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连芳。”
“陛下──我们到处找遍了,哪里都找不到先知大人!”
“不会是遭到了什麽不测吧?”
“不要胡说,先知大人有马度克神的佑护──怎麽会……”
无暇去听底下臣子们的纷纷议论,此时亚述最上位的男子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正被熊熊烈火灼烧著──就如同印证著先前胸臆间满溢的不祥预感……连芳生死未卜的音讯,让他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陛下!您要做什麽?!”
“陛下──现在城中还是叙利亚王的残部,您这样单枪匹马很危险啊!”
将军们的规劝,置若罔闻,沙尔跃将马上,使劲地勒紧了缰绳──
我要和他一起回尼尼微……这是我们的约定。
苦候得如此长久,到了最後关头,他决不能不能失去连芳──不然的话,攻克了大马士革又有什麽意义!
这般念道,男子策动马鞭──朝火焰那头,大马士革的深处疾驰而去。
那告别的话语一说出口,阿尔帕德便松开了双手,悄无声息地退离连芳的身旁。
听男人的脚步,正渐行渐远──
“阿尔帕德──”
“你要去哪里?!”
陡然失去依靠的双臂在空中挥动了几下,狼狈地跌倒了──却什麽都没有抓著。
“阿尔帕德?!”连芳又试探性地唤了声平时断然不会念道的名字,可他依旧没有回头。
难道……他是──
决意赴死去麽?
一想到此,连芳本能地便要出声喝止,可话到嘴边,却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吞噬了!
五脏六腑好似被翻搅著、滚动著──伏在地面上的四肢动弹不得!他用尽力气才点动了一记指尖,立马一股腥甜液体便从自己的口鼻中涌了出来……
翻动了一下困顿的眼皮──眼前泛出一道温柔跳跃的光线,连芳努力眨了眨眼,竟瞧见了周遭朦胧晃动的物体影子!虽然都是模糊的轮廓一抹高大的身影在远处停留了片刻,便消失在火光闪烁的断垣尽头……一瞬间的回光返照,黑幕重又笼上了连芳的眼帘。
望了望昔日眷恋,阿尔帕德携著无奈纵身入火海──然後,关於他最後的命运,便如历史书上寻得到的只字片语坚强的国王,同亚述人战斗到了最後一刻,终与大马士革一同葬身火海。
公元740年,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率兵进攻北叙利亚各国的联盟,镇压了叙利亚西北沿海国温奇和哈马忒的起义,大马士革、腓尼基、 以色列纷纷纳贡称臣。
但,在那个红花落尽的晚上,还有一个结局未被载入史册……
在那久违的怀抱中,等待生命的终结向来是他不敢奢求的最後心愿,可是在这个萧杀的夜里,於满目疮痍的城池废墟中,他和他真的再度相逢了。
阿舒尔的邂逅,尼尼微的诀别……底格里斯河畔情深的最後一望──
一幕幕的往事重现,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
激动,幸福……虽然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可还有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几乎要把胸膛撑破。
“连芳……我来接你了。”
君王附在耳边轻道,温柔如斯。
“我要带你回尼尼微……”
他捉著他的手掌在面颊上摩挲,指尖传来毛躁的触觉,是男人面上未及修饰的胡渣。
“连芳,在听吗……”
越来越飘忽的声音──
“从今以後,不许再离开我了,一步也不许。”
霸道依旧……
可惜以後都难再听到了呢。
含笑,连芳沈沈地步入梦乡……
“连芳……连芳!”
遥远的呼唤悠悠入耳,是魂牵梦系、亚述情人最後的爱语低喃。
(完)
酱 给亘古画一个句号 是我由来已久的心愿 虽然不完美,不过 也终於让三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
三也知道自己真是有够拖的,一篇《亘古》写了一年多才完结……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哈) 而且先前三也许诺自己绝对不写悲剧……这个,眼看文文的趋势正是朝著悲剧的方向前进,偶绝对不是存心的(是故意的) 摸头,还有一个番外──就算是给那对苦命鸳鸯的补偿吧。
全文完
《亘古情缘》番外篇合集
亘古情缘番外篇 河之殇(上)
萨尔贡篇
朝起朝落,不知身在尼尼微已经第几个日夜,底格里斯的河水都开始泛滥了,漫过了王国的大片土地。
他是“马度克的先知”,亚述的骄傲。
无数次的征战都经由此人指点,成就了君王的霸业。
二月,举国欢庆的斋戒日里,长身玉立的少年独上高台,去谒见那个隐於幕後的贤者。
一场值得炫耀的战役胜利了,新凿的玄武石柱上镌刻著这桩事件……实际上整座宫殿便是一部国家历史,少年的指尖在那些锲状凹型的文字上跳跃,感觉自己是在膜拜般,缓缓登上了石级。
这座寝宫,是亚述的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为先知所建的……午後,寂静的殿内窜动著席席凉风,织帘翻飞──若是选在於热毒的午後於此处纳凉无非是个好去处。
靠近了,听到那窃窃的私语伴著动人的哦吟,隔著宫闱重重帷幕传过来──少年不禁蹙著眉头,在心里抱怨……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禁忌的行为,可是若要像上次一般,待到那两人缠绵够了,天是不是又要黑了呢?
若真是这样,还不如陪女孩去放风筝来得有趣。这般寻思,他扭过了身子,悄悄撩起了帷幕的一角,瞥到室内那两具重叠的身子……
看样子,好像已经结束了……
那个宛如神祗般的男子正舒展著四肢,於软榻之上勾拦著一具裹著细纱的身体……那人背负自己,只露出白皙的背脊,背上赫然几处红印……暧昧的痕迹,想也知道是谁弄出来的。
男子闭著眼睛,指尖拨弄著那人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讲话……隔得太远,少年听不真切,间或有细声的呢喃传入耳际,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麽。
唉,也不能仗著自己是一国之君而总是霸占著他……偶尔也得让先知与其他人亲近一下吧?像自己偶尔被召唤,却卡在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说起来……先知为什麽会挑这种时候唤自己近前呢?方从前方击退了北乌拉尔图残君的滋扰,得胜而归的当日便受邀来此……
少年蹙著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替那对爱侣掩上了帘幕,便倚在了门廊的柱前坐下了。
罢了……还是等他走了,再进去问明也不迟。
坐得久了,被舒适的凉风吹得昏昏欲睡,少年努力想要睁开渐渐垂下的双目,却又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儿……可能是真的倦了吧,这般一合眼,梦境悄悄溜进了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