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笑了笑，开口的时候带出一点控制不住的讽刺“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不过来看看。”
何秋意不是没听出他话里带着的刺儿，但在这个问题上，她本来就是一个该被道德谴责的对象，所以只能以一种低姿态道“算了，何必弄的大家都尴尬。”
唐之收敛了笑容，垂着眼睑“本来不用尴尬的。”
何秋意许久没说话，唐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曾经有过那么一点后悔，最后他听到电话那头轻轻的叹息声“小之，你……好好照顾他，妈妈还有事，就这样吧。”
唐之把手机放回口袋，忽然想抽根烟，但夏季校服太轻薄，口袋又浅，实在不好放烟，他一般都藏书包里，遗憾的叹了口气，忍不住的想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记忆里最鲜明的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爸妈的工作都还不是太忙，所以一到寒暑假就会带他和唐也出去旅游，祖国大江南北也走了不少地方，最开心的就是游玩归来，一家人围在一起翻看照片，然后对着某张抓拍到的十分滑稽的动作笑的七横八竖的时候。
一去不复返，他不知道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酵的，只是在初三开学不久的某个晚上，爸妈突然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直到这时，他和唐也才知道，他们的妈妈竟然出轨了，而且对象竟然还是安咏棠的爸爸。
震惊，彷徨一瞬间笼罩了他们，那时年纪太小，除了无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甚至还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原来那种种的美满和爱情都只是表象？苟且可以在暗处悄无痕迹却茁壮的滋生，然后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料到的时刻狰狞的突破掩护的土壤，并且张牙舞爪的破坏现有的所有安宁。
争吵，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然后就是一纸离婚协议书，他和唐也也分开了，在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
唐之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叹完以后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子，手掌在脸上胡乱搓了几下，调整了一下表情，回到了病房。
因为失血过多，唐宏星手术醒来以后也还是没什么ji,ng神，脸色苍白，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唐也坐在床头削苹果，也不知道是准备削给谁吃，因为最应该吃的那个人睡得正香，只见那水果刀在他手指间翻来转去，苹果皮极有层次的一圈圈挂下来。
也许他只是无聊炫个技，唐之这么想着。
唐红玉看他进来，招手道“刚才我在和小也说要请个护工比较好，平时你们要上学，我呢虽然没事，可是敏敏刚上小学，每天要接送，两边跑我也肯定没法照顾的太细，有个护工盯着会放心些。”
“嗯。”唐之点点头，“这倒也是。”
唐也削好了苹果，那个苹果衣服脱的非常干净，白白嫩嫩，只剩了头顶的把儿，他捏着那个把儿开始啃了起来，唐之瞪了瞪眼，这家伙还真是给自己削的啊？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自己吃上了，不给姑姑啊？”
唐红玉笑了“我刚才吃完一个呢。”
唐也抬眼撇他“怎么？你想吃啊？”
唐之不爱吃水果，很大原因是嫌麻烦，又要洗又要削的，真是不够他累的，不过现在他有点饿了，尤其是还闻到走廊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听动静好像是在发放病号饭，他吞了口口水“我咬一口。”
唐也把苹果往上一举，唐之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口，然后摸了摸肚子“好饿，我出去买饭吧，你们要吃什么？”
还没等回答，他的手机响了，是江宴打的“你在哪个病房？”
唐之没反应过来“干嘛？”
“给你们送饭啊，快准备给我一个爱的拥抱吧。”
挂了电话，他挺高兴“不用买了，有人来送温暖了。”
江宴进来的时候拎着两个挺大的保温桶，唐之迎上去“可以啊，算你有心了。”
江宴笑了一下“不是我有心，是你老妈有心，这是她做好让我送来的。”
唐之略有些意外不过倒不怎么惊讶，唐也脸色变了变，然后冷哼了一声，唐红玉忙道“那真是麻烦你了江宴，你吃了没？”
“我吃饱才过来的，不用管我。”
这个病房是两人间，另一张床位是空的，于是他们把那个床位的小方桌也搬过来和他们的拼在一起，把保温桶一层一层打开，青椒炒ji腿rou，金针菇日本豆腐，鱼香茄子，干锅花菜，萝卜牛腩汤。
唐之口水都要出来了，几人在桌子前坐好，唐红玉道“秋意也真是的，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于何秋意的出轨，唐红玉当然是愤怒的，不过几年过去，现在又多了许多遗憾和无奈，当初她们俩人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的，这两年虽然联系的少，但逢年过节还是有问候的短信和电话。
也许因为这饭是何秋意做的，一顿吃下来气氛有些尴尬和微妙，江宴干坐在一旁，绞尽脑汁，想了点可以转移话题的事情“唐之，你的书包我帮你带回家了。”
唐之对他的没话找话觉得有点想笑“好，多谢了。”
吃完饭，江宴便拿着保温桶走了，唐红玉陪着直到唐宏星再次醒来，又说了一会话，才回去。
天色渐晚，唐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唐也道“八点半了，你先走吧，再晚学校要关门了。”
唐也没动“今晚我留下来吧。”
唐之还没说话，他爸先开口了，气息还有些虚弱“你留下来干嘛？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又不是病危还要守夜，再说不是有护工吗，你还要上课呢明天，听话，先回去。”
唐之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吧。”
唐也站起身，他爸这时又冒出一句“平时你们也不用老跑来，天气热，只要哪天那个小偷抓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唐之扶额，“爸，你就别想那些了，好好养病，有监控呢，脸也拍到了，警察说了，那人跑不了的，多亏了您这以命搏命的大无畏ji,ng神。”
“哈哈。”唐宏星非常乐观的自嘲了一下。
唐也一脸无可救药的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站在电梯前，唐也仰头看着上面显示屏的数字从22,21,20……13，‘叮’的一声，终于在他面前停下，门打开，因为比较晚了，电梯里没什么人，除了一个管电梯的阿姨，还有四五个人，他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个人，眉头就忍不住拧了起来，已经跨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阿姨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进来？”
唐也往后退了两步“不了。”
阿姨满脸莫名的按了关门键。
而他看到的那个人正是安咏棠，旁边则是关远，安爸爸也在这个医院，病房在19层，他们送了晚饭过来，还陪无聊的安爸爸下了会棋，打了会牌，这才回去。
关远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嗤笑一声“唐之？真是避如蛇蝎啊，我们能吃了他？”
安咏棠道“是唐也。”
“嗯？”关远愣了愣，“哦，他那个双胞胎弟弟啊。”
唐之和唐也两人长的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像，眉眼脸型都有些微的差别，发型也不一样，唐也头发长一些，唐之短一些，两人如果站在一起还挺好分别的，不过单独只看其中一人的话，还是需要花些时间辨认的。
“咋一眼还真没认出来。”关远摸摸下巴，又转头看了眼安咏棠，“还是你厉害啊。”
安咏棠哼了一声“死对头嘛。”
第9章 ji,ng分的死对头
九
因为前一天晚上回家回的比较晚，功课做完也十二点了，唐之早上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的教室，他的位置在里面，程醒身体往前把椅子翘起来让他进去，唐之脚下还绊了一下，程醒看看他“没睡醒啊？”
唐之坐下以后，打了个哈欠“你在这种事情上眼光总是很犀利。”
“那是，怎么说我也是睡眠届一霸。”程醒挺得意，打了个响指，“对了，你爸怎么样了？”
“没事了。”唐之想起程醒昨天那一副干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昨天也要多谢你。”
程醒有些糊涂“嗯？谢我什么？”
唐之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没什么，我睡会，老师来了叫我。”
直到中午吃饭他还有点懒懒的，去的晚了食堂倒是不用排什么队，就是菜都快没了，他朝窗口里扫了几眼“我要小黄鱼，还有炒里脊……”
打饭的阿姨拿了餐盘，开始给他打菜，炒里脊只剩一点了，扒拉扒拉估计也就只能凑够一份，刚拿起大勺子，对面也同时伸过来一只，在里脊rou上方正面交锋。
唐之愣了一下，往旁边的窗口看了看，顿时翻了个白眼，我靠，怎么又是安咏棠这货！每次都跟他抢最后一份rou！看来这是准备再干一架的节奏？可以有，正好他心情不太好，唐之有点蠢蠢欲动了。
察觉到旁边很不友好的注视，安咏棠转头瞥了他一眼，里面打菜的两个阿姨都还犹豫着“同学，这rou……”
“给他吧。”安咏棠一副非常大方的样子。
哈？唐之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安咏棠会吐出这三个字，这算个什么事？虽然如愿以偿打到了rou，可为什么依然有种很不爽的感觉，就感觉……好像被施舍了一样？对，没错！就是他那个态度，一脸的‘哥懒得跟你计较’的德xi,ng，真是非常的让人牙痒。
可人家都把rou让给他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上去找人干架？说‘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把炒里脊给我？’这不有病嘛，唐之端着餐盘，赢的十分憋屈。
他真怀疑安咏棠是不是ji,ng分了，为什么跟以前说好的不一样？这么谦让的安咏棠是个什么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不止是他，关远也在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嘿，我说，棠子，最近我发现你变得有点温柔啊。”
安咏棠被他雷的倒吸了口冷气“你确定自己知道温柔是什么意思吗？要不要哥给你本字典？”
关远和他一起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道“我只是在想前不久那个和唐之那傻逼为个糖醋排骨打起来的人去了哪儿？”
“你都说他是傻逼了，我何必还和他一般见识，把自己拉到和他一样傻逼的水平线上？”安咏棠一脸不屑。
“哎哟，境界还挺高。”关远看着他笑，“要我啊，就冲他昨天打小报告那个劲儿，我就一点rou渣都不给他。”
安咏棠当然也不想，如今这个境界纯粹是被逼得，他不想跟唐之动手，就只能让着他，不然还能怎么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憋出火来了。
正吃着，忽然前面隔了约莫七八排的地方发出极大的动静，好像有人打起来了，只一会儿就呼啦啦围了一班吃瓜群众，关远朝那边看了一眼“那片好像是五班还是六班的地盘吧，是赵来又惹了谁了？”赵来是五班的一个特别混的家伙，说他特别混是因为他老跟社会上的杂七八糟的人来往密切，而且嘴贱特别爱挑事儿。
安咏棠并不关心“就他那张嘴，惹谁都正常，哪天他和校长打起来都不奇怪。”
关远脑补了一下，在那笑了半天“这还挺让人期待的。”
话说完，就见斜前方的唐之突然跳了起来，几步就冲了过去，并迅速突破人墙挤进了风暴中心。
关远是面对他们那个方向的，看到以后愣了一下“哎哟，唐之这傻逼怎么那么积极。”
安咏棠坐他对面，所有一切都发生在他的背后，他转身看了看“什么？”
关远扒了口饭“他刚才冲进去了，估计现在也一起打上了吧，他这是哪里有架就往哪里凑吗？”
人墙围着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零碎听到一些议论声，安咏棠回过身“估计是唐也和人打起来了。”唐也是五班的。
围观人群传来一阵惊呼，看来战况有点激烈，安咏棠恍了下神，唐之那家伙不会打出什么好歹吧？嗯……应该不会，而且就算会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唐之这次打架的原因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间接直接关系。
非常好，安咏棠淡定的继续吃饭。
那边的唐之一挤进人堆里就看到唐也和赵来扭打在一起，旁边有人想拉架，但碍着赵来不敢上去，也怕被波及，而且还有一两个赵来的哥们在那挡着。
“我c,ao！”唐之一看唐也嘴角有血立刻就红了眼，随手从旁边桌子上抓了个餐盘就冲着赵来的后脑勺拍下去，紧跟着一脚踹在他背上。
赵来本来压在唐也的身上，猛然被偷袭倒在了一边，后脑勺还被砸的嗡嗡直响，顺带还淋了一身油腻腻的饭菜，他很快爬起身“我靠，哪个狗日的……哟，唐之，行啊，来救兵了，行行，一起上，反正你们都是一个逼里面爬出来的，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个人。”
他最后一个字的话音都还没落到地上，就见眼前一花，唐之已迅速闪到他跟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往旁边墙上撞去，赵来也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掰，同时一条腿朝唐之膝弯踢去。
“唐之你……”唐也想说你别管，可根本没那个机会，那两人已光速投入到战斗中去了，“靠。”他看到赵来脚下的小动作，立刻上去帮忙，而他一上去，赵来就变成一打二，虽然他嘴上说什么这俩算一个人，可实际c,ao作起来当然不是那么回事，看到老大吃亏，他那在旁边围观的兄弟急忙分了一个人上去，使人数达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标准。
四个人打的难舍难分，围观人群突然散开一个口子，是有学生带着老师赶到了，来的是五班的班主任，姓陈，他一看到这情景就气的青筋直跳“都给我住手！你们！”他伸手往旁边围观的几个男生一指，“上去拉开！还看，还看！以为这是看电影呢，啊？要不要给你们一人发一盒爆米花？！”
终于停战的四个人排排站戳在了他面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挂着彩，最严重的是……他看到两张十分相似的脸，其中一张脸还肿着，脸上还有明显血迹，险些让他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再看两眼就认出来了，伤的重的是唐也，赵来也好不到哪去，唐之和王祯倒还好，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都跟我走。”陈老师带着他们往办公室去，并让一个学生去找唐之的班主任。
几人离开食堂的时候，安咏棠抬头看了一眼，唐之走在最后面，行动正常，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关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落在唐之身上，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高二段的办公室现在很热闹，两个班主任，还有教导主任都来了，对着四个人就是一顿训，起因暂且先放在一边，因为不管是为了什么，打架斗殴这个行为都是不应该的。
班月是说的比较少的那位，因为唐之会掺和进去显然是为了帮唐也，要说自己的弟弟跟人打架，让他这个哥哥袖手旁观那是挺不人道的，于是班月的训话重点就是唐之应该去拉架而不是自己参与进去。
十几分钟后，训话结束，老师们各自喝了口水，教导主任道“好，现在就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唐也冷着脸“赵来嘴太脏，欠打。”
赵来在旁边特别不屑的道“开个玩笑而已，是你小心眼。”
唐也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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