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东麟沉默了,他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个男人,他跟这个男人大概是天生犯冲。
“呵!”啻渊绕着他走了一步又一步,似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东西,“虚伪!”
“你不是很高兴吗,将他剁成一块一块。”
男人的声音有些冰冷,有种不屑万物的超然。但是在描述那尸体具体样子的时候,那冰冷的语气里诡异的夹杂了一丝兴奋。
啻渊将杀戮当做最高的奥义,他喜欢杀戮,并将此奉为圣典,即使是厌倦了永无止境的生命,但这种本能般追逐死亡与毁灭的感觉却从未改变。
“杀人有什么不好,你的导师维西利尔难道没教过你,善者从不恶争吗?”
啻渊咧嘴笑道,颇有种不羁之风。
但是那两个字太刺耳了,尤其是从一个讨厌的人嘴里说出来。东麟捂住耳朵大吼道“你就不能闭嘴吗,我说了我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你想杀人你自己去啊!”
妈的,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啊,佛祖也会挥动禅杖惩戒罪人,更何况东麟脾气不好,一点也不好,看以前招惹过他的人的下场就知道了…
咦,以前?东麟一下子愣住了,自己哪来的以前。记忆如浮光掠影般闪过,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他一下子陷入了茫然。
啻渊还想说些什么,却看着他的头顶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神色几度变换,濡慕,怨恨,冷漠…最终归于平静,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不安分的情绪。
啻渊觉得心里有点烦躁,一种事情超出了控制的烦躁。在修仙世界的秘境里,他没想到吸取了那人的生机也顺带接收了他的记忆,而在幻境里他根本没有办法来消除那些记忆带给他的影响。
这些天他的脑子里不断的浮现一些画面,有时是他穿梭宇宙看着斑斓的星云闪过,有时是他俯视着的浩瀚星域转瞬被掠夺了气运,有时是他混迹于人群吸收他们的生机,而最多的,则是自己站在山巅,身边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在与他说话…
真是,麻烦到牙疼!
那日啻渊走了之后,东麟又见到了那个男人,并得知他的名字叫做维西利尔。
真是奇怪的名字,东麟想到。不过看他眉目深刻身材高大,应该是外国人。
而维西利尔去见了东麟之后,一路找到了东麟父母的家,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们能以陌生人的身份领养东麟。
夫妇俩自然是很激动的,尤其是听见自己的儿子因为陷入一桩案件而被所有人排挤,心思脆弱的梁音当即就要哭出来。
他们何曾不想将自己的儿子带回家,可是那个男人一直明里暗里的威胁,夫妻俩只能忍着思念充当一对因为痛失亲子所以经常去孤儿院的志愿者。
“阿城,真的要这么做吗?”
梁音眼睛红红的,丝毫不在意维西利尔这个外人还在场,自从听说了维西利尔的提议之后她就失去了主意,只好将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东城看着自己妻子眼里的光芒,神色凝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男人目的是什么,将孩子带回来也许会激怒那男人,可如果不带回来,那孩子现在的处境…
神情几度变换,梁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颤的换道“阿城,那是我们的儿子…”
声音凄婉如啼血,东城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温柔的看向自己的妻子,这才望向维西利尔。
“我们夫妇想要领养阿麟。”
当维西利尔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黄老师的时候,被告知他们符合收养条件。
东城搂着自己的妻子,虽然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表情,但还是掩不住的激动。
东麟藏在门后侧耳听着屋里几人谈话,手指攥着门框发白也不知道。听见他们出来的声音,一溜烟的跑远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激动,期待,还有潜藏至深的忐忑…
东城夫妇经常来,他很喜欢他们,而他们每次来都会带着令其它孩子们垂涎的东西。
他们会温柔的询问他的学习,而那个漂亮阿姨脸上总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每次离别都显得十分艰难,还有偶尔在门口徘徊的身影,福灵心至回头时捕捉到的视线…
不知跑了多远他终于停了下来,只是一贯平静的脸上带着傻笑,他终于有父母了!
他是不是可以像那些极尽宠爱的孩子一样受了委屈躲在父母的怀里,是不是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是不是可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了…
他蹲下身子抹了抹眼角的鳄鱼泪,激动的,总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有点害怕啊,他们知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把我当做亲生孩子来看,我应不应该跟他们走…
越想心里越乱,心情也愈发激动。上天待他还是不薄的吧,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啻渊取下脸上的墨镜,大壮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还带这玩意儿,一脸无语的接过揣进了口袋。
“有人不听话啊,怎么办?”
夜里安静的空气里飘散着男人的低语,大壮打了个哆嗦,怎么感觉有点冷飕飕的啊。
“老大,先回去吧,这大晚上的有点冷啊。”
啻渊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你体虚吧。”
但不说大壮他一身腱子肉,就这高大的体格也跟体虚毫不沾边,但啻渊的话他哪敢反驳,只在心里想着这是谁又要倒霉了…
“来,阿麟,孩子,这是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你快吃。”
梁音将一块炸的酥脆排骨拈到东麟碗里,殷切的看着他吃下去,只是看着,自己便又红了眼睛。
“谢谢,妈妈…”
犹豫了良久,东麟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现在自己被收养了,有了姓了,以后在不是没姓的孤儿了。
“我可怜的孩子…”
梁音喉头一酸,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要掉下泪来。她的孩子,合该被捧在掌心里宠爱,即使是星星月亮,只要他喜欢,自己都宁愿双手捧给他。
为人父母,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只是东城一心为了这个家打拼,没想到孩子竟然被人生生从身边抱走,由此数年,他们都只能远远望着,偶尔看到他的照片,都觉得是种满足。
东城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只是他身为男性,又是家里的顶梁柱,只好安抚着自己的妻子 ,转头看着儿子正从碗里抬起脸来,嘴角还沾着米饭,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们,带着都属于少年的稚气与可爱。
心里一松,这样的生活何其宝贵,即使明天就要面对那个男人的怒火,自己也毫不畏惧了。
第69章 幻境5
时间如流水般缓缓滑过,不留痕迹。
东麟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好到他已经忘记了以前孤儿院的生活,忘记了自己是被收养的事实。
东城夫妇似乎知道些什么,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死亡,杀人之类的话题。
他们对他很好,似乎是在补偿什么,只不过他现在很少见到其他人,连东城夫妇的家人也是一样。
这让他陷入了一种不安,自己这是,不被承认吗?
家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他们好似防备警惕着什么,时间越久那种感觉就越强烈,他们甚至限制了东麟的外出。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连东麟都觉得他们过度紧张了。
只不过东麟也不在意,只要能留在这里,失去些自由算得了什么,大概是安稳来的太不易,他早已下定决心用一切去守护。
何况,在这里他还能见到那个人--
“维西利尔!”
青年将手里的画板放在地上,前不久东麟才知道他是一个画家,平时靠教别人画画和卖画为生。
只不过他不知道维西利尔的学生只有他一个而已。
东城夫妇显然与他关系不错,时常请他来家里吃饭。
“东麟。”
温柔的笑意如天光破云,瞬间洒落万朵晨辉,让东麟的脸皮都有些发红。
维西利尔将东麟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东麟今天想学什么?”
“素描吧。”
“昨天不是还闹着要学油画吗,今天怎么想着要学素描了?”
维西利尔好脾气的笑笑,傾着身子去拿前面的素描纸。
“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学过油画,所以我想要学素描。”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却忘了自己一直在孤儿院哪来的机会学习油画这件事。
看着东麟毫无所觉的去拿铅笔,维西利尔却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但此时他却高兴不起来,虽说让东麟尽早恢复记忆自己赢面更大,只是啻渊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难免不会做出什么来阻止东麟的觉醒。
维西利尔心情沉重,东麟却不知道这些,他的天赋不错,手笔虽稚嫩但十分写实。
维西利尔看着他一笔一划勾勒出虚实来,用笔却隐约可见油画的手法,他记得这是东麟第一个任务时学会的。
好像真的麻烦了呢,在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却已经有了被摧毁的理由,希望啻渊没有发现,让他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维西利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在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东麟独自在家等待着久去未归的东城夫妇。
几天前,他们留下纸条说很快就会回来,东麟不知道他们的很快是多久,大概是两天后,他终于走出了大门出去寻找,结果可想而知。
还好家里食物充足,还不至于让他饿死,只不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东城夫妇的安危。
五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维西利尔也如人间蒸发一般,一时间东麟觉得有些茫然无措,也再不敢出去了,只在家等着他们回来。
钥匙碰撞的声音有如天籁,他还以为是东城夫妇终于回来了,兴冲冲跑到了门口,却见一群陌生人呼啦啦涌进来,并没有在意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把东西给我搬了。
东麟站在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一个中年男人指使搬运工将值钱的电视什么的搬出门口他才反应过来。
“这个,还有这个,全都搬出去,小心点,摔坏了你赔。”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缘无故搬他家东西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大叫一声直接扑了出去,“你们是谁,不许动我爸爸妈妈的东西!”
众人看他年纪虽小,但此时却像是发狠的野狼一般,死死抱着电视,别人搬什么他抱什么,不由的气笑了。
“你就是我弟弟弟妹收养的孩子?嗯,确实挺像,难怪他们把你当孩子一样,连遗产都留给了你,不过你只是养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的。”
“遗产?什么遗产?”
看着东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那个与东城长的没有半分相似的哥哥有些惊讶了,“你不知道,我弟弟弟妹的尸体昨天已经火化了。”
心里猛地落下一道惊雷,他手上一松,手却没有离开那些物品,遗产,火化,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如果人的一生是本小说的话,有的人是黑道帝王自传,比如啻渊,有的人是一本画册,比如维西利尔。
而东麟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一场狗血剧,还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狗血,而是怎么凄惨怎么来,就跟玩儿一样。
转念一想,既然自己的人生就跟玩儿的一样,那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但还是确认的问道“他们,是不是死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语气里的忐忑却显露了他的心情,快说不是,他们怎么会死,快说啊。
“是,他们已经死了。”男人懒得和他再说一句,转身指挥那些人又开始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