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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太子胤礽 第4节

作者:伊川 字数:18572 更新:2021-12-27 16:47:10

    老康铁青着脸,再次宣召御医。御医来了,还是说没事。老康怒道“没事他怎么吐成这样!?”可怜的连跑两趟的御医战战兢兢说“这……可能是殿下还小,心里厌恶这种事,所以……”老康沉着脸“心里厌恶?”御医忙道“正是!殿下身体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老康头疼地看了胤礽一眼,威胁御医道“你下去吧,今天这事若泄露半句……”御医连忙磕头道“万岁爷放心,奴才知道规矩,就是死也不敢多半句嘴的。”老康让御医下去了,回身看着胤礽叹了口气“你说你不喜欢这事,厌恶成这样?”胤礽脸色发白,不说话。

    老康绞尽脑汁开导儿子“其实这事儿,没什么的,你不见世人多爱美色,都是为了这享受这鱼水之乐……”胤礽蹙眉抬眼看他“都是为了这个?”老康生恐他底下再问出一句“皇阿玛也是?”忙道“不错。”又尽力想跟他解说男女之事是很快乐的,但看着他不能理解的表情,感觉就像鸭子在跟ji描述水里是多么自在一样ji同鸭讲。最后还是泄气地说“算了,反正你还小,这事不急,再长长你以后会明白的。”走了。临走之前招来毓庆宫总管,让他看护好那几个大宫女和手下奴才,务必不让一个不利于太子的字向外传出,甚至还打赏了那六个大宫女一番,按别的皇子的例将她们安置到胤礽的身边贴身伺候。这毓庆宫哪怕外围一个洒扫烧水的太监都是老康和孝庄一个一个亲自挑拣出来的,绝对可靠,而且胤礽的nai妈也手腕不凡,来引导太子人事的宫女出了意外后,她立刻就将周围知道的几个人控制住了,目前这事除了老康与老康身边绝对信的过的大太监、孝庄和御医毓庆宫外的就没别的人了。

    路瑶穿过来两三年,又处在这个位置上,也已经算半个宫斗高手了,知道昨天老康刚处理了那一批人,这一批宫女他是怎么也不会再处理的,否则落下的话柄就难听了,只能控制起来,还得是要那种不露声色的控制。他是暂时过了这一关。

    再次洗洗睡下,胤礽睡到一半,爬起来随便披了两件衣服,穿越重重宫门来到老康为胤礽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专门建的香堂。宫里半夜自然要宵禁,不许人走动,但胤礽是太子,侍卫太监们也敢真拦他。来到香堂,胤礽上了一炷香,开始望着母亲的牌位发呆。

    胤礽的母亲赫舍里氏是老康的元皇后,赫舍里比老康大一岁,但两人非常恩爱。赫舍里在生胤礽后去世了,她死后老康在当时吴三桂造反、大半个国家卷入战争、军务急如星火的情况下坚持辍朝五日,让赫舍里氏的梓棺在乾清宫停灵,然后才移至西华门外,并且在西华门外停灵的二十一天内几乎天天去举哀,而后亲自护送梓棺到京师北郊的巩华城暂安。赫舍里康熙二十三年五月初三去世,五月二十七日移棺至巩华城,单十三年六月至十二月,老康就去了巩华城34次,十四年去了24次,十五年去了15次,十六年去了7次,四年内老康总共去了八十次。这四年中,每逢除夕的前一天,老康都要冒着严寒去巩华城祭奠亡后,十四年五月赫舍里周年祭时还特意提前去了一天,在那里留宿了一夜。老康对胤礽的母亲是有真感情的。

    胤礽看着香堂墙上赫舍里的画像,心里有些愧疚。自己占了她儿子的身体、地位,现在又开始来利用她丈夫的对她的感情了。这种感觉真是糟糕,但他不得不做。有时也想干脆随波逐流放弃挣扎算了,不就是上床吗,他现在也是男人了,何必这么计较这个,喝几杯酒,灌晕自己,凭本能就上了,难道还能少块rou?但是不能这么做。他穿成这个太子,一步一步的向太子应有的样子褪变,现在已经退到他的底线了,再退下去,就真的只剩下这个太子,而没有路瑶了,那有何必穿越?他总得挣一挣的,给自己留一个还能呼吸的空间。

    他是不想当这个太子的,路瑶本是温室里的花朵,有玻璃罩子罩着,在阳光与安逸中长大,那才是他生长的空间。胤礽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他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混的看起来好像还是如鱼得水的样子,全是仗的老康和孝庄的庇护,没有了孝庄与康熙,就凭现在他这点手腕,会被吞的连一点渣都不剩。而皇帝,是天底下最难做的职业,看起来至高无上,但需要防范世间所有人,所有的人都觊觎着你,窥视着你,希翼能得到点什么好处,君不见,就是现在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康熙最后也被所有人联手逼成了那么狼狈的样子?路瑶是知道自己有几两重的,他得给自己找个非下位不可的理由,不能反驳。康熙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成功是太平顺了,已经开始有些自得,希望自己所有一切都完完满满。而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更是得意之最,决不允许出差错的,只要胤礽不是十恶不赦,他就觉不会放弃。说起来,爱新觉罗家好像天生都有自恋的基因,他的儿子给天下颁行自辩书,分辨自己没有弑父杀弟夺位,没有罪过,他的孙子自我封号“十全老人”,认为自己十全十美,这一家人都很自大。

    胤礽半夜来这一手,自然又惊动了两个人,孝庄和老康。孝庄先派了苏麻喇姑来看,胤礽问苏麻喇姑“妈妈(满语中妈妈意为naai,清宫中所有的阿哥、格格都这样称呼苏麻喇姑),我额娘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从清朝的抽象画中看不出这个去世时才二十多岁的女子的的原来的模样,就是照片里的人还严重失真呢。苏麻微笑道“二阿哥想额娘了?仁孝皇后(康熙先前给赫舍里赐的谥号是‘仁孝’,到雍正时才改为‘孝诚仁’)先前没有进宫的时候,可是有名的‘四全姑娘’,满洲第一美女、才女,二阿哥的嘴和眉毛都像娘娘呢,格外秀气。”想像自己的嘴和眉毛长女孩子脸上的样子,摸了摸脸,胤礽也微笑,道“那她别的地方呢?我问皇阿玛,皇阿玛总是说额娘又贤惠又聪明又漂亮,宫里所有的人都爱戴她,是这样吗?”“是的,”苏麻笑了,“你额娘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呢。”胤礽想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收服这一宫大大小小的人ji,ng的情形,不由得承认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反正自己是绝对自叹弗如,宫闱里的斗争,激烈绝不亚于外面的朝堂上。

    正说着话,老康也来了。苏麻知道他和胤礽有话要说,行了个礼退下了。老康和胤礽却一时没有话说,半晌,胤礽才道“皇阿玛,要是我再长长也不喜欢那件事,那怎么办?”老康大怒“胡说!那有那种事!”见胤礽的脸色惨败,又放柔声音道“别担心,你是还不知道个中滋味,知道了,别沉迷rou欲就好了。别想那么多。胤礽看着赫舍里的画像,不说话。他是绝不可能和一个姑娘沉迷rou欲的,这辈子他可能注定要单身了,但他宁愿单身也不想和女的如何如何。

    老康也看元后画像,为自己这个过于纯洁的儿子烦恼担忧。看来之前他真的是对儿子保护的太过严密了,连这方面的事都没有让他接触过一点,结果弄到现在他居然会厌恶这些正常的事,以后要改正一点才行。

    这一晚过去后,父子二人都没有再提这方面的事,老康也没有再硬安排他和宫女上床,但多出来了个新习惯,一有选秀或新宫女进宫,甚至太监,总是捡漂亮动人的先往毓庆宫安排,希望能启发胤礽的男xi,ng天xi,ng。当然胤礽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老康开明到同意他对同xi,ng有兴趣了,而多半是为了是试探。胤礽更加慎言慎行了,跟一切青春少艾的男xi,ng女xi,ng保持距离,连和纳兰容若学音律——老康要求子女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胤礽这个老师是自己指定的,纳兰容若算的上是京中有名的音律大家,词,本来就是为了唱和音律而作——也保持冷冷淡淡,绝不逾距。在别人看来,太子殿下过了十三岁生日以后,更显高华了,还多了一份让人心疼的忧郁。

    我是人间惆怅客修

    胤礽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处于太子这个位置上还能全身而退,这个位置是只能进不能退的,要么进,要么死,退下来却没有死的下场必定比死去还糟糕。胤礽在还是路瑶的时候就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容半点轻慢,又极端重视自由,哪怕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能让她妥协一分。如果退了,无论他是以哪种方式退下来,他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在以后的上位者眼睛下战战兢兢过一生,这不是胤礽能容忍的生活。路瑶在玻璃罩子里长大,这个玻璃罩子固然来自于父母的庇护,也更是她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设置的,她不沾风雨,却并非不知风雨,她喜爱安逸,但那安逸从不是来自于别人的施舍,没有谁的保护能密不透风。她为自己设置这个罩子,是为了让自己生长的更加舒展自由。

    但是如果不退,成功上位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一旦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得把天下所有的人当成敌人了,自己不能有任何弱点,不然弱点一旦被抓住,干系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而可能是整个国家。胤礽很清楚自己,他的心理素质没有强到那个地步,他也没有那么强的权利欲和政治热情支持他干好皇帝这份最有挑战xi,ng的工作。目前摆在他面前的状况,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他唯一的路就是像《鹿鼎记》上描写的老皇帝顺治一样去出家了,但孝庄和老康怎么可能同意ji,ng心培养出来的一国继承人出家?想走这条路,几乎比当皇帝更难。可是,胤礽止不住又想,如果走好了,他的下半辈子还是有可能轻松呼吸的,而不是在这连空气中都充满着束缚和计谋的紫禁城中腐朽。当皇帝,做一世孤家寡人,想想都是令人害怕的未来。

    胤礽开始常常往赫舍里的香堂跑,时常在那里坐坐,一坐就是半天。然后有步骤有计划的慢慢增加去那里的次数和坐的时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对佛学的兴趣,和除了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以外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却将学业别的方面的所有事都做的十全十美的漂亮。他注定是要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让老康不满了,所以必须在除此之外的所有方面让老康加倍满意,这样才能维持圣宠,让老康舍不得放弃他。

    满人都崇佛,康熙和孝庄也都拜佛,加上胤礽年纪又小,做的很自然又绝不过分,只比旁人稍显虔诚一点,两个人都没有多想什么。加上这年十一月份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太皇太后孝庄病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包括胤礽。

    孝庄这年已经75岁,在清朝这个时代的人的寿命中已经算的长寿。这个时代的卫生医疗水平不能和现代比,还很落后,两年前六阿哥胤祚得了腮腺炎——即民间所谓的“痄腮”就差点送掉小命儿,要不是胤礽想起一个土方,用仙人掌捣烂敷在患处,真送了命也未可知。孝庄这年纪一得病肯定更加凶险。

    胤礽穿过来这三四年,得孝庄照顾极多,因此很是担忧伤心。孝庄是一个真正对胤礽好的人。胤礽在康熙面前展露出的才华都要顾虑着太过会招康熙的忌,要拿捏着度,恰到好处,在孝庄跟前却可以真正的表现一点自己。孝庄对他好,是完全不要求回报的,虽然是因为他顶着她孙子的外壳。

    老康和孝庄的感情非常深,对孝庄的病也非常担忧,曾带着胤礽步行到天坛给皇祖母请安,每天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尽量待在慈宁宫陪伴孝庄,连奏折也搬到这里改,孝庄每一次喝药,他都要亲自尝一下凉热才给孝庄喝。胤礽也是,一下学就往慈宁宫跑,想尽力多陪陪这个和蔼的、值得敬仰的、像极了自己前世的naai的老人。

    然而无论胤礽和老康怎样的不舍和挽留,康熙二十六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一代国母、辅助过三个皇帝上位的奇女子孝庄文太皇太后还是去世了,在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康熙皇帝和玄孙胤礽的陪伴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康熙悲痛欲绝,几次在慈宁宫哭昏过去,胤礽也明确感知到,这世间唯一一个还能包容保护他些的地方消失了,他和老康之间再没有缓冲的余地,从此将直面风刀雪剑。

    康熙二十七年,开春来头一件事就是刀光剑影,朝堂震荡,御史郭琇参奏明珠、余国柱等结党。

    明珠、余国柱案开头并不是先有御史参二人,而是御史陈紫芝参劾明珠党的湖广巡抚张汧,“莅任未久,黩货多端”,“甚至汉口市肆招牌,亦指数派钱”,这是一颗试水的石子,老康早察觉明珠一党的贪恶,收到奏折立刻下谕科道的职责就在于纠参。张汧贪婪,无人敢言。陈紫芝独能参劾,甚为可嘉。随即革职拿问张汧。皇帝意向一表明,先前无论是依附明珠的,和明珠余国柱有仇的,政党利益敌对的,顿时纷纷扰扰,急于寻找新的位置,明珠一党顷刻倾覆。

    明珠被参革一案胤礽从头到尾参与,看着一个人从洋洋自得树大根深到树倒猢狲散,不由为纳兰容若叹息一声。有这样的父亲,也不知是幸与不幸,那个“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的男子经此一劫,眉间的郁色该更重一分了吧。

    然而再见纳兰容若,胤礽却发现纳兰容若的神气平和了许多。胤礽起初有些不理解,然而仔细想想他的为人,却有些明白了。世间文人都传说纳兰容若是为了情伤才一直郁郁,胤礽猜他固然是为了爱情,可是只怕也为了家族命运。他父亲做下的事他不可能不知,但却没有能力去阻止。就胤礽这几年和他的接触观察,这个人是个真正的如玉君子,心底洁净却人心洞明,他可能早预见到了家族的结局,至今这结局终于到来了,还清了之前的债,反而一身清明。只是胤礽有些担心他以后的生活。这个从小生长在锦幄丛中的贵公子能受得了世人的白眼和冷脸么?虽然老康在处置明珠的时候并没有牵涉到他,但许多人看他的眼光必定不会一样了,不知他如何应对这世情冷暖。

    话说起来,纳兰容若是胤礽两世为人见过的最符合女人幻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生而富贵,俊美,温柔,多情,深情,还知心解意,简直生来就是为了让女人爱恋的。如今这佳公子落入凡尘,不知是否还能保持住一身不染冰雪。

    胤礽漫不经心的理弦,瞟一眼纳兰容若清明的眉目。纳兰容若的眼睛是胤礽在紫禁城里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并且不是出于无知才清澈,而是太过聪明的剔透,看穿一切浮华。胤礽时常奇怪,明珠那样利欲熏心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难道是所谓的物极必反?胤礽看过《饮水词》,当真是愁心漫溢,恨不胜收,纳兰容若将爱情当做信仰来信奉,是生命的重心,被这样的男人爱上,真是女子一生至大的幸运。

    胤礽十三岁之后,倒有一件好一点的事情发生了,他报备一声,可以自由出宫了,不过当然要带足人注意安全,并且在晚间宫门关上之前回来。可以出宫了,胤礽反倒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偶尔穿便衣,在街上走走看看,或者到附近的风景区转一转。畅春园已经建好,可以说北京附近最好的景致都在园子里了,况且他还要学习和跟着老康处理政务,并没有很多时间在外游荡,关于穿越人士最好奇的青楼赌馆,更是没有机会涉足。他只偶尔去过一两次京师有名的大戏园子,也是看一会儿就走,但就这一两次,还是出了一件意外。

    那还是二十六年的秋天,太皇太后孝庄尚未生病,老康认为自己把太子管的太纯真了,开始有意的放宽一点,缩短了他学习的时间,让他有机会出去转转,开开窍。这天,胤礽由冉默和达春两个人陪着,带着侍卫出了宫,在街上东走走西看看,见一个大戏园子,就顺脚拐了进去。那园里唱的是昆曲,这时京剧还没有出现,戏园里多唱的是昆曲。台上一个生一个旦,唱的唐明皇与杨贵妃,咿咿呀呀,胤礽听不懂词,但见那扮杨贵妃的实在漂亮,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情万种,黑白分明的一双桃花眼波光流媚,眉心一点含情红痣,真如《老残游记》中描写的王小玉一般,往台下一顾一盼,全场人都觉得她看见自己了,于是便也找座位坐下,饶有兴致看起来。

    胤礽出来穿的是便装,因为他“简朴”的习气,身边的伴读、侍卫服饰也不敢太过奢华,在北京这种权贵遍地走的地方显得很低调。这时清朝建国才四十多年,明代留下的男风习气很严重,胤礽十三四岁,在这些人眼中看起来正是最诱人的年纪,他又长的极好,一进戏园子就惹来了大半园子的眼光,连戏台子上的旦角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胤礽对这些眼光没什么感觉,穿越来三四年,他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都有眼睛盯着自己,多到没必要的时候,都懒得去分辨这些眼光的成分了,但冉默却皱起了眉头,达春则狠狠的将那些眼光一道一道瞪回去。

    京城这些权贵之家大都是互有牵连的,达春身为内务府总管之子和太子伴读,认识他的人不少,还有冉默,父亲也是内阁大臣,一见他们的架势,有些ji,ng乖的人已经猜出了些什么,规规矩矩地收回了目光,可到底还是有不长眼的闹到胤礽跟前来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十六七岁少年,瞟了胤礽一眼,又是一眼,那眼光中口水都快滴出来了,终于忍不住带着几个伴当小厮蹭到胤礽跟前的桌子上坐下,故作潇洒地扇了扇折扇,问道“在下马连才,小公子贵姓啊?”胤礽对这种大冷天扇扇子的人很不感冒,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台上。胤礽的眼睛细长,眼尾稍稍挑起,瞟人的时候有种不自知的勾魂韵味,偏还带着天生的高傲,在他旁边雅座上坐的几个已经隐约猜出他身份的权贵都忍不住神魂一荡,马连才更是连骨头都酥了,不管不顾地一把握住胤礽放在桌子上的手,嘴里说道“小公子,我从前门大街都开始跟你一路了,你好歹也体惜我一点儿,跟我说说名字。”

    本来胤礽出行,侍卫至少也要带几百的,但老康有意让他了解一下百姓生活百态,将侍卫压缩压缩在再缩,只挑出了三四十个ji,ng英中的ji,ng英,这些ji,ng英不说个个以一当百,当个几十是绝对没问题的。胤礽便装出来,便要他们也换了便装,只带了最可靠的十来个人在身边保护,其他的都散布在周围。按说马连才这个纨绔子弟是怎么也接近不到胤礽的,他在街上开始跟着胤礽,众侍卫们就已经盯上他了,只是认出他是朝中大臣的儿子,没什么危险xi,ng,加上胤礽一再强调没有出现威胁到他安全的事就不用露行迹,便没有管,谁知他却不长眼闹出这一遭来。

    这一出一出来,不待胤礽示意,跟着保护的侍卫便抢出来了两个人,架着将马连才拖了出去,拖的时候就捂住了嘴,他的几个小厮伴当也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了出去。胤礽一怔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居然被人调戏了一把,不由好笑。再看周围,还有不少投在他身上的惊艳痴迷眼光,充分证明了爱新觉罗家遗传基因的良好。

    无视地移开目光继续看戏,看完戏散场,胤礽出了园子打算回宫,不料在路上又遇上一出。

    胤礽进的这个戏园子在前门外的大栅栏这里,这一带茶楼饭店很多,戏园子也多,出来这个不用走几步就到那个,几乎像在唱对台戏。胤礽与冉默达春进的这个叫长庆楼,长庆楼过错对街就是中和园,胤礽刚从常庆楼出来,就见一个腰系黄带子、一手拎一条马鞭的小胡子男从中和园里拖了个披头散发的美男出来,嘴里还恶狠狠说道“爷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他妈的不识抬举!”

    好……千古不变的恶霸台词啊!胤礽无语了一瞬,然而忽然觉得那个小胡子男有些眼熟,再一看,竟然是安和亲王的不知第几个儿子玛尔珲,索尼的外孙,不由脸色冷凝了——他已经千防范万防范怕人仗他的势欺人,自己百般收敛,唯恐给人一点不好的暗示,他的母亲是索尼的孙女,这个玛尔珲毫无疑问算他的母族中人,竟然还敢这么耀武扬威,光天化日之下做的毫不掩饰!今年三年一度的会试之期,天下士子云集京师,这人做下这种事,可以想见影响如何!

    达春也认得玛尔珲,见胤礽脸色不好,想上前去喝止,胤礽扬手阻止了他。他倒想看看玛尔珲会做到什么程度,这件事情如何收场。

    玛尔珲后面跟着个戏班班主打扮的男子连连作揖哀告“世子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染是我们班里的台柱,一班人都指着他吃饭,他从小儿就被捧着长大,傲了点,绝不是故意得罪……”看样子想把那美男从玛尔珲手里救出来,又不敢。胤礽这才去看那美男,却为刚才一眼认出他是男的感到惊讶,他还穿着戏服,妆虽然已经卸了,但居然留了一头长发,前半边没有剃。胤礽好几年没见过正常的男人发型了,一看之下居然有些不习惯。

    他们这一番扰攘,戏园子前看热闹的顿时围了一圈, 那美男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还不能被称作美男,只能叫美少年——一双眼冰冷寒澈,紧抿着菱形的红唇,用力只想抽回自己的手,倔着不愿跟玛尔珲走,却抵不过玛尔珲力气大,硬是将他往马背上拖曳。到了马旁边,这却不是美少年不配合能随意上去的了,玛尔珲拉了几下没有将他拉上去,还差点惊了马,大怒,一鞭子抽下去,道“妈的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卖腚货!(美少年脖子到耳垂上多了一道艳红的伤痕,戏班主惨叫道“不要打脸!”)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是……”

    胤礽一皱眉头,冉默立时便呵斥道“玛尔珲,住手!”玛尔珲抬头一看是冉默,怔了一下,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正要说话,看清冉默旁边的人,脸色顿时煞白了。他是宗室弟子,常去宫里请安,是见过胤礽几次的。

    胤礽目光掠过地上狼狈的美少年,慢慢开口道“玛尔珲,你好大的胆子啊,”

    “好有出息。”胤礽冷笑。

    玛尔珲哆哆嗦嗦从马背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抖成一团,颤声道“太、太……”胤礽不欲暴露身份,蹙眉道“像什么样子。”一个伶俐的侍卫立刻拎起他,将他拎到一边,阻止他说下去。胤礽赞赏地看了那侍卫一眼,伸手扶起美少年,道“抱歉,让老板受惊了。”

    美少年站起来比胤礽高一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垂首不说话。班主倒是个乖觉角色,连连道“不敢。”又示意美少年给胤礽道谢,美少年却不理会。胤礽笑了笑,带着众侍卫走开,不理会围观众人各种猜测疑惑的眼光。

    拎着玛尔珲的侍卫在走出众人的视线后放开了他,胤礽站住,侧着身子看着玛尔珲,似笑非笑道“堂叔,今天好威风呀。”玛尔珲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脚边,结巴道“太,太子爷……”胤礽避开这一礼,道“不敢,我可受不起,按辈分,我还是您的小辈呢。”玛尔珲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胤礽见他这么大个人,方才还耀武扬威,现在跪在自己脚边头磕的像个磕头虫,心下厌恶,面上却不显,只是道“你哪里该死?”玛尔珲道“奴才,奴才……不该仗势欺人……”胤礽冷笑一声,道“方才不喝住你,你想说你是谁?安和亲王府的世子?万岁爷的堂兄弟?太子的堂叔?母亲是仁孝皇后的亲姑姑?——好煊赫的皇亲国戚!”玛尔珲一下子瘫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胤礽眯着眼睛道“我千般告诫,决不可仗势欺人,原来我的话都是耳旁风?”

    这句话太重了,玛尔珲可万万不敢承认,忙分辨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眼珠子乱转着找理由,“这次,是,是……那个臭戏子,他辱及……”

    胤礽冷声道“够了,今日回家,到祖宗祠堂里跪四个时辰,明天去给被你打伤的那位老板端茶道歉。”玛尔珲不敢置信地抬头“太子爷,那……”是个戏子!而他是铁帽子王府的世子!达春也惊讶地看胤礽,但跟着胤礽这么多年,胤礽终于把他调教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时该闭嘴了,所以也没有开口。

    玛尔珲下半句话没敢说出来,但胤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胤礽的理解是,戏子怎样,众生平等,说不定灵魂要比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高贵的多了,但在这时代话却不能这么说出来。他静默了一会儿,直到玛尔珲都觉得惶恐不安了,才叹了口气,回身亲手把玛尔珲扶起来,道“堂叔,你以后是要继承安和王府的人,总这么没成算怎么行呢?”他的语气让玛尔珲强烈地觉得自己哪儿错了,更加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胤礽这次才和声道“皇阿玛花了多少力气安抚下南方?皇阿玛费了多少心思来消除满汉之争?如今秋闱,天下士子云集京师,士子多是汉人,可以说是全天下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这里,你却闹出这一出,这不是打皇阿玛的脸吗?”玛尔珲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顿时面如土色。胤礽安抚道“好了,你快些补过,也就是了,幸好如今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唉,玛尔珲堂叔,你小时候是皇阿玛亲口夸过的老实人都难免犯这样的错,其他j,i,an猾些的不定什么样子呢。你代我看着些,若知道了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做那些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勾当,一定要记得禀报我,我门下绝不容许有这些事情。”胤礽顺口收一个小弟,玛尔珲感激涕零、受宠若惊地连连答应,达春则偷偷吐了下舌头。胤礽警告地瞥他一眼。

    与玛尔珲分开,胤礽看看天色不早,往皇宫走去,走了几步又站住,吩咐冉默“看着玛尔珲,虽说是道歉,也别让他做的太过,失了体统。”冉默年纪虽然小,但却是胤礽伴读中最眉眼通挑和有政治眼光的一个了,在中和园门口喝住玛尔珲的一幕就可见端的,办事最知道分寸。冉默应道“是。”胤礽又似笑非笑向达春道“我可知道你的xi,ng子,那些话也是说给你听的,你在外面跟人家逞勇斗狠我不管,要是也做下那些什么狗仗人势的缺德事情,就最好瞒的紧紧的,祈祷着一辈子别让我知道,不然你知道我的xi,ng子,可是从来不会手软。”达春忙垂手道“奴才明白,奴才不敢。”

    胤礽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一个有些高傲地声音道“哟,二弟,教训下人呢?”胤礽回身,只见一行骑马的锦衣少年正从巷口经过,打头的正是自己家数字军团的老大——胤褆,身后跟的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们都是他的伴读。

    胤褆从马上滑下来,走过来作势要行礼,胤礽当然拦住他,连带也止住忙跟着胤褆跃下马背、走过来行礼的其他少年,道“大哥今天也出来了?”他个子比胤褆低,说话的时候仰起了脸,淡粉的花瓣般地嘴唇微微含笑。这时候正是傍晚,西边的天际晚霞如同燃烧的火焰,胤礽恰巧向东站着,简直就像站在霞彩里,一张脸毫无瑕疵,犹如明珠美玉,漆黑的凤眼眼角微微挑起,光彩离合,几乎有些含情模样,胤褆看的竟然有瞬间失神。不止他失神,他身后的伴读也有一半看呆了,达春不屑地冷哼一声。

    胤褆回过神来,掩饰地回了一下头,结果却看到自己伴读失态的样子,陡然不悦,沉下脸来,道“不错,今天天气好。”胤礽看了眼彩霞满天的苍穹,道“是个好天气,不过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大哥呢?”胤褆本来还打算再转转的,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道“我也该回去了。”胤礽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以这位童鞋平时地表现,胤礽以为他就算要回去,也该找个理由不和自己一路才对,但这话既然说出来了,他也只能道“那咱们一起回吧。”于是一同回去。

    路上,胤礽又习惯xi,ng地又买了几个拨浪鼓、竹风车、蝈蝈笼等小玩意,自己家的数字军团目前已经排到十三了,小十三刚刚一岁,其余几个也差不多是一年一个往上排,正是玩这些小玩意的时候。胤褆见他站住买这个,不屑地移开目光。

    因为士子秋闱,胤礽常常出来在北京城里转,观察古代读书人的生活百态,尤其是“高考”时候的表现。这年的会考考期是八月十八,连考三天,然后九月九放榜。八月二十一考试完,胤礽特别到会试的地点贡院那里等着看那些读书人从贡院出来,谁知贡院门口都是等着接那些考生的家人、下仆,挤的水泄不通,什么都看不见。幸而达春聪明,花钱在旁边茶楼的二楼上上包了个视野好的雅座。

    胤礽在茶楼上等着看“高考”结束,时辰一到,专门看守监考的官兵们打开贡院的门,里面的读书人顿时蜂拥而出,欢天喜地者有之、哭天抢地者有之、兴奋者有之、沮丧者有之,跟路瑶当年参加高考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情绪放大了好几倍,还清一色是男的。胤礽有种别人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而自己不用挤,走了后门到目的地的小人物优越感,趴在茶楼二楼的窗口看的兴致勃勃。达春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抓耳挠腮百无聊赖,冉默见他来看这个,倒觉得他毕竟还有点同龄人的好奇心,看他的眼光柔和了许多。

    看完了高考解放,隔了一天又来茶楼上听这些考完试像开锁的猴子一样轻松兴奋的读书人高谈阔论,见识这年代读书人的ji,ng神风貌。

    胤礽出宫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众伴读一起陪着的,他们一行虽然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但京城权贵家子弟众多,而京城再怎么说就这么大的地方,加上胤礽低调的习惯,并不多显眼。若不是胤礽太过出色的相貌,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显眼。

    受受相逢(上)

    胤礽为了维持自己郁郁寡欢的高洁形象,每次出宫都只是在街上随便走走,或到各佛寺庙宇礼佛,难得进这么热闹的茶楼,这回进了茶楼,十分兴奋,端着一国储君高贵淡然的架子在雅座上品茶,其实伸长了耳朵兴致勃勃地在听楼里三教九流的喝茶人谈论八卦。老北京的茶楼是有名的小道消息集散地,什么奇谈怪论都有,胤礽听的津津有味。

    此时会试刚刚结束,楼里多谈论多是刚过去的那场考试和对今年状元郎人选的猜测,胤礽听了半天,分析推测此次大考有两个热门人选,一个是浙江秀水的沈廷文,一个是江南上元的胡任与。这两个大热人选现年一个十七,一个二十一,都未娶亲——胤礽觉得,这一点才是让楼里说的口沫横飞、兴高采烈的众人最兴奋的地方——据传都是斯文年少,秀美无双,一个是去年乡试的解元,另一个,居然是上上次乡试的解元——也就是说,十四岁就拿了江南乡试的第一名!虽然说上两次会试运气不好落了第吧,但人家那是纯粹的运气不好,一次考试时生了病,一次泼墨污了考卷,那学问可是实打实的,况且又多学了六年,今年的会元状元只要不再出意外,那简直一定是人家的了!……

    胤礽正听的高兴,忽听坐在和他们斜对的窗边的人大呼小叫惊呼道“解元公!解元公打楼下过了,两个解元公都打楼底下过呢!”立时有很多人呼啦啦围过去那个窗户看,胤礽也十分想凑过去看一看,领略一下古代的状元风采,但碍于身份不能去,好奇心憋的很是痛苦。达春就没有他这顾虑了,道“我也去看看。”蹬蹬蹬跑过去挤入人丛,另有几个伴读也耐不住好奇没入人丛。

    围在窗口的人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各个新奇的两眼放光,朝楼下又是招手又是叫唤“解元公!解元公!……”还不时发出诸如“啊!”“唉!”“呀!”等等赞叹意味的音节,艳羡地评论“果然是风流少年。”还有人摇头晃脑地念酸诗,“绮绣巷陌,芝兰年少……”胤礽急的脚都痒了,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却还是要端茶做淡然含笑状。达春和另外几个伴读终于从人丛中退了出来,回到他们桌子边,抹抹脑门子上的汗,胤礽支棱起耳朵等他们发表观后感,他们却道“没看到……过去了。”

    ……胤礽好想一脚照他们踹过去。

    谁知达春大喘气了一声后,却又道“朝咱们这边来了。”胤礽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碗,向窗外看去。他们坐的这个酒楼是在一条街的拐角处,有两面都对着街道,胤礽向楼下看去,果然蹄声达达,街角拐弯处的柳树下转出两匹马来,马上骑着两个小帅哥,一个二十来岁,清清秀秀,另一个年纪小些,似乎感觉到楼上注视的目光,抬头看来,看见胤礽,失了下神,旋即便勾唇送上了个轻佻地笑。

    胤礽看见他眉眼的一瞬间脑海中立马蹦出一句形容词“眉含情目含笑……”接着又蹦出四个字,极·品·诱·受!心中遗憾地默默叹息乃对我这么笑是啥意思啊啥意思,太浪费了,不说我这辈子可能当定和尚了,就素不素,那也多半是受啊,咱们受受相遇,有何前途!又想,谁敢让一国太子受,女变男了耽美一把的念想也被完全掐断了,不由悲从中来。

    胤礽当太子这三四年,早练就了一门特殊功夫,那就是心里想的和脸上表现的完全不搭调,就比如他此时脑海里转着如此乱七八糟的念头,表情却仍是一副高贵的清淡,平淡地移开目光,又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似乎完全没看见楼下那人。

    极品诱受一瞬不瞬看着他,直到跨下的马走远还回头看着这个窗口。

    达春和另几个凑到窗口看的伴读都沉了脸。

    热闹看过了,主要八卦也听完了,胤礽放下茶碗,起身走人,侍卫甲训练有素地到柜台付钱。茶楼里的大众目送胤礽一行人离去,纷纷小声议论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这都是谁家的小公子,打头的那个长的可真是俊,来头必定是不小的,瞧瞧那些随从小厮们的规矩威势……

    基本上,胤礽还是不喜欢到处跑的,因为一出门就必定得带一大串尾巴,他得费心慎言慎行。从本质上来说胤礽是个懒人,懒到了“宅”的地步,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动脑子跟人打交道,但是在紫禁城里生存,却是你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必须有脑子的。胤礽不得不把自己珍藏的脑细胞拿出来用,但还是依照本xi,ng能省则省,所以满足了好奇心阶段之后连出宫也能省则省了,再次见到极品诱受君是在老康的殿试上。

    极品诱受君叫沈廷文,那个胡任与好像真的运气不好,今年又落第了,这次连个原因也没有,真让胤礽为他叹息一把,沈廷文倒是还挺争气,会试又中了会元,颇有连中三元的势头。清代的殿试并不淘汰人选,只是由皇帝决定前三甲和二甲前七名的顺序,沈廷文理所当然地在前十名当中。小传胪时老康召他进殿,他在金殿上认出一身太子正服的胤礽,意外的差点失态,让胤礽暗爽一把。

    不过沈廷文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意外之后回答老康的问题时还是不卑不亢,应诏做的诗也清丽自然,恰到好处,被老康点做探花——之所以不是状元,是因为他殿试时的策论做的较一般,不如另外两个考生出色——胤礽自知,他自己见小胡同志时是绝不会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的,况且这个沈廷文才只有十七岁,对他倒起了几分钦佩。

    殿试放榜后不久,孝庄便病了,一个多月后便病故,胤礽十分伤心,不再出宫,慢慢将沈廷文忘在了脑后。

    太皇太后薨,民间三年内禁宴乐婚嫁,胤礽有时想起来,京城那么多戏班子,不让唱戏也不知日子怎么过。太皇太后薨是国丧,老康、胤礽以及皇室宗室众人都剪发齐服,紫禁城中一丝红色也不见了,连平常各衙门之间行文用的朱笔、朱印,都改用蓝笔、蓝印,所有人都在一百天内不许剃头,每个人平时光溜溜的前脑壳都长的毛刺刺的,甚是可笑。太皇太后丧,宫中按制要守27个月的孝,数字军团的老大胤褆二月份年满十五岁,分了府指了婚,预定二十七年大婚的,婚事也只好搁置。

    孝庄去世后胤礽有半年多没有出宫,再出宫已经是二十七年的秋天。由于紫禁城夏天难熬的居住条件,畅春园建好后老康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那里住的,他在那里住自然紫禁城中的一群老老小小都跟着搬过去,胤礽也不例外。

    畅春园风景极美,西郊本来便是北京的风景绝佳处,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征明曾用“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白鸟似江南”的诗句描述西郊山水,老康在清华园残址上建畅春园,大量利用了明代遗留的古树、古藤,胤礽喜欢极了那树与藤,一有闲暇便在园子里流连,若非每天还要应付老康,几乎有种出世的错觉,风采也不觉超脱起来。这种状况惹起了一个人的担心,那就是老康。老康本来就为了二儿子不识□不近□挂心,太皇太后去后他感觉胤礽越发清寂起来,如今还又向超脱发展,这种状况对一国太子来说绝非好事,于是时常命胤礽到宫外走走,期望他能领略到点人间烟火的美妙处。胤礽没有察觉到他这一番苦心,只以为老康是怕太子不懂民生的艰难与人情世故,让他出来见识这个的,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得意的在心中仰天大笑三声,他的形象塑造十分成功,连老康都被蒙蔽了。

    胤礽出了宫也没啥事干,在街上转了一圈,如今民间还在禁婚丧宴乐中,娱乐场所在严打,戏园子都关门了,也没处去,只好又上茶楼喝茶,期望听听八卦以调节一下身心。然而不料连茶楼的生意也很清淡,说评书的唱小曲儿的都没有,人也不多,说的八卦也没有什么新鲜趣谈和让胤礽感兴趣的话题,倒是胤礽的来到让那些人ji,ng神大振,不时偷瞄他一眼,低声猜测,窃窃私语。

    要是在平时,胤礽很有兴趣听人家对自己的评论猜测,但今天却没什么ji,ng神,无它,走累了。他从西郊一路转到朝阳门外这间茶楼,这路程可不近。今天胤礽出来没有带伴读陪同,所以有人议论自己,瞪人的就不是他那些伴读,而是跟着他伺候的小太监和扮作随从的侍卫们了。

    胤礽在雅座上坐下,随便要了一碗茶,这时龙井、碧螺春、铁观音这些后世的名品茶还都尚未扬名,不为世人所知,胤礽要的是六安瓜片。点过茶之后又点了几碟茶点,命侍卫们也自去吃茶。那些侍卫们都跟着胤礽有段时间了,知道他平时并不讲究什么排场礼节,便留下足够的人手戒备,其余的自去喝茶吃东西。

    这次胤礽出宫带的太监是小林子,是扮作小厮模样的,胤礽喝茶时便立在一边伺候。小林子跟胤礽差不多大的年纪,或者还小一两岁,胤礽虽然在封建社会作了剥削阶级四五年,但毕竟骨子里还是信奉人人平等的,无法心安理得的压迫这么小一个小朋友,轻声道“你也坐下吃吧,不必伺候了,我想清静地坐一坐。”小林子知道他虽然总是面上淡淡的,其实很体贴下情,但毕竟身份相差太过悬殊,还是行了个礼道“谢主子体贴,奴才还是到一边吃吧。”

    勉强,真坐下对他也没有好处,点了点头,让自己将桌上的茶点捡几个吃去。小林子看了看,捡了两个最清淡的,花红饼和茉莉糯米糕,眼睛却羡慕地在姜丝鸭片和麻辣鱼干上一掠而过。胤礽知道他是北方人,口味很重,但是内侍,尤其是各宫主子们贴身伺候的内侍吃什么是有严格规定的,葱、姜、蒜、辣椒、鱼虾、羊rou这些味道重的东西都不许吃,不然在伺候的时候身上有一丝异味,尤其是熏着了皇帝,那就是冲撞圣驾,是死罪。于是又道“将这两个也拿走吧,出门在外,不必立那么多规矩。”小林子感激地谢恩,将那两个菜也捡到一边的桌子上,自己半侧了身子站着吃。

    侍卫们和小林子在吃东西,胤礽捧着茶杯侧头看窗外作高贵忧郁状,其实是在发呆,能找个地方安静发呆太不容易了。

    这时候又是九月,茶楼下是一条巷子,很幽静。巷子对面一户人家,高高的青灰色砖墙内种着一株桂花,弥散一巷甜甜的暗香。胤礽在楼上坐了一会,窗外绵绵密密下起雨来。离胤礽不远的座位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眉毛浓重,面容俊美神情慵懒,却偏偏给人一种能随时跃起来的力量感,像林间一只休憩的豹。胤礽上楼时他的眼光扫过来,简直像冷电一样,第一时间激起了侍卫们的防备心理与战意。他懒懒的倚在窗口也在看高墙内的桂花,拿着个杯子自斟自饮,喝的却不是茶,而是酒,酒香袭来,是陈年的梨花白。

    雨下了片刻,楼下忽然一阵sao乱,“探花郎!”“探花郎……”茶巾把子兴奋地招呼“探花老爷,楼上请,瞧您这一身,都淋shi了,把外头的大衣裳脱了我给您晾晾吧?”一道带着笑意的悦耳好嗓子道“那就麻烦你了。”接着又是茶巾把子更兴奋的声音“哎呦!只是举手之劳,怎敢当老爷您的赏!”先前的声音便又道“你就拿着吧。”茶巾把子又道“这可就多谢老爷了。”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

    这一番扰攘惊动了胤礽,他回过头来,只见木质楼梯上徐徐走上来一个斯文的少年公子来,正是去年的新科探花郎沈廷文。沈廷文看见当楼梯坐着的青年男子,一怔,旋即了然的看了眼窗外,脸上露出惊喜来,正要说话,一展眼又看见胤礽,眼睛更是一亮,撇下男子走过来,作势要行君臣大礼。胤礽止住,他便揖了一揖,道“……二公子。”胤礽点了点头道“沈大人来避雨?”沈廷文眉眼天生的含情带笑,说道“正是,不意在此巧遇公子。”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被他说出许多言之不尽的韵味来。

    真素……天·生·诱·受!胤礽感概,想必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合该被男人好好疼疼,面上却保持清淡状看了一眼青年男子,道“那是贵友么?不打扰你们,我只是在这里歇歇脚,片刻就走。”这句话其实是逐客令的意思,非常符合高洁的太子殿下的形象,沈廷文明显对胤礽很有意思,却识趣地不多作纠缠,行了个礼道“那在下改日再去拜访二公子。”

    这么眉眼通挑,有前途。胤礽又点了点头,沈廷文便再行了个礼,恭敬而不失风度地退开,回到青年男子桌边。胤礽继续望向窗外扮忧郁高贵,眼睛余光却密切注意沈廷文和青年男子,这一对外表好配啊,有米有j情?

    然而让胤礽失望的是,沈廷文坐下后并不说话,而是还保持着一个相对恭敬的坐姿,胤礽知道这是在表示对自己这一国太子的尊重之意,而青年男子依旧倚着窗口喝酒,并不理会。胤礽明白有自己这么一盏锃光瓦亮的大灯泡在情形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心中甚是遗憾,微蹙了眉头收回目光,看看侍卫们都吃的差不多了,带着侍从们走下楼去。

    胤礽下楼时沈廷文恭敬地站起来行礼目送,胤礽也不失礼貌地又对他点点头。

    看着侍从撑起伞,服侍微服的太子殿下登上来接的华美马车,一行人在烟雨中渐渐走远,沈廷文缓缓坐下,靠着椅背叹息一声,慢慢撑开了手中的折扇喃喃自言自语道“这一张小脸,不知道笑起来是何等活色生香模样。”声音小的只有同桌坐的这人能听见,洁白的扇面上一株墨兰枝叶曼妙。

    青年男子仍然不理会他,举杯饮尽一盅酒。

    沈廷文也不介意,瞄了眼窗外的高墙,又道“金秋九月,当饮桂花酿才是,陈兄这坛梨花白未免不合节令。”青年男子懒散地道“你话怎么还是这么多?”沈廷文刷地阖上扇子,在手心一敲,无辜地道“咦,我的话还算多吗?”青年男子又不理会他了,他枯坐一会儿,只好道“陈兄坐了多久了?看见想看到的没?”

    青年男子摇了摇酒坛,不答反问“阿文,你今年几岁了?”沈廷文呆了下,道“十八,怎么?”青年男子又倒了一杯酒,举到唇边,叹息道“十八……”沈廷文忍不住道“陈慕,你……”青年男子哼笑一声,道“放心吧,我明白。”扔开酒坛长身站起来,他身量高挑,只一个站起来的动作就蓄满力与美的优雅,走下楼去。沈廷文捏着折扇,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担心地蹙着眉毛。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高墙,那是五年前朝廷新封的澄海公的府邸。

    胤礽的马车由侍卫们护卫着一路踢踢踏踏向畅春园而去,经过一家高门大户时那家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几个家丁推搡出来,踉跄跌在泥地里,一个家丁假惺惺道“哎呀,墨老板,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以后走路要留心脚下!”说完哐当关上了门。那人跌倒在路中央,挡住了胤礽一行人的去路,马车行进的速度停顿了下来。那人爬起来,也不顾自己一身的泥水,又扑到门上疯狂敲门撞门“开门!开门!顾夫人!顾夫人!相思!相思!……我们没有动你们东西!顾夫人,顾老爷回来你怎么交代!……”紧闭的门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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