为何不见你的父亲?”
“祁公子不知应爷的家在京都?”一旁的夷忧插话进来。
祁梧栖一愣,“我与他结交不久,自是不知。”
夷忧拂袖捂嘴轻笑,却也没有再说话,而祁梧栖怎会听不出他轻笑之中的嘲笑之意?不过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转头看向应青录,“你家在京都?”
应青录伸出一指在茶杯子在沾了点水后往他的脸上一弹,“何必如此惊讶?”
如此轻浮的举动那是大应朝皇子该有的?祁梧栖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应青录接受到他的眼神,心情愉悦的继续喝茶。
“听闻大应有不少的好地方,你可知那些地方值得梧栖一去?”
应青录闻言后将手中的茶杯搁置一旁,“听你之意,你是要离开?”
“确实有此打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应青录看着他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了几下后顿住。“比起你们壅戌来,大应的每一个地方都值得一去。”
祁梧栖被他自大的话逗笑,“你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壅戌?那你又为何去壅戌?”
应青录冷哼一声,便咸口不语。
祁梧栖无奈的摇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夷忧,“刚才忘了请教你的姓名,不知道现在能否告之?”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奴家叫夷忧,是特地来此为应爷弹曲助兴的。”
“奴家?弹曲助兴?”祁梧栖面露茫然。
祁梧栖实则在心底一个劲的鄙视自己,装吧,要装就装到底。
“知道是来干什么的,那还愣着作甚?”应青录却与他的目光错开,转头看向夷忧。
“爷难得到津砉,那奴家就献丑为爷弹上一曲前几日才谱出的新曲儿。”夷忧微微福身,便走到早已架好的筝前坐定,而祁梧栖这才发现筝的存在。
只见夷忧将轻轻拨动筝弦调试了一番,一首他充满柔软风情的调子从筝弦上流淌了出来。
“你到是有福气,夷忧可是津砉的沁香园的青魁,他的曲儿可是千金一求。”
祁梧栖回过神来,“那沁香园到底是什么地方?青魁二字又是何意?”
“你认为呢?”
“梧栖初离壅戌,哪知道你们大应的东西。”祁梧栖无奈的叹气。
应青录挑眉轻笑“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是有机会,爷带你去长长见识可好?”
祁梧栖的脸顿时一沉。
shite!……应!青!录!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第十五章捉虫
那夷忧倒是祁梧栖的不解风情之下离开了应青录的府邸,这一天也够他累的了,夷犹这个路人甲一离开,他便找了个理由回了房。
明明累得眼睛已很难睁开,可是大脑却异常清醒,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躺在床上的祁梧栖在黑暗中翻过身面朝房门。
下雨了。
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大应的天看来又要比前几日暖和一些了。
应青录在他们离开后,段靖便悄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他。看过其中的内容之后,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老五他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以为他应倾允真不回去了?竟敢明目张胆的肃清他留在京都的那些人。
“主子,不管?”段靖站在一旁见他不说话,便出声询问。
应青录起身,走到窗户前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些人可是朝中之人,老五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大也不见上面的那个人有什么动作,想必那个人也是在观望。若是这个时候我插手相救,那个人势必会怀疑到我。这个时候只一个字——忍!”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可是一个忍字,丢掉的有是多少人的性命?那些人忠心与他,他又怎不心痛?可是如今的形势除了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他还能怎样?
好,真是好得很。
待天一亮,一行人便上了路。
马车的前行让一夜未睡好的祁梧栖忧心忡忡,虽然心中已有阻止青录去见那个人的办法,可是成不成还是另外一回事。
而一旁的应青录见祁梧栖眉头深锁的样子,面上虽然没什么,而心却是也跟着发沉,不知为何,他很想伸手将他眉头抹平。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亲自将他从那祁庄带出,可偏生给他一种与他相识已久的感觉。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个叫祁梧栖的便能知晓他在想什么或是想要什么,这种默契,即便是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黑子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在走神的祁梧栖回过神来,“怎么了?”
“卑职无酒参见四殿下。”
“卑职兆云参见四殿下。”
马车外传来两个人的声音,祁梧栖闻声后顿时知道这二人是谁,不过此时他应该做的,而是惊讶。
“四殿下?”祁梧栖吃惊的看向应青录。
应青录对着他慵懒一笑,祁梧栖便乖乖的便闭上了嘴。
“你们来得倒是快。”
“四殿下,请随卑职回去吧。”跪在马车前挡住去路的无酒哭着一张脸开口道。
“爷为何要跟你们回去?不过你们来得倒是好,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应青录拿起一旁的长盒丢了出去。长盒里的东西,便是祁梧栖补的那幅画。
无酒接过长盒,“四殿下,求求你体谅提下卑职吧。”
“当初爷离京时没人来阻拦,尔等现在出现意在何处?”话语中,应青录从棋罐中拿出一颗棋子,袖手一挥,棋子便穿过车帘直直的击中无酒的眉心处,“别再跟着本大爷,若是把爷惹怒了,小心爷一个不小心要了你们的命。黑子。”
马车外的黑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只见黑子马鞭一扬就要打在拦住去路的二人身上,兆云一把拉过无酒往边上一滚躲开了马鞭。
没人挡住去路,黑子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马车又继续往前行驶。
“刚才不是惊讶爷的身份吗?为何现在却成哑巴了?”应青录翘起二郎腿一个劲的晃着,见祁梧栖还是不开口,于是又道“一般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定会诚惶诚恐的向爷下跪说小的不知殿下身份,若之前有所得罪,还请殿下饶恕。”
“四殿下难道不知小人在祁庄关得太久不懂这些世俗之礼吗?”
“哟?这么快就叫上四殿下了?”
“……”祁梧栖无奈的看着他。
应青录在接受到他的眼神后伸出手指了指车外,“你看看这天下何其美哉,青录活到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可是这还是青录头一次如此的逍遥自在。”
祁梧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交叉在膝的手,他深知青录说的是实话,也深知他此话中的无奈,在那朝堂之上人人都在算计,即便他身为皇子一样是如覆薄冰。在那个地方,若不成王便会成寇,自古以来皇家之子为争皇位而相互残杀的事比比皆是。青录身为皇子,离那个位置本就一步之遥。别说青录,即便是换了一个人站在他的位置上,如此的诱惑又有几个人抵挡得了?
“那京都你还回吗?”心底苦笑道,他这般去问这算不算是自虐?他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应青录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一把扇子,哗啦一声打开后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回,为何不回?”
果然啊!
回吧回吧,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拦不住你,可是青录,不管你在哪里,梧栖都会想尽办法的待在你的身边,护你一世周全。
经过一个小镇时,祁梧栖寻了个理由下车买了把匕首藏在身上。若是没记错,过了这个小镇便是商行要道,而那里更是山匪频繁出没之地。
上一世他随青录经过那里时曾遇到打劫的山匪,不过因青录等人武功高强而幸免于难,而这一世,他定要借助此事阻止青录赶去见那个人。
青录,为了你……梧栖真是伤神又伤身啊,望你莫辜负了才好。
日落夜兴,车子眼看就要抵达那边的三头,藏在袖口里的手便不断的浸出冷汗来。祁梧栖就心情就如英雄就义豁出去一般紧张的等待着,就连一旁的应青录也感受到他的不安。
连连看他几次后,应青录再也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在紧张什么?”
被他一问,祁梧栖知道自己失态了,心里一转,干脆道“我心里不安的很。”
“不安?为何?”
“我怎知晓?”为何?怕那些山匪不来!来了又怕自己处理不好把命给丢了!上一世跟着应青录学了一点拳脚功夫,但那已是上辈子的事,虽然还记得一部分的招式,可如今这身体不给力的瘦弱身子只怕自己记得的哪一点也使不出来,在着舞刀弄枪之中,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弄出点名堂来,更是难上加难。
“想你在祁家二十多年未出,如今却随着我日夜赶路,心有不安也是自然的。来,做爷的身边来。”应青录招手。
祁梧栖忍住对他嗤鼻的冲动,“你这是把梧栖当不懂事的孩子哄?”
“得,那换你哄爷成不成?上次的无根树爷很喜欢,那这次你换一个说给爷听听。”
“……”以前都是青录哄着他,如今两人行为颠倒,这算是还他上辈子的疼爱不成?祁梧栖苦笑,他倒是不介意这些,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情逗他开心。
应青录见他不语也懒得自讨没趣,他换了个姿势便开始哼起不成曲的小调来。
这条路本就不平,如今天又黑,马车自然放慢了速度。这是一条林中路,四周都是树林,白天还好上一些,如今入夜,这条路便显得更加阴森。
为了看清前路,黑子在马车车门两侧挂了两个灯笼。眼看马车就要过上一世事发之地,祁梧栖便不由自主的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悄然握在手中。
然而在这个时候,本来闭着眼的应青录突然睁开了眼,嘴角在黑暗之中慢慢上扬。
“梧栖啊……”
“恩?”听到应青录那慵懒的声音,祁梧栖本能的回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