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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逢对手 第95节

作者:殷无射 字数:10312 更新:2021-12-27 17:16:06

    “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他打伞下车,样子很镇定。他从来都是我们中最坚强的一个,我想,我想应该也不会太苦。”殷朝暮根本忍不住,忍的狠了,连嗓子里的撕扯火烧都顾不上,只想把这段话说完。“他一直很坚强,走得……不算轻松,我一直在外面陪着,整整五个多小时……非常,非常坚强……”

    “是么?”陆维母亲看上去很疲倦,勉强笑了笑“你既然在外面陪着,他应该会高兴。我知道自己的儿子,最重兄弟情分了。他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小维,你对朋友都能这么上心,怎么就能狠心抛下妈啊小维!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啊我的儿……”

    两位老人家到最后都泣不成声,殷朝暮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只能鞠躬离开。陆维最后还是葬在了港岛,葬礼安排得非常简单,老两口也通知了一些亲戚,但由于事发突然,到场的人并不多。

    那天殷朝暮虽然没有请柬,还是收拾收拾去了。他本来一直被顾疏困在家里照顾,到底是挨过刀子的身体,之前ji,ng心养着才没出事儿。这么一刺激,又刚好没多久,立马一系列并发症都拥上来,整日里醒了睡睡了醒,过得浑浑噩噩。

    可是葬礼那天他还是去了。殷朝暮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白白折腾了陆维一辈子,老太太说得对,陆维这兄弟当得真的不值,真的。辛辛苦苦跟着两个不靠谱的兄弟,闹到最后把命搭进去,什么也没值回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那么划算。

    他是去送送陆维最后一程,让这个傻兄弟下辈子注意些,千万不要再莽撞认兄弟、不要再犯傻。

    两位老人家看上去都很是憔悴,见他不请自来,也懒得说什么。

    殷朝暮鞠了躬,取出两张照片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照片是他特意回家拿的,还是顾禺替他们在毕业典礼学四楼下照的那几张。一张是他、王冬晨、陆维、顾禺四人挤成堆的集体傻笑照。顾禺曾评价“纯真、青葱,没说的。”他当初鄙视得不得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儿排排站,比着“二”,怎么看怎么傻。

    另一张是陆维和他两个人站在宿舍楼前单独照的的。他还记得当时王小二兴致上来逗的陆维偷袭他,趁他不备在头发上狠揉一通——

    自然点儿你俩,要表现哥们儿情谊!别严肃得跟80年代结婚照似的这是当初顾禺开玩笑说的话,但现在看到定格的画面上那两个青年一个一脸灿烂,一个气得脸红红的样子,总让他忍不住苦笑。

    这样毫无忌惮打闹的朋友、兄弟,一个人一生能遇上几个?而自己刚刚就失去了一个……

    把两张照片递给陆维父母,殷朝暮斟酌着开口“这张我和小维的,你们收着,看看小维毕业时的样子。这张集体照能不能放我这里?日后我老了,还能看一看。”

    陆维父亲别过头“我们已经没了儿子,还要你的照片有什么用?不要,你拿走。”陆维母亲没说话,但也不打算接照片“你去看看小维吧。他见你和东子来了肯定高兴。看完就离开吧,我们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王冬晨拽着他后心,表情颇有些息事宁人的意味,生怕殷朝暮这位大少爷吃了闭门羹跟两个老人家过不去。但殷朝暮根本不会生气,他只是收回照片,点点头“也好。那就捎给小维,让他路上看。”

    “陆维你可要记着教训了,到了下面别再傻头傻脑乱付出。还有欠你的那顿饭,只能等我下去做给你吃了,可惜你还要等上个几年。我不能让顾疏一个人,反正一世人两兄弟,你再迁就下吧……大不了下辈子换我和顾疏迁就你……”

    火舌一点点舔舐掉画面上的两个青年,顾疏抱着殷朝暮,一下下轻抚他的背。人活着太不容易,殷朝暮贴着身边这个温暖的怀抱,脸颊轻轻蹭了蹭顾疏冰凉的下巴,心中想要活过三十岁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真的舍不得。他自己只是没了个兄弟,还有其他兄弟、还有母亲、还有爱人陪着就已经这么难受;若顾疏没了他,就真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安慰他的人都没有了。

    他怎么舍得让顾疏受这种苦?他舍不得……

    第132章 痛失挚友(三)

    陆维葬礼过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如果只是死了些民工,殷朝暮不可能想到其他方面,但接下来陆维死了,他隐约感觉有问题。

    果然,因为牵涉到港岛最有名望的顾氏与何氏,殷氏的一名高层也出了意外,不拿出些说得过去的材料出来,殷朝暮自己就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三家彼此各有嫌隙、相互制衡,竟任由临时成立的检查组一路查下去,越闹越大。

    检查组由三家各自出人,并第三方势力——政府机关一同构成。殷朝暮有心亲自上阵,但陆维的死带给他难以预料的刺激,身体完全撑不下来。他还不想紧追陆维脚步、到下面去凑一桌儿麻将,于是只能放弃。开发案贷款是由顾禺经手,身为竞争对手的顾疏表示不愿参一脚泥,但殷朝暮下了死决心要彻查分明,政府又基于分权削弱的考量,力主他出面,闹到最后顾氏方面负责事故后续的工作竟落在了顾疏头上。

    顾疏之前在顾氏内部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不牵涉各方权力纠葛的低调私生子。政府的算盘是借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工具投石问路,若能催化顾氏内部自己斗上一斗,也没啥坏处;顾氏其他几个各怀心思的股东,则想着顾疏一穷二白,手里有几张牌一眼就能看透,既容易控制又没有根基,推他出去大家都方便;这里面唯有顾老爷子清楚自己儿子怀着什么样的虎狼心思。可他对这个亏欠二十多年的长子满心愧疚,二来只当顾疏为帮衬姓殷朝暮才出面,到底是自家产业,不可能下狠手,所以失去了拦截顾疏发展的最后一个机会。

    总之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凌乱情况下,顾疏“勉为其难”站在了一个特殊地位上——对外与政府合纵,牵制顾氏内部顾禺的势力;对内与各股东连横,暗自布局发展自己。到头来竟下成一盘双方都觉得满意,都认为他掀不起风浪,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防备,也不出手刁难的巧局。

    殷朝暮知他甚深,顾疏亲自出手,整个检查组便形同虚设。无论是殷氏派去打下手的,还是何氏派去泼污水的,甚或政府派去围观监督的,敢放顾疏这样的狠角色进来,统统沦为路过打酱油的。不出两天,顾疏已经暗中掌握了整个检查组的罗盘。往哪个方向查、怎么查、甚至会查出何等结果,都被他握在掌心。

    如果可能的话,即便身为伴侣,出于家族企业考虑,殷朝暮也绝不肯坐视顾疏争取到这样一个能轻意拿捏三家权柄的位置。但他没办法,骤然听闻陆维死讯,殷朝暮心神耗费过重,实在没力气细细寻思。何况他也知道,即便顾疏存了私心,惟有让这位掌握追查方向,才可能将所有事情一一扯出来。

    后果再严重,此刻他也顾不上了。

    那位从一开始就捏准他七寸——明知有问题,顾疏也是最好的选择,或者说是想要彻底打击何氏唯一的选择!换任何其他人来,都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魄力。

    他根本没得选择,顾疏从来就是玩弄阳谋的高手!

    所以他想喊停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

    困龙入海、纵虎归山,顾疏既掌握了这个小小的局,自然不肯轻易放手,手腕翻转腾挪间三家一一被牵涉。最开始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他堆砌面子功夫,谁知顾疏胸怀丘壑,另有打算。待反应过来时,早被他以霹雳手段雷霆之势捏住命脉!

    陆维死后第三天,当初何氏送批公文里关于测量评估周围建筑的一个疏漏被揭露,并查出何氏拍下的地旁边不足规定距离的地方,就有一家化工厂;陆维死后第七天,由于何氏的安全施工证件不足,顾禺贸然同意贷款,属于渎职行为;同月24号,就何氏违规施工继续往下查,何玉成被怀疑在竞拍过程中存在不正当竞争行为;同时顾氏银行副总顾禺贷款时发行了一套基金。过程中某些行为钻了法律漏洞,做基金前储备金并未达到法定数目,有圈钱嫌疑。最要命的是,顾禺擅自动用发行基金对何氏的违规项目进行了大笔投资,而后一旦出了事故,顾禺本人就要承担一定的刑事责任。

    现在出了人命,非常严重,该开发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何玉成必须负主要责任,同时顾禺的责任也不小。或者说真正要算起来,何氏顾氏那么多牵筋带骨、不干不净的工程堆在一起,顾疏只要接着往下拽,拔起萝卜连着泥,必然会揪起一大串人。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让他再动手了。何老爷子亲自出面找顾疏谈,两人谈了不到三个小时,谁也不清楚谈得如何。只是在事情过去后将近七八年,那时何老爷子、顾老爷子都已彻底死心让出战场,安安分分颐养天年。在一处温泉泡脚时,何老头儿才松了口,苦笑着说“顾老哥,我们终是老了,可叹我一辈子自诩眼珠亮堂,只当他殷则宁后继有人,却没发现你老哥才是最后的赢家!大风大浪都熬过去,到老反被我那蠢儿子拖累,平地里栽了大跟头。”说完他半是嫉妒半是复杂地叹了口气“令公子蕴刀锋于无形,顾氏荣华可再保五十年!”

    顾老头儿听了这话,脸上挤出笑,心里却满是苦涩——他这儿子不止外人看走了眼,他自己也做了一回睁眼瞎!不止对外人狠,对自己家人也一视同仁。

    当初放手时还自我安慰父子一脉相承,顾氏在顾疏手里,终归还是顾家的。却不料顾疏要的是顾氏只掌握在他一人手里……

    且不说七八年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只说当下,直到顾疏图穷匕见,摆明车马,三家才幡然醒悟,联手阻止。可惜何氏股东并不止姓何的一家,只有何老爷子一个人心疼儿子胜过心疼自己的钱,其他人各有私心!到最后争取了半天,平白授人以柄,这才从顾疏手中保下何玉成。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顾氏。顾氏虽以顾家为首,毕竟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股东。这些人力量夹杂在一起,若在平时自能被顾老爷子牵制住,保顾禺不轻不重受些降职的小惩戒。可惜现在顾疏虎视眈眈,芒刺在背,顾禺又出了这么大纰漏……顾氏其他人为避免自己也被牵扯进去,竟纷纷同意把顾禺罚得明显些,让他担了责任。

    反正大家都看明白了顾疏这位大少蜷伏多日,一朝露出利爪,明显是打算收拾他兄弟。只要能把自己摘出去,哪个还管顾禺顾二少倒霉不倒霉?

    何老爷子走后不出两天,顾氏众人终于认清自己犯了何等惨烈的错误——误将卧虎错看猫!还放任自流!如今被捏住要害,不得不屈就。当天顾氏高层就召开了表决会——关于贷款给何氏导致特大事故的善后工作与处理办法。

    明面上表决的是是否同意将事故责任人之一的顾禺降职,并送去法国子公司历练一年。暗中则表决是否顺应顾氏内部权力更迭。

    谁不知,一旦顾禺被送去法国子公司,可就不是“历练”这么好听了。若他哥在国内最后一点威胁都消失,便再无人能阻其发展,这一年中顾疏将是顾氏在国内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年后还有哪个有能力阻拦一二?现在根基不稳,这位就能创造机会扫清障碍,若给他一年发展的时间,可想而知顾禺再不会有出头之日!

    会议尚未开始前,最大的股东仍是顾老爷子。他神色黯然,心中还存着怜惜幺子的念头,一个人坐在会议厅里。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众人见他靠着靠背闭目不言,也都不敢说话。说起来这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较量中,到底是他们被人扣住,负了“老东家”。

    临到会议前半个小时,顾老爷子喊了另两个老搭档去隔壁房间。众人都明白,虽然大局已定,但老爷子心中仍不甘心。

    既是对放弃幺子的不甘,也是对负于长子的不甘。

    隔壁,两个老人家清楚这位老人眸子深沉,心中想的什么。是以都没有询问,只垂首坐着,默默等他先开口。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奈何后辈中俊杰太过强势。顾疏的不动声色、顾疏的动心忍xi,ng、顾疏的雷厉风行……无一不让顾老爷子心惊!有个厉害的继承人值得欣慰,但若继承人太过厉害,老一辈难免宽不下心。

    连空气都仿佛含了淡淡的苦涩。

    终于,顾老爷子扶了扶额,淡淡道“说说吧,你们心中都属意顾疏咯?”

    一位老人知道他xi,ng子硬,一时半会儿放不开手罢了。只轻轻搭了一句,“你觉得呢?我们说出花来都不算,他是你儿子,你最该了解他的为人。”

    顾老爷子这回索xi,ng苦笑,揉着眉心沉沉叹道“我从前只当这孩子不缺手段,但与沈倦那个绵羊xi,ng子的儿子掺和一处,缚住手脚,舍不得动刀子。”他闭上眼,“谁知被缚住的哪是他啊?!可惜了沈倦那孩子。顾疏对他用情不浅,仍下得去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他只当殷朝暮心善,顾疏会为那人裹足不前、束手束脚。却原来自己这个儿子从没有软肋,就连心上人都能利用,这份剑出无回、不碎不归的狠绝,才真正令他身为人父的寒了心。

    进来的两位老人跟他多年共事,也不接话,只道“老伙计,你何苦忧心小辈的事?我只看见大公子于重重阻碍、势力交错之中仍进退自如、纵横捭阖。因势利导、借助一点芝麻大由头,铲除对手杀出一条坦途,如入无人之境……阿禺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若没有顾疏,他行事洒脱,当断即断,也是不错的选择。可你看到了,阿禺明明是正统继承人,暗中还有你扶持着,仍被整的丢了位置,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比的?”

    他摇摇头“这件事我们虽也存着私心,但顾氏交到顾疏手中,我们放心。人老了,总想过几年舒服日子,有顾疏在,能保顾氏在你我儿女辈,仍倒不了……”

    另一位老人家也cha口道“他锋芒过厉,虽不至被殷家那孩子绊住,多少也还是存了顾虑,否则光凭阿禺那两下子,嘿,撑不到这时候!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能搅动港岛风云几十年,已是福分,该服老啦!”

    “顾疏……那小子心xi,ng坚定,魄力非凡,就连殷朝暮也只能稍稍牵制,不足以改变他心意。唉,我只担心顾氏交到他手里,我们就再难cha手!罢了,以他能耐,顾氏不难再上一个台阶。我不求了……”

    只是他这大儿子阎王手段,殷家小儿却是慈悲心肠,眼看着顾疏一步步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越来越像当年的沈倦。他怕闹到最后,重演了当年沈殷二人的覆辙……

    若最后能让顾疏牵绊的人都没了,再无顾忌的赌徒会做出什么举动?顾氏会不会被他一手倾覆?都难说……

    如今顾疏羽翼已丰,就连顾氏内部开个会,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顾老爷子投下弃权的时候,脑海里闪念的,是殷朝暮病愈后仍日益苍白的脸色,以及顾疏淡淡站在走廊处,平静地说“有我在,暮生他死不了。”

    但愿……那孩子能活久些。否则顾疏没了挂碍,顾氏就彻底是他手里的一盘棋,那时候顾氏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

    在陆维死后半个月,事情终于落下帷幕。顾疏亲自出手,为殷朝暮查明整件事情何玉成因上次比试失利,心怀恨意,故意设了圈套邀殷氏参加新项目投资。他原本只打算将殷氏套牢再临时撤资退出,不曾想牵扯进人命,弄巧成拙,最后连自己也赔了进去。同时,顾氏继承人原先呼声最高二公子顾禺也因此被降职,一月后将前往法国监管子公司,期限一年整。其余责任人处分不等。

    一场棋,布局者最后反被砍了助力,最大的赢家却是谁都不曾防备的顾氏弃子。谁输谁赢,几家欢喜几家愁,殷朝暮都不放在心上。即便何玉成连带何氏都受到沉痛打击,可失去的兄弟却再也回不来了。

    天意弄人。

    第133章 终章(第九版)

    接到顾禺电话,是在一个午后,当时顾禺去法国已属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殷朝暮一连被串儿小病拖住,等接到消息,却已尘埃落定。

    他之前跟顾禺通话,对方欲言又止,只当是竹马顾忌自己健康状态,不肯畅谈。也曾偶尔兴起想与好友聚聚,都被顾疏皱着眉温言劝止。那位只须一句话就能把他堵回来“若还想活过三十岁,就听我的。他又跑不了,等到了春天,把身体养好再聚。”

    只怪他被陆维的死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病初愈又拖累了行动力。到最后,殷朝暮竟仅能赶上送自己青梅竹马上飞机。

    顾疏胜券在握,也不小气,放他一个人去飞机场送行,自己稳坐顾氏顶层——他此时已然坐在了最顶层的办公室中。虽然名义上只是替了顾禺担任新的顾氏副总,但谁都清楚,顾老爷子名存实亡,副总便是顾氏新任掌舵扬帆之始!

    他说“估计顾禺也不愿看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殷朝暮叹口气,转身离开,顾疏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叮嘱了一句话“速去速归。”

    殷朝暮进了机场就往闸口走,顾疏派来的司机追在后面寸步不离。

    “阿禺!”

    顾禺身上装扮不再是之前那嚣张土气的黑西服深墨镜,反而换上一身透着些书卷气的藏青休闲风衣,肩上半耷拉着斜背包。听见殷朝暮喊声,有点诧异地回过头来。

    土豪阔少的花花公子做派收敛许多,乍一看,仿佛谁家外出求学的体面学生。

    败在他哥手下,还是如此干脆利落的过程、如此灰头土脸的结局,往日里嚣张惯了的公子哥儿显然吃到教训。顾禺此番败走国外,被他哥一番敲打只能暂避锋芒。他能屈能伸,豁达不羁,心里还打着东山再起的主意,周身自有一番潇洒风度。

    见殷朝暮面露感伤,这位败军之将反倒朗朗一笑,浑不在意地开口“顾疏难道又欺负你了?跑过来给我摆这种难看的脸色。”殷朝暮心中别离之意更重,摇头道“没有,他对我很好。我是觉得你就要走了……”

    顾禺一手搭上他肩膀拍了两下,微笑说“别,您悠着点说话,我还没死呢,大少爷就不要哭丧着脸了好么?我都要上飞机了,看你这样,难受。”

    殷朝暮勉强笑笑“好好的,怎么你们突然走的走,散的散了呢。就我最倒霉,被一个人留下来。”顾禺原本相当于发配出境,殷朝暮担心他多想,故意开玩笑自嘲。

    顾禺笑了一会儿,拉着他往一旁的落地玻璃窗走过去,顾疏派来的司机紧张地跟过来。顾禺冷笑着一眼瞪过去“盯这么紧?嘿,有必要么,老子已经被他捏在手心里,还要怎么玩儿?”

    那司机也很为难,搓着手“二少爷说得太严重了。我们副总只是担心殷少身体不好,怕再出什么岔子,您看这……”

    “咦?原来我猜错了啊。我还以为是他担心老子把暮暮拐走呢。看来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嗯?”顾禺吊着眼角,眸子里划过嘲讽的光泽。殷朝暮知道他此时看顾疏各种不爽快,抬手阻住两人争执“你放心,顾疏要怪你,就让他直接找我来说。”说完严厉地盯了顾禺一眼“有意思么?他又不是顾疏你迁怒他?为难一个外人,你什么时候水平降到这种层次!”

    顾禺抹了把脸,苦笑着退了一步,拉着殷朝暮走到一旁。那司机之前得了殷朝暮保证,不再纠缠。

    “是我这些天心情不好。暮暮,我也是担心你。”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觉得自从陆维出事后,顾疏处理我和何玉成,未免也太迅速了吧?”顾禺低头勾了嘴角“快的好像早有准备一样。暮暮,我对他的了解比不上你,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你比我更清楚。”

    殷朝暮看他一眼,将目光移向外面一架架泊着的飞机。“你想说什么?”

    “我哥么,我是真怕了他。这么说吧,你一直防着他,对他戒心极重,这点我还看不出来么。那这一次为什么会放任他、甚至支持他进入检查组?”殷朝暮眸色转深,顾禺已接下去说“当然是因为陆维出事太突然,你大恸之下心绪不稳,病体难支,于是他顺水推舟替你分忧,这才出手的,对不对?”

    “不错,他趁我骤逢打击,反应不及,将你挤出顾氏中心,确实做的有些不地道。”殷朝暮已经明白顾禺要说什么。果然,顾禺一挑眉,反问道“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一面稳住你,一面却以此为契机顺势而为布下杀局……这不是抓住你心理防御最脆弱的那一点狠狠利用,是什么?他也太会挑时间了!偏偏在你判断力最弱的时候提出帮你查……暮暮,我承认,或许他确实把你放心上。但连这种时候仍不忘借势达成自己目的人,他给的爱,你确定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殷朝暮垂着头,嗓子眼儿发紧。顾禺一看,再接再厉“还有,你真当他与陆维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提起故去的陆维,顾禺神色也低靡了许多“还记得最初那件麻醉海鱼的事么?何玉成在他面前设局,不啻于班门弄斧,他真的没有察觉?顾疏若一心照顾你和殷氏,你至于被何玉成那么个小角色暗算逼迫,不得不当众焚鱼才险险摆脱困境?先是何氏在顾家的电台负于你殷氏,之后又是殷氏声名受损,兜兜转转几个回合,哪件事没有他cha手?到现在唯有顾氏被摘了出去,真正获利的是谁,难道你还看不清楚?!”

    殷朝暮嘴唇发干,闭了闭眼。

    “我知道你那堆鱼是陆维决定买的。”顾禺垂下眼,声音轻飘飘的“陆维一心崇拜顾疏,又认定他不会害你。只怕你的陆小维傻乎乎的,早就被顾疏掌控了。他暗中借海鱼的小事削弱殷氏、何氏,与处置我的手法不正是一脉相承?找个小小由头,手腕腾挪,便能不动声色斩落对手于马下、收获百倍利益。”

    殷朝暮脑里千百个念头在转。但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缓缓道“小维已经故去,再追究他到底是我的人、还是顾疏放在我身边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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