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即便我是与你不相干的人，你今日也会说这样的话吗？”
“你……是我弟弟。”
陆寒流听得了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几乎是有些讽刺地笑了“大哥。我对你的心思，我不信你不知道。”
沈洛平这时候仿若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脸色几乎是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他避开了陆寒流的视线，仿佛是不敢去看他。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将你视作弟弟。”
沉默。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沉默。
沈洛平不敢抬头，只好通过陆寒流身上的气息来感知他的情绪变化，先是一阵翻涌，不知为何没过多久却被他压制住了，就好像把一片浪潮凝结成了冰块。
“大哥真是好人。即便这样，你还是要来劝说我。”陆寒流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思，“苏小公子是不是说，无论如何，你怎么也要稳住我，好叫我不要祸害武林？”
显然陆寒流将沈洛平的意思理解为了，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即便心中厌恶，却还是要来装作不知情，来劝说自己。
为的不过是别人。
很明显，他觉得沈洛平是站在苏小公子那边的，试问自己所爱之人不接受自己便罢了，却还是与自己站在对立面，如何能忍？
陆寒流平日里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极好，在沈洛平面前甚至不敢稍逾矩，现下却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根本就懒得再装些什么“大哥。是你错了。”
陆寒流这时候只是想着，他大哥和那些人是一起的，可那些人是错的。
那么他大哥，也是错的。
怎么样……才能叫他放弃错误的，到自己这边来呢？
沈洛平这下瞧见陆寒流有些诡异的神色，可不敢再随意出声，只沉默着。
苏小公子见陆寒流迟迟没有动作，倒是以为沈洛平劝住了他，便走上前了几步，准备开口，却没料到，陆寒流下一秒，就忽地出手了，他的剑几乎是擦着沈洛平的头发过去的。
他拿剑指着苏小公子，“苏小公子也不想和孟知鹤一个下场吧？”
苏小公子倒是临危不惧“陆寒流，你难道还想在你大哥面前杀人？”
陆寒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不是我大哥。”
沈洛平“……”
刚刚系统已经提醒他虐值达到了八十八点，要小心行事。
所以，陆寒流这是黑化了？
苏小公子这时候还是有些捉摸不透陆寒流的心思，道“你还是要一意孤行？”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陆寒流再次大开杀戒，他首先就将沈洛平拿住。
陆寒流好像看透了他心里想法，只是笑，说“苏小公子，你以为将他带来，就能限制我？”
他没再看沈洛平一眼，只是转身，又道“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苏小公子还以为他是在玩什么花样，因为他晓得陆寒流不可能置沈洛平的生死于不顾。
沈洛平却晓得陆寒流说的是真话，反正他死了陆寒流还能把他弄活了。
而且活的还更听话，且不正合他的心意？
陆寒流这时候估计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得到沈洛平，否则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动他大哥一分一毫。
沈洛平没想到还是要重蹈覆辙。
转念一想，只要自己不死事情不就有了转机，沈洛平这便去忽悠起苏小公子了，“他说的是真话，我……从此刻便与他没了关系。”
苏小公子还是持怀疑的态度看着沈洛平，生怕是他们二人合伙弄出来的一场戏。
只是这时候陆寒流却已经忍不住再次开了血腥。
他甚至都没再针对孟家的人，只是看见眼前的人就杀。
陆寒流的剑法本就变换极快，又是因为心智有些不清，这时候简直就像是被剑驱使的杀人机器，沈洛平哪里还敢看他，只拉了苏小公子道“我拦不住他，现在怎么办？”
苏小公子乍一看见陆寒流突然出手也是心下一惊，见他似乎已经是疯了一般，便觉得不妙，原本他以为即使陆寒流走火入魔了，面对自己心上的人，怎么也是能停住手的，便好像他当年的父亲一样，可这样看来，却是没有用的。
他一时也乱了阵脚，只能先赶紧叫了父亲拦住陆寒流。
陆寒流既然突然大开杀戒，在场的人便也就纷纷出手，那些没什么水平的小辈倒是躲在后面不去送死，与陆寒流交手多是年轻气盛的或者年长一辈的人，到底也还是有近百人的。
而苏家家主见得事情突变自然也就吩咐了苏家的一干人出手去制住陆寒流，这时候他们倒是没再管什么江湖道义，暗器偷袭一应俱全，只怕陆寒流又像当年他父亲那样血洗百族。
陆寒流并不畏惧这些，脸色都未变，只执了手中剑去硬拼，好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又好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着杀人。
沈洛平都有些捉摸不透，他生怕陆寒流真的不敌，要是陆寒流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结果这时候有个人却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发疯了？”
在场的一干人都忙着应付陆寒流，所以这人出现格外突兀，沈洛平先是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他见过，正是那日酒馆里与孟知鹤叫板，叫做付清篱的那位。
沈洛平早晓得他和尹家关系不一般，没想到陆寒流一有事情，他竟是也就出现了。
“你能叫他停下吗？”沈洛平连忙问他。
付清篱只是摇头苦笑“他们尹家的剑法，没那么容易停下。”
“估计，只有等所有人都死光了，他才会清醒过来。”
沈洛平“……”
等所有人都死光，那恐怕陆寒流也就半死不活了。
“就没有别的法子？”
“原先……我为他父亲打造的那把剑，勉强可以制住，只是那剑当年就已经毁了。”
“尹家的剑法之所以被人称为邪魔歪道，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剑谱邪门的很，越练到后面，越是会侵蚀人的心智，叫人为剑驱使，他……我原先也劝过，只是没有用。”
沈洛平自然晓得陆寒流为了报仇，定是什么都不会顾得，想到这里只觉得事情怕是无可挽回，只能垂死挣扎一下，问付清篱“你能救他吗？”
付清篱出现在这里怕是也是晓得陆寒流有危险，只是看这场面却实在不是救人的好时机，众人都将陆寒流堵在里面，是想围剿他。沈洛平想，付清篱再厉害，总不至于比陆寒流还厉害吧？
“我来这里便是不想看见他有事……自然会尽全力护着他。”付清篱看了一眼沈洛平，“他来时，其实是想了全身而退的法子，因为他同我讲，他想活着回去见一个人。”
沈洛平被付清篱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从根本上来说，其实是他害了陆寒流，要不是他让陆寒流情绪失控了，也不至于形成现在这样棘手的场面。
但是若他不这样，又不能达成目的，也是无可奈何。
付清篱倒没有怪沈洛平的意思，他只是说“等下……若是我能救出他，你就赶紧带他离开，其他的都不要管，外面我准备好了马车，一出去就有人接应。”
沈洛平听了这话就知道付清篱是要拼了命去救陆寒流。
他几乎都要怀疑付清篱是不是喜欢陆寒流许多年。
不然如何至于以命相博。
“你与寒流……”没等沈洛平问出口，付清篱又叮嘱他道“你……要是他能活着，便让他开心些，哪怕……是哄他的。他这一生都活在了仇恨里，他父亲想必也不希望他这样。”
沈洛平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付清篱几乎是登时就冲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陆寒流看上去并没吃什么亏，只是身上有几道伤口，死于他剑下的人反而占多数，但是他剑法再好，还是架不住被那样多的人轮流围攻。
付清篱去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他有些吃力，但是陆寒流显然没有要退避的意思，甚至是迎着别人的刀口去的，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宁愿挨那一刀去换得多杀掉一个人。
付清篱使了轻功跃进人群里，沈洛平料得他应该也是有些功夫，但心中还是忐忑，毕竟那样多的人，付清篱要护着陆寒流又要对付他们，实在是困难。
没想到付清篱一进去，初时竟无人动他。
众人先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弄得一愣，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却停住了手。
“付先生，你这是要护着他？”
先开口的是苏家家主，他显然脸色有些难看，“陆寒流滥杀无辜，我也是无奈之举。”
“尹家最后的血脉，我自然要护着。”
沈洛平看不见人群里边的情况，只觉得担心得很，方才刀剑声虽是停了一阵，可没过多久又响了起来，恐怕付清篱是在以命相护着陆寒流。
可这时候陆寒流又失了心智，别说是帮付清篱了，不将他视作仇敌杀了都已经是万幸，沈洛平想来想去，几乎都要耐不住上前去，他想着陆寒流说不定看见自己还是能有些许清醒的，只是这时却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来一个声音。
“都住手！”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竟是有数百人出现了，说话的那人沈洛平并不认得，但却认出来他身旁的祁染郢。
那那人便应当是祁家家主。
祁家人出来了苏家家主自然是要敬他三分的，只是没等他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出来，祁家家主就已经一句话堵住了“你还想杀陆寒流，是想我将当年你干过的那些龌龊事情都说出来吗？”
苏家家主的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但祁家家主并不肯放过他，又道“正巧现在武林同仁都在，不如大家全说个清楚！”
此话一出众人却是连打架都顾不上了，只等着听祁家家主的话，毕竟苏家虽是武林掌权的家族，可祁家的势力也是不能忽视而来，而今两家斗了起来，得利的倒是他们那些比不得苏祁孟三家的家族。
只是苏家家主哪里肯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当即就道“我们苏家停手，祁……家主，不如之后单独就此事谈谈。”
说罢又转过身对众人说“大家先停手，此事……过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些人哪里肯依，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故意道“苏家主，最先动手的是你，说停手的也是你，你们苏家是家大业大没什么，可我们这些人却是损失惨重，你现在叫我们放过陆寒流，大家谁能答应？”
“祁家主也是，你说要留陆寒流，不让他死，难道我们死的这些人就不是人了？”
这些话一出来众人都是一片应和。
其实死伤最多的都是苏家的人，他们这些喊话的人其实却是损失最小的，但显然他们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时候场面已经是有些乱了，沈洛平挤到人群前面去看了，才发现陆寒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正被付清篱揽着，他晓得即便祁家家主出面也难以平息众怒，只能叫苏家人不敢再动弹，但这样便足以了。
动手的多是苏家的人，不少家族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其中动手的几个家族门派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而现下苏家不敢动了，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付清篱趁着众人一片混乱之时，就动手迅速将挡在面前的人都干倒了，倒是很快从包围圈子里突破了一个口。
有人要去追，却被祁家带来的人拦住了。
沈洛平看得付清篱带了陆寒流出来，连忙过去接过陆寒流，他看到付清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揽着陆寒流已经是有些勉强。
“我把他弄晕了，药效大概还有一会儿，你先带着他走吧。”付清篱对他道。
“你不走？”沈洛平问。
“这里热闹得很，我得先留下，当年的事情，怕是要重提了。”付清篱只是一笑，“现在祁家来了，你不必担心。”
沈洛平听了这话点点头，便拖着陆寒流的腰往门口走。
门口确实有早就备好的马车，有人看见他出来了，便连忙过来帮他将陆寒流抬上了车，沈洛平看得陆寒流身上也都是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便道“附近有没有医馆，先给他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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