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祺日忙将相片翻过来。
淡色画面中的小孩站在草地上,像是不太喜欢日光一样,对著镜头皱著眉。任祺日定睛瞧了好半晌,接著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边嚷著边出了门。
“三叔,三叔──!”
芳嫂在楼下探了探头,摇摇头说“我说吧,小少爷先前还正正经经的。现在成天在家带孩子,怎麽也成了大孩子似的。”
“这不敢情好麽?”何管事倒是蛮不在意地笑笑,他整了整领子,“以前都让憋的,现在小少爷每天都呵呵笑笑的,三爷人也瞧著精神。”
“哎,别瞎折腾了,我帮你弄弄。”芳嫂笑著上前,帮著丈夫理顺了衣领,两夫妇相视一笑。
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青年想是没预料到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再次遇见了那个孩子。
那是在去接何阳和何馨回家,他抱著两个孩子要坐上单车的时候,何馨突然叫了起来“叔叔快看,那天来我们家的弟弟!”
任祺日顺著何馨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真看见了那站在校门口边上的男孩。他身边还站著一个女老师,好像是在一块儿等家长来。
“诶,他也在这里上学吗?阳阳,一二年级不是比我们早放学吗?”何馨戳了戳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何阳偏偏脑袋,不乐意地小声说“别戳我嘛……”
“你们俩在这里等会儿,叔叔过去看看。”任祺日嘱咐好了两个孩子,小跑地往那个方向过去。
“张老师,你好。”
张老师闻声回过头,瞧见青年的时候忙笑著应“任先生,今天是来接何馨何阳的麽?他们应该──”
“他们在那儿呢。”任祺日转眼瞧了瞧那也抬头看著自己的男孩,男孩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额头都是薄汗,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这是刚转学来的孩子,上一年级呢。”这所学校任氏每年都有出资赞助的,任三爷本人就是学校的名誉董事长,对於任家少爷,学校里的教职员自然是免不了客气讨好的。
“今天上课第一天,家长可能不知道低年级的孩子比较快下课吧。刚才已经通过电话了,说过会儿就来接他。”张老师嘴上是这麽说,任祺日却依然敏锐地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天气这麽热,怎麽在这儿等著?”青年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男孩的头,那脑袋瓜子都晒得有些烫手了。
张老师忙解释道“任先生,我也说了让孩子去我办公室里。不过小安怎麽劝都不听,就要在这里等妈妈来,不是我不让他进去。”
“张老师,你别这麽说,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任祺日好脾气地笑笑。
“是这样的,张老师。”任祺日想了想,扭过头对老师说“他其实是我那边亲戚的孩子,要是他妈妈没时间赶过来,他可以先跟我回去。”
“这……”张老师面露犹豫地道“那我给他妈妈打个电话说说,免得在路上了。”
“麻烦老师了。”
老师离开拨电话的时候,青年在男孩面前矮下身来,他有些心疼地看著男孩──男孩低著头,眼里缺乏了这年纪的孩子所该有的色彩。
“小安。”任祺日放轻了声音,“妈妈很忙,先跟叔叔回去好不好?”
小安没有回话,他抬起双眼前方这戴著眼镜的叔叔,两只手抓著书包的带子。
“小安的妈妈是叔叔的姑姑,所以小安也是我们家的孩子。而且,天气这麽热,在这里等会生病的,小安也不想让妈妈担心,是不是?”
男孩低头考虑了片刻,似乎是明白了青年的话。他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伸手去握住了青年的手掌。下一刻,青年就将他一把给抱起来,男孩赶紧抓紧了青年的肩膀,低头眨眼看著对方。
这时候老师也走了回来,说是已经跟小安妈妈知会过了,说是傍晚就去任宅接孩子。
任祺日抱著孩子走到停车的地方,他看著自己的小单车,又瞧了瞧三个孩子,心想估计要让司机来接人了,转而对著三个娃儿说“叔叔带你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哇,好棒!”何馨拉著弟弟欢呼起来,何阳也红著脸咧嘴笑。
小安看著对自己微笑的叔叔,眨了一下眼。
从那一天开始,任家大宅又比往日更热闹了一些。
芳嫂瞧著那追著孩子满屋子跑的青年,笑著挪揄道“咱这都能开托儿所了,小少爷你这麽喜欢孩子,怎麽不赶紧正经地娶了老婆回来?要是没有对象,芳嫂可以给你留意留意。”
任祺日被问得心里咯噔一跳,赶忙哈哈笑著掩饰了过去──要是有了个开头,以後保准没清净日子过了。
相比何家夫妇的那对双胞胎,小安倒是看起来年岁还长一些,成天跟个小大人般的,玩游戏的时候都让著他们俩。每天跟著回到任家的第一件事情,也不是吵著要点心,反而是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把背包里的作业本给拿出来。
好容易把何馨连带著何阳哄去睡午觉的时候,他走过来坐在男孩身边,低头去看看小安手里的书。
小安已经把作业都写好了,手里拿著全是文字的书本,一本正经地看著。任祺日瞄了一下封面,挑了一下眉。
“……这个有点难,小安都能看得懂麽?”
男孩闻声抬起头,对著任祺日点了一下脑袋。
任祺日心里深深觉著这娃儿根本就是自家三叔的刻印版本,复制得一点不差,实在是精品中的上等之作。
他有些挫败感地揉了揉孩子的後脑勺,想了想,拍了一下男孩的後背,说“过来,跟叔叔去後院帮忙。”
说罢,他就牵起了孩子走到外头──他总觉著小安这娃儿乖是乖,但是乖的太过头了。小时候的任三爷估摸也就这副性子,才能养出那阴阳怪气的调调,不过那是他身体没本钱野呢!
下午的时候,任三爷从外头回来了。
他每个月在固定的时候都会出外一整天,对於任三爷的事业,任祺日是鲜少过问的。尽管他总觉得,在三叔眼里,也许任氏并非排在首要的位置上。而且近些年任三爷似乎真正在打算退隐的事情,好像有点意思要把一些生意给盘出去。
男人走到了二楼的时候,听见了窗口外头传来了一阵嘻笑的声音。
他探头瞧了出去,後边紧随的何管事也跟著往外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