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时候……生离死别,才看到……
黑曜石的眼睛……闪著水光──
细雨飘零,风欲催……打乱他一头乌丝。
这般俊美……连君王都为他著迷……
“别了……亚述王……”
连芳轻道,旋即纵身而下──
呼呼作响。
然後就听到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连芳──连芳──!”
那是他坠入深水前,听到的最後的声音──
一如他告别二十世纪的情形。
这日,雨未停。
那是……尼尼微在哭泣。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斗转星移千年之久。
二十世纪。
中东战事持续近三月。
1991年4月11日,联合国正式宣布停火。
海湾战争至此结束。
同年9月,津巴布韦。
“连芳,你真的不回中国吗?”
年轻的男子闻声,轻轻摇头。
“不回。”淡淡地说,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享受著这难得的碧海蓝天──
“决定辞去大使馆的工作?”
“嗯。”
柴日华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不久前失踪数月的连芳才在伊拉克和约旦交界处被发现,之後在约旦疗养几周便飞回中国……可回到故国却发现女友已许为他人妻──难怪他不顾健康,辗转各国间,忘我工作……现在又想重返战後巴格达──真是难为他了。
“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柴日华担心。
“谢谢柴sir,”
“可我一定要去巴格达。”
在风中,连芳含笑──
是啊,他要回去,回巴格达……
因为,在那里还有他未完的使命……
以及相隔千年,一段未尽的──
亘古情缘……
(第一部完)
亘古情缘 第二部
序
沙尘滚滚,遮蔽了天日──
这是连芳和同事驱车前往伊拉克南部卡尔巴拉省采访时,所看到的景象──还有废墟与荒田──战后的伊拉克,一片狼藉,让人见之心寒。
浅沼里泛滥出黑色的原油──多国部队在海湾战争中炸毁伊拉克大部分油田──可怕的战争!要知道在刚结束时,连伊拉克的天空都是黑色的!
“不舒服吗,连芳?”
同事关切地问,虽然面色苍白,但连芳却像没事人一般,笑着回道,“没事,有点晕车。”
故作轻松地把头偏向一边,却止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其实在津巴布韦时他就出现这种症状了,头晕目眩,精神恍惚,失眠……时不时地恶心、呕吐……原来还以为是因为过于疲劳的缘故,可是时隔一段时间,连芳却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
大声的争论,不禁蹙眉──同事们正谈得起劲,个个对此次中东之行兴致勃勃。
他们这回的任务是采访在战争中因受辐射而患上怪病的受害者。多国部队曾共向伊拉克投放了约60万枚、700至800吨贫铀弹,相当于5枚5万吨级的原子弹爆炸所产生的放射性污染──而目前在卡尔巴拉,已有两千多名儿童患上白血病,这些都很可能与之有关。
“下一站去巴士拉……结束明天就可以转去北部的摩苏尔了。”
“摩苏尔啊……”
听到这个词,连芳的心脏陡然加速,口中喃喃道。
“咦?连芳你有去过那里吗?”
“没……没有。”
摇摇头,心潮澎湃──
摩苏尔……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尼尼微啊──
那个,他最后驻足的城市……与那人分别的地方……
气血上涌,一阵猛咳,诸人纷纷侧目。
“马上就要到卡尔巴拉了,你可以先睡一下。”开车的同事劝道,连芳依言,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又回来了……
美索布达尼亚……他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啊……
千年之前的那段奇缘……连芳一直耿耿于怀,流淌的两河……古老的帝国,如同置身梦境般,还有……
他的思念……
到达卡尔巴拉,连芳一行人碰巧遇上了联合国伊拉克生态后果评估小组,很幸运,那些专家并不拒绝采访──问到了一些关于贫铀污染的测试结果,收获不小。
刚收拾完,准备上路,连芳帮忙摄影器材搬上车的时候看到当地的孩子们正在收集弹片,奶牛在污染区吃草,甚至还有难民在掘井──不过,因为弹片深埋在地底深处,就算是地下水也难免被污染……
有一个女孩,小小的身体就蜷在河边,用手掬水喝……那身形眼熟地让连芳突然一愣──
那瘦骨伶仃的模样,让人看得心疼……连芳放下器材,走上前去──
女孩猛地抬头,一双大眼,储满惊惶──
“拉……姆?”犹疑地启齿,女孩却像受惊的小动物,快速蹿走了──
不是……不是拉姆,拉姆要更大一点……
咽了一下口液,突然头疼阵阵,糊涂了啊──现在是二十世纪,那遥远时空的女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扶了扶不久前才配好的眼镜,轻叹一口气。
“很可怜是吧,”有个同事过来拍拍连芳的肩膀,“没办法,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战争?
说得倒轻松……
没有搭话,连芳刚想转身回车子上──又是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袭来──
立刻俯下身干呕起来──
“真的不要紧吗,连芳?”
其它的同事也聚过来,纷纷劝他等到巴士拉时去市立医院看看。
“早上没吃东西……还是晕车,不碍事的。”觉得恶心感稍稍减退,连芳说,同事们听他这么讲也没有追究。
硬着头皮朝车的方向迈了两步,觉得脚就好象是踩在棉花堆里,软绵绵得没有一点力气──
视线模糊起来──怎么搞的,难道度数又深了?
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耳边嗡嗡作响,好象同事们在叫自己的名字……含含糊糊的……
昏沉沉……脚下仿佛悬空般,一失神,连芳就跌进了黑甜乡──
“不用管我,工作要紧。”
在巴士拉的市立医院醒来,连芳就劝同事们先行,笑着说自己能料理自己。
待一行人离开,连芳立刻起身办了出院手续──这种时候医院的床位紧缺,他想让给比他更需要照顾的病患──
脚下还有点打飘,没走出医院,连芳就靠在走廊的墙上,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眼神漂移间,看到来来往往的求医者,有衣不蔽体的,有肢体残缺的……耳畔时不时听到的哭天抢地……又是谁的亲人离他们而去了?
又想到自己……连芳弯了弯唇角,苦笑。
父母早亡,大学毕业他就凭着自己优异的成绩进了cfn电台……然后辗转中东各国,成为一名一线战地记者,也算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但是那次小小的意外……改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