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兄虎弟 第22节

    张卫东挣不开他的手，怒了，扬起另外一只手扇到他脸上，动动嘴，用口型说滚。

    这巴掌力气是极大的，萧君故缓过了晕眩和疼痛，一言不发地盯着张卫东看。

    刚刚才止住的鼻血又开始流淌，沿着人中一直淌到下巴，再滴到了白色的衣襟上。萧君故用手背擦了一下，温热的液体仍然流得汹涌，他索性也不擦了，就这么直勾勾盯住张卫东不放。

    张卫东迎向对方的目光，咬牙切齿，瞳孔里燃烧着烈烈恨意——他厌恶萧君故，刚刚若不是被逼急了，他碰都不愿意碰这个人一下。

    萧君故循循善诱地说“东子，心理医生也是医生，有病咱们就得治，不能讳疾忌医对不对？别怕啊，没什么的，我陪着你一起去，就是去跟医生聊聊天，一两个小时而已。”

    张卫东霍地起身，踢开了萧君故，拔腿就走，把自己关进了厕所里。

    聊聊天？萧君故说得真他妈轻松！

    聊什么？聊他被男人包养？他被男人铐在床上操？直至j□j得死去活来，然后失声？

    哦，还要顺便聊一聊，这个男人是他当年情同手足的兄弟？

    他不是讳疾忌医，而是他无法接受，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面前，展示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这些见不得人的阴暗污浊，他宁愿掖着藏着，哪里留在身体里溃烂至死，也不愿亮出来给任何人参观。

    “东子。”门外传来萧君故的声音“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走，有事就发信息给我，知道了吗？”

    连躲在厕所里都不得清静，张卫东坐在马桶盖上，捂住了耳朵。

    萧君故在厕所外站了好一阵，仍听不到回应，便转身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大门。

    张卫东失声已经五天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两人都不好过。

    萧君故把能停的工作都停了，硬把张卫东留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让对方去，跟软禁没有任何区别。张卫东不待见他，要么歇斯底里的爆发一顿，要么了无生气的沉默着，家里就像灾难现场，除了大型家具外，没有几样东西是完好的。

    他们好像走进一个黑漆漆的死胡同里，既不齐心，也没有出路。

    萧君故前脚一走，张卫东后脚也跟着离开屋子。

    不过张卫东是从窗户钻出去的，因为大门外有两个该死的保镖守着。这间屋子总共由四个保镖轮班日夜看守，本来保镖都在客厅里，萧君故为了不刺激张卫东的情绪，才把他们调到了大门处。

    他搭乘半个小时地铁，又换了两趟公交车，终于来到郊外的疗养院。

    疗养院依山而建，环境清雅，无论是安保措施，还是工作人员的专业性，都保持在高水平。当然，费用也保持在较高的水平，连杂费每年至少要十万，对张卫东来说，算得上是沉重的负担。

    萧君故曾经给过他一张信用卡，不过又被他当面掰成两截，扔了回去。

    他并不是故作清高，他住萧君故的房子，穿萧君故买的衣服，开萧君故的汽车，还有什么资格清高？只是张卫东没有什么物质，对吃的用的也不讲究，既然他能自己赚钱养婶婶，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钱来养？

    张卫东和门卫鸡手鸭脚的乱比划一通，最后对方拿来纸笔，才总算能顺利沟通。接着又轮到护工，一个写，一个说，磨叽了老半天，才完全了解婶婶的身体状况。

    他很丧气，失去了言语能力，实在太不方便了。

    张卫东的婶婶不老，但是色衰，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妪。她的体形单薄消瘦，头发花白，脸上一道道岁月痕迹，神情痴呆的坐在轮椅里，像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

    张卫东蹲下来，却不敢抬头凝视婶婶的模样，看一眼痛一眼。

    因为长期处于淫秽动乱的生活里，婶婶得过好几种严重的妇科病，甚至有些病至今仍未痊愈，她的身体和精力早已被掏空了，确确实实就只剩下一具躯壳。

    张卫东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心里有百般滋味，辛酸苦辣，独独少了甜蜜。

    “东子……”婶婶低下头来，看着他，眼里浮现飘虚的笑容。

    张卫东又惊又喜，不自觉啊了一声。

    “你看见我们家东子了吗？天都快黑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婶婶显然没有认出跟前的人，她记忆中的张卫东，仍是少年时的模样。

    “这是要下雨了啊。”婶婶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说“你要是看见我家东子，叫他赶紧回家，我要拿把伞去接他叔叔，哎，这天变得可真快……”

    张卫东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今日是个大晴天，他们正在暖洋洋的阳光底下。

    草地很绿，天也很蓝，可是他的心里和婶婶一样，乌云密布。

    “傻孩子，哭什么呢？别哭了啊，哭鼻子多不好看。”

    张卫东用力抹了抹眼睛，想露个笑脸却笑不出来，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婶婶。

    婶婶却又笑了，摸摸他的头发“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我说点开心的事给你听啊，东子昨天又考第一了，可把我高兴坏了，街坊们都夸他是个好苗子。”

    张卫东已是泣不成声，他一手捂住脸，希望婶婶别再说下去了。

    当年，在叔叔没有赌博赌得那么丧心病狂以前，他们家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普普通通的家庭，不愁吃穿。但是打从张卫东读小学五年级开始，急转直下，生活越来越艰难了——到后来，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叔叔虽然一直当他是累赘，但也没有把他赶出家门，只是赌输了钱，时常在他身上发脾气。

    毫无血缘关系的婶婶，却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抚养，自己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他。

    所以他千辛万苦也要活着，就是为了报答这个女人。

    张卫东觉得婶婶已经够命苦的了，自己不能再让她受苦。

    他承认自己确实恨过婶婶，可是跟对她的爱比起来，那一点点恨根本微不足道。

    婶婶精神不好，才晒一会太阳就乏了，歪着脑袋昏昏欲睡。张卫东站起来，推着轮椅慢慢往院舍的方向走，他动动嘴唇无声地说“婶婶，你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当张卫东再回到萧君故的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还有一个保镖守在大门口，看见他，顿时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赶紧拿起手机汇报。

    张卫东在沙发坐了大概十来分钟，萧君故就赶回来了，一进门，什么事也不干，就只用森冷的眼神盯着他。张卫东口不能言，便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然后拿起圆珠笔来，低头在茶几上的白纸书写。

    萧君故脸色缓和了些，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凝视着他“东子，你怎么出门也不带手机呢，我都担心你一整天了，吃过东西了没有？”

    张卫东答非所问，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我要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