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寒当然会保持冷静,他现在只是公爵的阶下囚,而加布里埃尔甚至没有对他产生多于好感的迷恋,不愿意为他背叛他的养父。
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挑战性。
他感到兴致高昂。
下一秒他就看到公爵站在那个方向看向了自己,像是示威一般地把他戴着四方石戒指的手放在了少年的肩上,更亲昵地替他梳理过乱翘的短发,让他回房间去换过一身衣服再回来。
蓝色光球“冷静。”
雁惊寒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但是要保持冷静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端起一杯酒,慢慢地走向了公爵。
公爵看到雁惊寒的靠近,对身旁的合作伙伴优雅地点了点头“失陪一下。”
几个人看到雁惊寒走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表情”,朝公爵举杯然后退开了。
这两天来,雁惊寒第一次这样站到他面前,听面前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问自己“伤好了吗?”
雁惊寒向他举杯,得到了公爵的杯子在他的杯身上轻碰,两人都喝了杯子里的酒之后,他才开口“公爵不是应该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我的伤有多严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应当都在公爵的掌握之中。”
公爵对他微微一笑,说“惊寒,城堡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你受再重的伤,只要不死,他们都能把你救回来。所以你要想好,在你的身份暴露之后,谁才是你真正的庇佑者,国际刑警保护不了你。”
后面这句话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近乎耳语,只有站在他面前的雁惊寒才听得到。
从前雁惊寒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得力助手,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的时候,从来是很恭顺的,不会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跟他对峙。他伪装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条狼性未泯的狗,对着自己的主人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忠诚的一面。他演得实在是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高明的演技,才骗过了那么多的人,让他们栽在了他的手里。
很可惜,公爵不受骗。
黑色的眼睛跟蓝色的眼睛在空气里浮动的轻柔乐曲中对视着。
两人分明没有做什么,却让人看得出他们周围的波涛汹涌,气氛紧绷,让宴会厅里的很多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了这一片地方。
他们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公爵和他的情人吵架了?”
“他这个情人实在是太过桀骜不驯,不知道公爵要怎么驯服他。”
贵妇人轻笑着嗔道“何必要驯服一匹野马?换了是我的话,只要公爵在我面前动一动手指,我就会过去了。”
雁惊寒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他问面前的男人“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为你效忠。你知道我的出身,知道我的父母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而死,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孤儿的,就该知道我注定会走上哪条路。”
公爵看着他,轻声道“你想改变世界,我给你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雁惊寒“但是你想要我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在公爵准备回答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加入了他们,叫道“父亲。”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看到少年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礼服。加布里埃尔的目光先看向了公爵,随后在雁惊寒身上一扫而过,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场合,自己的父亲还会把他放出来。
少年意有所指地开口道“父亲,有任何情况的话,我可以来处理。”
公爵摇了摇头“不用,这里没有什么情况,尽情享受这个宴会就好。”
他说完,对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开了。
雁惊寒真的是十分看不惯他这种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是雄性动物遇上强劲的争夺地盘跟配偶的对手时的一种本能反应。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恋爱剧情世界里也不需要出现这么强劲的对手。
他们看着公爵走到上方,对着自己宴请的宾客说了一段风趣的祝酒词,底下所有的人都像是忘了刚才的那一幕,纷纷举杯,整个会场又重新回到了之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就犹如油画记载的每一场贵族盛宴一样。
只有雁惊寒听到少年在自己旁边说“如果你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不要一直跟我父亲对抗,父亲他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但他是个高傲的人,他不喜欢强迫,如果你一直不放松的话,他自然会放你走了。”
他说完目光复杂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也离开了这个角落。
这场宴会持续到凌晨才结束。
宴会结束后,加布里埃尔去见自己的父亲,他看到守在父亲房间外的保镖,于是问他们“公爵在里面吗?”
保镖沉稳地开口道“是的,少爷。”
少年点头“我要进去见父亲。”说完便站在外面等待着通报。
然而保镖却说“公爵说过,如果少爷过来的话可以直接进去,不需要通报。”
加布里埃尔感到一阵心情复杂,他的父亲什么都知道,他早已经算到在宴会结束后自己会过来找他。今天的宴会一直持续到那么晚,他的父亲是一个作息规律的人,到现在都还没睡,显然是特意在等着他。
想到这一点,少年的心里又感到一阵高兴。
保镖为他打开了门,让他进去,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城堡的房间里大多铺着厚重的手工羊毛地毯,鞋子踩在上面,脚步声都被吸走了。加布里埃尔慢慢地走了进去,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月光下,手边的矮几上还亮着一盏灯,照亮了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
兰斯开特家族是真正的贵族,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从十二世纪就开始统治这座大陆的古老血脉,他们在无数个漫长的世纪中通过跟数个同样古老的贵族姓氏联姻,始终保持着血统的高贵性和纯洁性。加布里埃尔出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是这个古老的家族里最年轻的掌权者,在他身上有着经历了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只有真正的时光打磨出来的从容镇静,才能焕发出像这个男人身上的光彩。
他的魅力跟雁惊寒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让人感到在另一种意义上的心醉神迷。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俊美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怔忪。直到男人看完了一页书,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中看向他,他才如梦初醒,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来到自己侍奉的大人面前跪下,低头托起他的手,在那象征着权力的戒指上印下自己虔诚的亲吻,叫他“父亲。”
他的睫毛低垂,感到父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可以轻易地折断钢铁,现在却这样柔和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父亲对他从来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要收养自己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还有不少人站出来反对。但公爵是这个家族里面真正的掌权人,他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所以他二十岁,就收养了这个孩子。
加布里埃尔想了想,自己已经在他身边呆了有十二年了,却依旧感到自己看不透养父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直起身来,听公爵对自己说“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