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钟落鸿的人?”沈烟忽然开口问他到。
“不错。”徐润言很高兴自己和他有话可讲了,于是不太明显的高兴着点了点头。
“那为何你会是由君荣哥举荐的?”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对此很是疑惑。只是总也没有找到时间单独问他,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当然要知道个中的缘由了。
“似乎是董相国手底下没有合适的人,所以我家侯爷就同他商量了。”
沈烟闻言点了点头。
听这口气看来是连他自己也不大清楚的了。不过想想也是,这高一层里的事情怎会讲给了下一层的人听?
所谓独断专权,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这有利于集中权利不会流散给了外人,却也失去了集思广益的机会。
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专权过了头,人民定然会造反。不过目前来看,皇帝也不是那么蛮横霸道的人。这点就很好了。
“那……你家侯爷近况如何?”那个人现下应该还躺在了床上,好生休憩着罢?
“侯爷一切安好,劳您费心了。”徐润言客气的替远在天边的人道着谢。
而`沈烟闻言却是苦笑起来,“我劳心是应该的,费心倒是你言重了……”
怎么说那人的伤都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就是要说是由自己引起的其实也是不错的……虽然他是被迫的。
“侯爷他从来也没有怪过您。”
“我知道,”沈烟脸上的苦笑在听完他的话后更深了,“也许他连我的事都给忘记了也不一定。”
“您忘记我当日说的话了?”徐润言似乎是不太满意他的反应,挑着眉问他到。
“什么?”
“就在出发当日,我同您说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烟这才想起来了。
是啊是啊,那人已经恢复记忆了!
“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有关于我的话?”他眼带欣喜的问着。孰不知他这副模样看在了徐润言的眼里却是惹得人直想笑。而他的心里却想着侯爷啊侯爷,也不枉您思心一片了。
“有,而且很多。不知道您想听的是哪一句?”
说到后来,徐润言说话的语气中已然带了些微的调侃与玩笑。这叫沈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似乎是有些激动了。于是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脸上又是露出了一抹苦笑神情。
“侯爷他吩咐了,要我一路上好生照顾着您。还说……”
“等等,你能不能别老您啊您的,我听着觉得怪别扭的。”
“是,是润言多礼了。”徐润言倒也不拘束,直接对他告歉。心里对着这样的沈烟生出了几分好感,觉得自己的侯爷果然是眼光不错的。
而沈烟这才微笑着满意地点了下头。
“那他还说什么?”
听罢,徐润言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奸,笑得有些坏,笑得还有些贼。
“他说,希望你回来以后能去见他一面,他有些话要‘亲口’告诉你。”
第七十六章
“是么?好啊,等我回去了就再去拜会他。”沈烟闻言乐淘淘的想着。心里已是开始打算起了到时候要带些什么去慰问慰问那个重伤病员了。
而徐润言看着这样的他嘴角噙起了抹笑,眼中也闪过一丝像是奸计得逞以后的愉悦光芒。
要说得这个徐润言,虽然人是在钟落鸿的手底下不错,但是真要说起他的身份来,又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了。
简单来说,那就是他和钟落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家主与家仆。
不简单来说,他对钟落鸿的敬畏虽有,却不及别人那么深。而又因着某些原因,他与钟落鸿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就与别人相比较而言要淡薄上了一些。除此以外,友情的成分居然也是不少。
因此,他对于钟落鸿居然会想念着别人这件事情可说是非常的吃惊。在初闻时,几乎就是顶着满脸的见鬼表情。可是到了后来,他才慢慢确认了那是真的。
那个向来任性惯了的家伙,竟然会收敛脾气了——这在任何一个认识钟落鸿的人看来,都是绝对会感觉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钟落鸿确实收敛了。而他收敛的原因,只是因为曾经有个人叫他不要这么做。
而徐润言至今还记得自己被他叫过去吩咐的时候,那人对自己说话时的神情。
向来凌厉残酷的眉眼中,似乎有着思念,却又不愿出现。
多么矛盾的组合。可是徐润言却知道,它们只会在一种人的眼里有——恋慕着别人的人。
如此一来,他还会不明白?
这叫他暗暗感叹的同时,心里又是生出了几丝的欣慰这人不是无情,只是还没有碰到会让自己动情的人而已。现下看来,他应该是已经碰到了罢?
只是,这样的钟落鸿让人看了不禁会觉得,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就是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却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这个人啊……难道终究是要孤独的么?
徐润言自认为还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尽管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即使二人之间只有一丝的友情牵连,他就不会任由他去苦恼着不管。所以,尽管他看到了静王对待沈烟的态度是如何的不一样,如何的暧昧,如何的亲密,却依然没有改变过他要帮助钟落鸿去夺回他的想法。
——他家侯爷喜欢上的人,怎么能被别人给夺走呢?
就算那个人是静王,他也丝毫不觉得钟落鸿会争不过他。
至于沈烟本人……
徐润言眼带莫测地看着坐在对面像是在兀自思索着什么的人,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以沈烟在听到钟落鸿恢复记忆时所表现出的欣喜来看,他对侯爷也不是没有喜欢的。只是他喜欢对方的多与少,他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只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喜欢,对他来说也足够让人乐观的了。
——沈烟,必须是钟落鸿的。
徐润言的心中无比强硬的下了断论。
可见他其实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的斯文与温和——这人呐,果然是不可以相貌轻取的。
车行数日,一路上除非是要留宿或者用餐,否则他们就少有停留。紧赶慢赶,不过是为了能够早去早回而已——戗国之人要早回,庆国之人要早去。后者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能够早些办完罢了。
于是在今日的卯时刚过,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越来越荒凉的气息。准确的说,是“终于”感受到了如此荒凉的气息才对。
道旁,枯萎的草团随着风沙翻滚,绿色植物慢慢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越往前走,东西就越少。到了最后几乎就只能见到一两丛才及成年男子膝盖高度的杂草了。
这就是庆国最西边的地方,燕落。
燕落燕落,就是最会飞舞的燕子到了这里也是不禁落下了。而不会飞的人,竟然在这里一待就是数年。
保家卫国,真正是好男儿的好心思。可是能够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沈烟被风沙味吸引,掀开了门帘。眼前望着灰黄的荒凉一片,心有点儿疼。
——那个人,在这里究竟是要待多久?
他只是随便一望,见到的就是满眼的黄沙与枯草,还有升得极快的温度。现下他的感觉和他们一路走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太阳就仿佛是一个巨型加热器,而且还性能非常优良,地面的温度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正在快速的上升。
“润言……”他轻吐了口气,觉得似乎是躁热起来了。他伸出窗外唤着离自己最近的人。
徐润言闻声策着马又靠近了些。
“还有多久才到燕落城?”
徐润言眯眼望了望前方,随后估摸着回答“大概还有八九公里罢。”
八九公里?嗯……那也不远了。
沈烟因为不太习惯慢慢升高的温度而耸拉下了肩膀,他看了看徐润言鼻梁上沁出的点点汗水与油光,脑袋缩回了车里干脆把自己的衣服现在就全给换了。
这下终于感觉清爽了。他满足地微眯起了眼睛靠在车厢门板上望着外头的风景。尽管无论他看多少眼,也还是看不出半朵的花儿来。
而前方,原本骑着马的尔苏炎不知何时也是坐进了车内。因为就算是他已经走过好几回这样的路了,可是他习惯了地形却还是习惯不了这个陌生的气候。要知道在他的家乡可是几乎一年四季都可以披着兽皮过日子的,要热到出汗的地步绝少出现。所以戗国的人可以说都是些耐冷不耐热的典型,而这点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制约了他们祖先向外扩张的脚步。
不过,等过了燕落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届时他们就又是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了。
而此刻,因为天气热而感觉口干舌燥的尔苏炎不知道是第几次拿起了自己的水囊。结果他才喝了几口就再也不出水了。这导致他烦闷地将水囊随手一丢,正巧敲在了门板上的水囊敲得门板发出了“咚”的一声轻响。
他几步跨出轻微晃荡的马车,朝着自己的族人喊了几声。不一会儿,豺克让就趋马过来问他有何吩咐。
[再给我拿点水来。]
[二皇子……我们的水可能不够了。]听完他的话后,豺克让支吾着说。
闻言,尔苏炎立刻就不悦地皱起两道眉来,[你在开什么玩笑?]语气之凌厉,让人显而易见的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上次忘记补了……]但是比起责骂来,豺克让还是选择了坦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最讨厌下人对他撒谎。
——欺骗,是他最不能忍受的罪行。
[……废物。]
[……]向来心高气傲的豺克让听得他如此难堪的骂着自己,却是连半点儿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这确实是他犯的错误——下面的人不是没有来问过他要不要买水,但是他觉得到燕落城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而他们买的水也应该够全队的人喝个痛快了,那又何必再增加负重呢?万一因此而拖塌了他们的前进速度被他些庆国人取笑了去,他可丢不起这个面子。于是,他就大手一挥指示着直接上路了。
结果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他忘记了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全部都是戗国的本土人,所以对炎热的天气都不习惯。而这一不习惯再加上他们的性格向来大咧,不会考虑太多的后事,于是一喝起水来就没有什么节制了。更有甚者,天热的时候还拿水洒身取得一丝清凉。这人是爽快了,淡水却也所剩无几了。
其实现在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很渴,但是余下的水都是已经分配好了的,不可擅动。偏偏二皇子还来问他要水,他怎么可能给的了?
见到他一副沉默的样子,尔苏炎心里的烦闷更甚了。
不经意间,他瞥到了稍微落后的沈烟他们的部队。他们的人看上去个个都是不烦不燥的,似乎是一点儿都不会觉着热的样子。这叫他看得心里颇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生父母养的身体习性,人家就是要比他们适应。
忽然,他灵机一动对着豺克让道[你,去问他们借点水。]
[这……]听明白的豺克让面露难色。
让他去同庆国人打交道?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干脆。
[快去。]可是尔苏炎似乎是口渴难忍了,也不高兴再同他解释太多了,吩咐人的口气虽然冷淡,却带着十分强硬的态度。
而深知他说一不二的脾气的豺克让咬了咬牙,心想这就权当是锻炼自己的忍耐力好了。于是小腿一夹马肚,催马朝着沈烟他们的车队去了。
此时沈烟正趴在马车里犯睏,忽然听得八伶伸头进来跟他说有人要借水,他半磕着眼皮似是随便一问,“是不是那个豺克让啊?”
八伶听得一愣,心想我还没说是谁呢你怎地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