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在意的是,那个状告他的人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一番盘问下来,左邵卿和贺之澄都顺利过关,而那个张昊则支支吾吾了半天,将一篇策问解读的七零八落的。
大理寺卿最先发难,“来人,将此子押下去,待其余人证物证搜齐了再审问。”
刑部尚书将目光在左邵卿和贺之澄身上转了一圈,叹了口气说“左会元,本官对你有所耳闻,你年纪尚轻且文采斐然,即使本次高中不了下次还有机会,何必呢?”
左邵卿目光灼灼,直视着他问“不知大人此话何解?学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问无愧于心。”上辈子的记忆可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绝对算不得作弊。
“你还敢狡辩!证据确凿,你怎么解释这些?”刑部尚书扬了扬手上的稿纸,脸色不如刚才好看了。
左邵卿心下一紧,行礼问道“可否让学生一观?”
刑部尚书还没发话,大理寺卿先呛声道“如此重要的证物,怎可轻易示人?万一被你毁了岂不是失了物证?”
左邵卿暗地里腹诽了这老头一句,“学生怎么会做出如此欲盖弥彰的事情来?”
刑部尚书想了想,让衙役将纸张端给左邵卿看,却不允许他碰触,等左邵卿看过后,他才黑着脸问“你还有何话要说?本宫对过笔迹,确实是你的无疑!”
左邵卿点点头,坦然说“确实是学生所写,每个学子在考前都会押题,学生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为何,呈到大人手中的只有这几张。”
看完这几张纸后,左邵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这场舞弊案要么是特意冲着他来的,要么就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诬陷他。
要说有人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只为了他,左邵卿是不信的,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重的份量,如果是后者,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左邵晏。
他重生后一直很谨慎,写过的东西没用的都烧掉了,只有几篇他认为不错的东西被收在书房,除了左家人,外人怎么可能摸进他的书房翻出这些东西?
“学生确实写过几篇关于民生的策论,不仅是这个,还有一些治理河道、灾后防治的策论,学生都放在一起的,不明白为何这位兄台只取了这几张?”
还好当初蒋恒洲的那份答案他写完就及时处理了,否则从他的书房里摸出和蒋恒洲一样的答卷,那就更说不清了。
左邵卿目光犀利地射向那个被告,他已经认定,这个人只是别人找来的刀而已,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好处才肯这么做。
那人面色一僵,拱手道“这……学生也只是偶然得到这几篇手稿。”
左邵卿嗤笑一声,“那兄台又是如何一见这几张纸就知道是我的?上面可没有我的名字。”
刑部尚书翻了翻,上头确实没有署名,要不是和左邵卿的卷子对比过,他事先也不知道这是左邵卿写的。
如果左邵卿说的话是真的,那只能说他运气好,押对了题,每届科举中押对题的人也不少,这并不能成为作弊的证据。
他目光一沉,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这几篇手稿你从何处得来的?”
那人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回答“是学生捡到的,学生在放榜那日拜读过左会元的佳作,看到他的笔迹才发现竟然和学生捡来的那几张纸上的一样,这才心生疑惑。”
会试前三名的卷子在放榜当天会贴出来,以示公正,这人会看到也不奇怪。
那书生见刑部尚书神色松动,接着说“学生以为,左会元也许是怕事情败露,因此将这几篇相关的手稿丢弃,至于其他的为什么没丢,可能是心虚的吧?”
被认定“心虚”的左邵卿无辜地瞥了他一眼,果断发现这个书生和刚才那个张昊不是一个档次的,难怪能被人收买当刀使。
他的这番话说的很不确定,完全是推测分析的口吻,这样反而容易取信于人,如果他信誓旦旦的,倒是惹人怀疑了。
“兄台此言差矣,若是怕事情败露,晚生应该将它烧了才对,又怎会随意丢弃,还被兄台捡到?”
“这晚生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下人办事不利,也许是你一时慌张掉了,谁知道呢?”
左邵卿气的牙痒痒的,“兄台可真会开玩笑,我还能揣着它到处跑不成?”
那学子顿时不说话了,只是气定神闲地站着,仿佛认定了左邵卿的一切说辞都是在狡辩。
左邵卿眼珠子一转,朝正中的位置做了个揖,“大人,学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刑部尚书不太乐观地点个头。
“敢问大人,会试的试题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会试前五日皇上会将试题写下,封好后给礼部尚书,之后交由主考官保管。”
左邵卿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学生在会试前八个月曾与好友交流过,言明会试的策论八成与民生有关,大人不烦请学生的好友来问问。”
“既然是好友,那他自然是向着你的,他的说怎么可信?”大理寺卿吊着眼睛问。
“那不知刑部可有懂辨别笔墨自己之人?学生写的这几篇文章中有些十日不短,肯定不止五天。”
“一个月之内写下的笔墨差别不大。”刑部尚书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倾斜,左邵卿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理由,说明内心是没鬼的。
“那……”左邵卿绞尽脑汁,还想给自己找出个证据来,就听到背后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后看去,原本公堂外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动朝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然后一道挺拔的身姿骤然跃入众人的眼中。
来人英姿勃发,银色的软甲裹身,径直走了进来,他没有戴头盔,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俊朗的面孔。
“陆公爷?”原本端坐高堂的三位重臣齐齐站了起来,同时朝陆铮走去。
左邵卿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他还是第一次看陆铮穿着铠甲的样子,那高大的形象重重地敲在心头上,激起一片浪花。
随着陆铮一步步走近,众人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才注意到,陆公爷那银色的软甲上沾染着点点血迹,衬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格外骇人。
身后跟进来的副将极有眼色的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和高堂持平的位置,然后笔直地立在一旁。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软甲和剑鞘的摩擦声,“咔哧咔哧……”有规矩地传入大家耳中。
刑部尚书最先反应过来,“陆公爷来此是……?”他扫了一遍堂下站着的学子,难道这里头有什么重要人物?
陆铮走到位置坐下,目不斜视,沉声说了两个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