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原来，还是爹爹的那双小眼够“标志”啊……看来自己确实是没有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下没有的不一定就是损失。
“你是谁啊？”沈烟一口软软的儿音听得一干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半大孩子们俱是掩着嘴笑了起来，而心里头也顿时觉得沈叔家的孩子真是可爱得紧。
“我是你堂哥，他们，”那少年指指后面几个跟着的一串差不多年龄的小孩们说“也是你堂哥。”
……你这样说我能分的清么？！
“堂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忍下心中的哭笑不得，他又是用着同样的语调问他到。
男孩儿笑着一把抱起了他，动作干净利落看似毫不费力，他心里也只觉得这小家伙不仅看上去人小连带着抱在怀里也是软呼呼的一团实在是可爱。
“我是沈清，”说罢他指向身后一个穿着素色花布的男孩子说“这是沈谢，那个是沈毕，那个是沈……”
……都姓沈，我堂哥怎么就那么多啊……沈烟听得直犯晕。
不过被人这么抱着还真是挺舒服的，至少宽解了自己些许的疲乏。想来自己到底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走了一小会儿就会累了。真是没用啊……而且自尊心还有些受伤……
沈清抱着他把一干人都介绍了个遍，而他自己却是一点儿都不觉着累，反而还越抱越欢喜，越抱越舍不得放下了。
“哥，放我下来~”沈烟缓回劲儿来就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说要下去。
沈清听话地放下了他。结果就见这小家伙刚一下地，晃晃悠悠的一个没站稳人给直接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于是沈清见状忍着心底的笑赶紧把他拉了起来。
“嘿……谢谢啊……”沈烟捏着袖管害羞地说到。
小家伙不好意思了？沈清则是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直裂嘴。
唉，这小孩的身体就是不方便，连站都会站不稳，真是麻烦！沈烟心里抱怨。
“清哥！我们还去不去后山了？”有人终是不耐了起来。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要更强些，反正对着沈烟他们好奇也好奇过了，这种时候当然还是玩耍最大喽！
沈清听了立刻抬头回答“去！怎地不去！”
“那我们快走吧！跟他缠个什么劲儿啊！”在他看来沈烟可丝毫没有吸引他的地方。
“嗯……”可他嘴里是应着了眼珠子却还是忍不住地瞥向了那个才站起来的小身子，只见他稳住了身形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却是不知道要去的哪里。而光是这样看着沈清就觉得放他一个人走实在是怪可怜的……
于是他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弯着身子问他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后山玩儿，好不好？”
“不是吧~！”立刻就有人听了不满得直哼哼。在他们看来要拖着这么个小屁孩子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呢么！？
沈清回头瞪了那些人一眼口里解释道“你们看他一个人又没人陪他玩儿，多可怜呐。反正我们带着他也多一个人不多。”
于是也就不再有人多说什么了。毕竟大家都是些小孩子，同情心泛滥得很，再加上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也就不好意思再反对下去了。
不过沈烟却是不以为然。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和他们这群“小孙子”玩儿那些在他看来实在是幼稚得可以的游戏。
“谢谢清哥哥，我要回家了~”软软的儿音乖乖巧巧的却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见他如此，又是有人赞同起他自己的意见来，甚至还有人催促起了沈清。最后他摸了摸沈烟的头就跑向了后山领着人疯玩儿去了。
看得他们走远了，沈烟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还是不怎么会装小孩儿的样子，再说下去他还真怕自己会穿帮，然后暴露了他作为一个老男人的本性。自己只有五岁才是开始说话的年纪没有多久，而谁又会有五岁的时候该干些什么的记忆呢？要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装□这真是天大的为难。
走着走着，他竟然一路走到了田头边，那里有着村里的许多农人在劳作。其中也包括了他的父亲沈大福。
“哟，这不是大福家小子么？”有人见着他就叫了起来。
而原本低头在劳作的沈大福听到后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果然是自家的小子赶紧几步并做一步走了过去，随后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几把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烟儿怎么跑到这里来啦？”沈大福见着他一双眼睛都是笑得眯成了条缝，和着眼角边上的皱纹状似鲤鱼尾。
爹的眼睛果然很小呐……他暗叹着。
不过，让人看着也很安心就是了。
“烟儿来看看爹爹~” 他那小孩子特有的纯净笑容叫周围一干人看得俱是舒服极了。
尤其是沈大福，他听得自己儿子这么懂事的一说简直是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去了，心里也只觉得是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他狠狠地亲了口自家孩子粉嫩嫩的脸颊，又乐呵呵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你家这娃子倒是好孝顺的，哪像我们家的那小崽子，一天到晚就净晓得往外跑！”一旁的沈全半是感叹半是抱怨。
“是啊是啊，我家的那个小兔崽子也是不学好，整天就干些……”听得他这么一说又有人也是打开了话匣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连带手里的农具也是干脆收了起来支在了地上。
话唠到已近午时，沈大福干脆就收了锄头带着自家娃子往阴凉处走去。那里放着他们这些人从家里带出的干粮和水。
“爹爹，那里是什么地方呀？”沈烟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就着点儿咸菜，然后吃到一半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户大院问他到。
“喔~那里啊，”沈大福闻言转头望了望，随即收回目光笑着对他说“那里是‘泰阳书院’。”
沈烟一听乐了，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书院啊？这么想着心中顿时又生了几分兴念。
“爹爹，我能进去么~？”
“烟儿想进书院？”沈大福闻言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农家的娃儿竟会有如此兴趣，“烟儿是想进去读书吗？”
沈烟大大地点了点头。
“那泰阳书院呐可是有名的书院哩，在里面读书的可全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咱们轻易进不去的哟！”说罢他笑眯眯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直把人刮得笑着往后倒。
第 3 章
一日，沈烟又被他娘“赶”出去玩儿了。他嫌晃着无聊，又是望见了那个让他好奇的书院于是就干脆跑了过去。
书院平时也没什么闲人会进，再加上这里的民风向来淳朴所以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
他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竟然就一路跑到了书堂的里头。
只见大大的屋里面坐着约二十来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看样子大概是和沈清他们差不了多少的。再一人独坐上首，定是教书先生不会错了，而他端坐在上方的样子显得好不严肃。
沈烟就这么偷偷地在窗下站着听，他本来人就生得矮小，所以就算是直立也不会高过了窗台叫人发现了。他就这么光听着倒也不觉烦闷，只是站久了会感觉有些累。于是听到后来他干脆就坐了下去，这般消遣也是不错的。
一连几日他都这么渡过了。沈蓝氏见其每日按时地跑出去心里宽慰着自己的孩子终于也像其他孩子一般“正常”了，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他什么。
又是一天他像往常一般跑去当“旁听生”。当听到一半时，他的小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响声之巨，真是叫人汗颜……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竟然腾空了起来！？
抬眼一看，立刻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眼前这张不正是那个夫子皱得像是娘做的菊花包子似的脸么？！
“你这小鬼头，竟然在这儿偷听？”
“……夫子，我下次不敢了~”软软的儿音求饶般地说着，连带着一双眉眼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子。
“下次不敢了？那这次肚皮叫得这么响怎么算？”这夫子表面看上去严厉万分，心里啊其实在知道这娃儿时便有些喜欢他了。因为他从来都没见过像他这般年龄大小的孩子会对书院这么感兴趣的。
事实上他早在数日以前就发现了这小家伙在偷听，心想许是周围乡里乡亲的娃娃贪玩儿跑来了罢。又见得他乖乖地待在外面也没有打搅过他们所以他就任他去了。而他这一来就连着好几日，每天都是一样的时辰一样的地儿。这让他心下不禁有些欢喜。
今日这小家伙也是乖乖地跑了来，不想他的小肚皮叫得竟是如此响亮，这放在平常倒也没有什么，但这里本是安静肃穆的书堂，他这番动静就是想不引起别人注意也是不行了。不过，他也可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的把他吊起来问个清楚。
“……嗯，我今日里忘记吃早饭了……”沈烟红着脸轻轻地说着，两只小手也是略显局促地捏着过长的衣角。他这副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但一配着他偷眼瞧人脸色的样子就显得可爱极了。
而听着他的回答堂内有不少人掩嘴窃笑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是情不自禁地探着脑袋往外头瞧。想他们本就只有半大，可因着家里的非富即贵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所以才会在这般的年纪看上去要比着一般的孩子成熟了不少。而眼下又见得了个如是天真的小萝卜头被尚文的夫子单手就给吊了起来，这番画面让他们看了心头忍不住的想笑，俱是觉得这小娃娃还真有趣儿得紧。
“忘记吃早饭了？怎么能不吃早饭就跑出来呢？要知道，这一日之……”夫子老毛病犯了正要一本正经的开始训话，岂料沈烟却是抢过了他的话头道“一日之际在于晨，一年之际在于春么……”
唉……不是他不知道这早膳的重要性，只是因着今天实在是没啥胃口，所以就趁着娘不注意直接跑了出来。若是早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有胃口了，他也就不会这么做了……真是的，一张老脸都丢光了。想着想着沈烟又是羞红了脸。
听得他这么一说，夫子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了~”
夫子听罢眼底里泛上一股子喜悦。可看他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太像有五岁了。不过后来想想农人家的孩子吃的不比城里头殷实，长得自然也没有那些个孩子壮实了，所以他个子矮小也不奇怪。只是他没有断然想到这娃儿竟会是如此的勤敏好学，先不管这话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光是一个五岁的娃儿会独自一人跑到着书院来还一连就是这么多天这就足够叫人惊讶的了，真是难得！
“你喜欢读书？”一把将他抱到了怀里夫子随即又是问他。
“只是觉得有趣儿~”而沈烟一见着夫子不再一脸严肃了他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他就不自觉的露出了些微小孩儿的稚态，坐在夫子的怀里晃荡着自个儿的两条小短腿。不过随后他又是很快意识到这个举动会让抱着自己的人感觉不舒服所以就停止了。
“有趣儿？”夫子听罢心下有些乐了，“要是周围这些个小子们和你有一样的心思就好了！”说着扫了眼此时多多少少都在看向了这边的二十来个小鬼头，故意大声地说着。
他们一听全是压低了脑袋暗暗地吐了吐舌头。
沈烟闻言却是一愣，因为他差点儿就忘记了自个儿现在还是在别人的学堂内，而且这里还是先前正在上课的！
“夫子……”他轻轻地扯了扯夫子的袖子，见他低头看向了自己才开口道“您就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夫子却是笑了敢情这孩子还以为自己对他凶呢。
“你想不想来这里读书啊？”
沈烟听得眼睛都亮了，人也是赶紧点着头表态。
“那我让你来这里读书可好啊？”看他满脸的欣喜，夫子心下是对他越发的喜爱了。大手也是疼爱地抚摸着他圆圆的小脑袋，暖暖的头顶软软的头发，眉眼秀气却是眯得成了条缝，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
“好！”沈烟高兴得直叫。可随即他又是想着觉得不对。
“……夫子……我家没钱……”本来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又失去了光芒。
“你家住哪儿啊？”
“我家住沈家村……爹爹是个种地的……”完了，估计自己又读不了了。在他的印象中，书院没有钱是绝对进不了的。
“夫子让你读你就读！”夫子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更加肯定了要收他进书院的想法。因为他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介农人，只是自己因着好学又得了书斋先生的赏识才有幸能习得先贤的文荫，随即一举中的蒙恩了先帝垂青，最终才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直到现在才半退了下来。所以，在他心中一个农人的孩子能有如此兴趣已是非常难得，更何况，眼前的娃娃说不定就会是下一个自己。
“夫子……”小家伙黑黑亮亮的眼睛闪着光似地望着他，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为之吐血的话——
“你算老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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