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倪兄在外奔波劳作自然不知,尊夫人已另结新欢。一日两人干柴烈火在树林中野合,在下刚巧路过,瞧了个正着,故而才知晓得尊夫人臀上的胎记,绝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倪世卓半信半疑,沉吟片刻方才对那书生道“多谢告知,我回去会好好查证。若你所说属实,我定重金酬谢,但若你敢胡说八道,可就别怪我倪某人不客气。”
书生却是摇摇头,轻嗔道“公子觉着小弟像是个缺银子的贪财鬼吗?”他不但对自己和倪世卓的称呼变了,就连语调中也似藏了一把小小的钩子,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倪世卓眼神扫过他那身上好的软缎长衫,扫过腰间悬着的蓝田玉佩,最终落到了那书生的脸上,斜眼笑道“若你不要银子,那又想要什么呢?”
那书生缓缓伸出手搭在了倪世卓的肩头上,先是抚摸了片刻,而后又捏了一捏,凑近道“事到如今,公子还看不出小弟与你是同道中人吗?既是同道中人,小弟想要什么,你难道还猜不出吗?”
倪世卓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反手握住那书生的细腰,调笑道“你想要的我随时能给,只不过现下——”他暗示性地朝慕白坐着的方向看去,见慕白呆呆地望着他们,勾勾唇角,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一面盯着他不放,一面将那书生的耳垂含到了嘴里,含糊道“这里还有个大活人,你难道想演一出让他瞧着?”
那书生听了这话也回头看了慕白一眼,微微一笑,全不在意地慢慢地解开了束带,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误会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已显现出鱼肚白,慕白却依旧半靠着大殿里的廊柱坐在那里,神情有些恍惚。那姓倪的男子和那书生早已不知所踪,可他们抵死缠绵的旖旎情景却似乎仍是历历在目。
是的,在别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一个君子是应该捂住眼睛,蒙上耳朵的,可慕白并不是一个君子,而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学生,所以他既没有捂住眼睛,也没有蒙上耳朵的,而是略带羞怯地瞄着那两个不知羞怯的人,一颗心蹦蹦跳个不停。
他看过春宫图,知道男人和女人要怎么做,但从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明渊也可以更进一步……
他这样想着,脸渐渐红了,心也越跳越快,几乎要从胸膛之中迸发出来,倪世卓和那书生的说话声似是离得很近,又似是离得很远,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和快乐的呻吟声,隐约间又好像变成了明渊和他两人的对话。
“你好冷,就连里面也是冷的……不过却也很滑……”
“而你却是暖的……好哥哥,再……再……”
恍惚中,一个更清晰也更真实的声音传进了慕白的耳中,与此同时,有人还在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
“慕白——慕白——”
慕白猛地回过神,发现明渊正半蹲在自己面前,担忧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似是蓝到极致的海水,漆黑的几乎要将人的心神全部吸进去。
慕白一夜未曾好睡,脑子里一会儿是倪世卓和那书生翻云覆雨,一会儿又是自己被明渊压在身下摆弄,虚虚实实搅扰得他不得安定,至今还是乱糟糟的一团浆糊,乍一被明渊的目光捕获,不禁脱口而出,软绵绵地叫道“好哥哥——”
此言一出,两人都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慕白登时就清醒了过来,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十个耳光,而明渊则是脸色大变。
他本是情场老手,虽心系云一后收敛了形骸,可只一听便分辨出慕白这一声当中饱含的请欲,初时他进入大殿就觉着四下的气味有些古怪,如今细细一闻,当中果真散逸着男子行事后独有的麝香,再联想到昨夜他们一进来时那个陌生男子望向慕白的眼神,简直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越想越觉着害怕,越看慕白越觉得不对,忍不住出言试探道“你……还好吧?”
慕白本是面红过耳,却没料到明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呆呆抬起头反问道“什么好不好?”
明渊板着脸僵硬地道“我是说,你的——屁股可有不适?”
慕白枯坐了一个晚上,别说屁股了,身上几乎没有一处不难受的,听了这话便老实点了点头,道“有点儿疼,腰那里也不怎么舒服。”
明渊猛地背过身去,不想让慕白看见自己眼中满满的杀意,他虽仅与慕白相处不足四月,但却一直对这小修士十二分上心。如今自己一时不察,竟让他被人哄得失了元阳,而且观慕白这副神思不属的迷糊模样,说不定还中了什么迷药,究竟是不是自愿委身还未可知,不由得将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慕白只觉明渊身周煞气暴涨,连忙站起身来,谁知久坐之下腿部酸麻,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明渊抱在了怀中,本来已经降温的双颊瞬间再次爆红。
明渊还沉浸在将慕白独自一人留在狼窝的自责当中,全然没有察觉到慕白的尴尬,说了声“屁股疼就别骑马”,出了大殿对廊下的黑檀打了个口哨,示意它乖乖跟在后面,便抱着慕白离开破庙,沿着大路向前走去。
慕白窝在明渊怀中只觉五味杂陈,说实在的,明渊并不懂得怎么抱人,现在的姿势不仅费力,又没法子让慕白舒服,慕白囧囧有神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下滑,而为了能好好地待在明渊怀里,他不得不绷直后背那些本来就有些酸痛的肌肉,从而保持平衡。
明渊走得不太快,但也绝不算慢,至少在晌午前抵达了一座小城,并找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将慕白放下用饭。
明渊点菜时要的几乎都是炖、煮一类的软烂菜色,还特地吩咐小二拿来软垫放在慕白的座位上,惹得原本就对二人关系持怀疑态度的食客们更加议论纷纷,还有人露出恍然大悟般的古怪笑容,而这些笑容在慕白不停地揉腰时又更加深了几分。
因为各怀心事,明渊和慕白用饭时都沉默不语,可刚刚吃到一半,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就见有几个穿着官服的差役抬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从酒楼门前经过,后面还押解着一男一女。
有些好事儿的食客已是撂下筷子奔到门口瞧热闹,明渊却没那份闲心,只是透过打开的窗户略略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却令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原来那被差役拿住了的一男一女之中,赫然便有昨夜破庙中的那个轻薄了慕白的男子。
他心念急转,决定暂不声张,等夜里慕白歇下了再去找那混账的麻烦,谁知慕白也是眼尖,竟也瞧见了那男子,立时瞪大了眼睛道“倪世卓?他竟然也在这里,怎会被官差拿住了?”
明渊眉头紧锁,慕白竟然知晓那人姓名,难道他之前的种种猜测全不正确,慕白并非稀里糊涂地被人占了便宜,而是对那人一见钟情才……
思及此处,他只觉胸中烦闷,不禁沉声道“你怎知他叫倪世卓?”
慕白紧抿嘴唇,脸慢慢红了,昨晚那书生不知喊过这名字多少次,那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尾音简直绕梁三日挥之不去,他便是不想记住也是不得不记住的,可这个中原因又哪里是能宣之于口的?
明渊却是会错了意,还以为慕白是因说起了心上人羞于启齿,气得几乎要把拳头捏碎了,心中暗骂慕白木头脑袋识人不清,左看右看那个姓倪的也没有半点出众之处,如今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又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低头闷闷地喝了几杯酒,见慕白还频频朝窗外探望,似乎忧心忡忡,便气呼呼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快快将饭吃了,吃完我们就去衙门口,也好打听打听那个倪——倪什么什么的究竟犯了何事。”
慕白一呆,而后点点头继续吃菜,他之所以关注此事不过是因着好奇。昨晚倪世卓和那书生收了云雨后,便整理衣物相协离去,说是打算去倪家捉奸,而看眼前这形势,似乎是倪世卓一怒之下将奸夫杀了,不由得抬头问明渊“那个……通奸究竟是什么罪过啊?”
明渊本是在喝闷酒,听了这话,一时不防被呛得咳嗽不止,差点儿背过气去,勉强停住后犹豫着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慕白也觉着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两个字不太妥当,连忙将头埋在碗里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明渊则是在心中一遍遍地叹气,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个软糯糯的小修士会因着什么人或是什么事离自己而去,说不定当他离开这座小镇时又将孤身一人。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放在脚边的刀棺,它才是唯一一个会陪伴他至死的东西了,即使他根本不想要。
这或许就是他明渊的宿命——喜欢的留不住,不喜欢的又怎么也甩不掉。
等两人用过饭再赶往衙门口时,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应衙役拿着杀威棒分列公堂两边,倪世卓和一个女人则垂头跪在当中,看来县令是预备着升堂审案了。
明渊见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比看杂耍时还夸张,索性用水气将他们二人身形包裹起来,直接飘到堂案旁边站定,而此时,县令也姗姗来迟,施施然在堂案后坐定,抬手将惊堂木一拍,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看客们立时就安静了下来。
县令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蓄着几缕长髯,倒是一脸正气凛然,他先是沉着脸瞥了公堂外那些百姓一眼,而后才将目光放到堂下跪着的一男一女身上,缓缓开口道“倪世卓,今早陈捕快为追捕逃犯去你家问话,却发现你与犯妇倪张氏正在后院掩埋一具男尸,那人可是你杀的?”
倪世卓蜷曲着身子跪在地上朝县令磕了一个头,这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大人容禀,小人绝没有犯过害人性命这等大罪,害死田彬的罪魁祸首是犯妇倪张氏,小人是念在多年夫妻情分才帮她埋尸的,还请大人明察。”
跪在倪世卓身旁的女子本是垂头委顿在地,哆哆嗦嗦地不成样子,听了这话霍然抬头,哑着嗓子道“人不是我杀的,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她喃喃重复了两句,而后似是回过神来一般,朝那县令猛磕了两个头“请大人……大人明察。”
县令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然司空见惯,并没有太多表示,而是继续盘问倪世卓“你既然知道死者名叫田彬,那定是与他相识。”
倪世卓点头道“不瞒大人,我与死者田彬确实相识,不仅相识,更有一段露水姻缘——”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明渊连忙转头去瞧慕白的脸色,只见他嘴巴微张,似是有些惊讶,又似是并不惊讶,只是静静等着下文,不由得心生疑惑,而这时就听那倪世卓继续道“——倪张氏也正是因此生出了妒恨,趁我两人情热之后疏于防备,杀了田彬。”
那县令捻着自己的胡须微微颔首,倪世卓这番话确实合情合理,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倪张氏身上。
倪张氏见情势不妙,胸口起伏了几下,一咬牙辩白道“大人,倪世卓他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那田彬不是与他有私情,而是……而是与我私相授受。昨晚我俩正在屋中做那档子事,倪世卓他突然就闯了进来,指着我俩一顿大骂,而后不由分说就将田彬给……给杀了。他根本是贼喊捉贼,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第二十三章 谜团
夫妻二人双双坦白自己与人偷情,并争相指认对方因妒将奸夫杀死,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听说,简直赶上说书编戏了,围观的百姓纷纷表示这热闹看得值当。
慕白则满心疑惑,昨晚倪世卓的确是要回家抓奸,因遇见妻子和旁人偷情,一时怒火攻心对奸夫痛下杀手确有可能,不过按照倪世卓这人花心的品性和喜好来看,说这死者与他有肌肤之亲,被倪张氏发现后杀害似乎也并非无稽之谈。
如今两人各执一词,难道就没有第三个人见证了事实真相吗?之前那个出现在破庙的书生又在何处?昨晚就是他告知倪世卓倪张氏与人私通之事,之后也是他陪倪世卓一同离去,现下大概也只有这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捅了捅旁边的明渊,压低声音道“你觉着他们夫妇二人究竟谁是凶手?”
明渊的目光在一男一女两人的身上来回跳跃着,弹了弹舌头皱眉道“倪世卓很可疑,态度太过镇定,而说出来的话也太有技巧,除了向所有人说明是他的妻子杀了死者之外,他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有透漏,无论是作案的时间、地点、手法、所用的凶器,统统没有提及,而一个狡猾的凶手确实是不会希望办案的官差掌握这些信息的。”
慕白却摇头道“也有可能他还没来得及说,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凶手。”
明渊看了一眼慕白,又继续道“不急,县令审案自会详细询问,我们等着看便知分晓。不过如果我是县令,定会先盘问倪张氏,因为她的话中透漏了更多东西。”
慕白刚要再问,就听那县令开口对倪张氏道“你说倪世卓对你和田彬破口大骂,那周围的邻居可有听到?”
倪张氏笃定道“应是有的。我们本就只是平头百姓,平日里做些小生意过活,买不起高门深院,只能住在西街,周围有四五户人家,不可能没人听到!”
县令对一旁负责记录口供的师爷点点头,示意待会儿找人去那附近进行查证,而后又接着问道“你说倪世卓是昨夜杀的人,还记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辰?”
倪张氏摇头道“那时我们正胡天胡地的,哪里能分辨出时辰几何?之后……之后我怕得要命,也记不住那么许多了。”
县令又道“你说倪世卓是突然闯进屋中,也就是说他此前并不在家,可对?”
倪张氏点头道“确是如此。他这两日去外地进货,昨夜至晚方归。若他在,我也不敢将人领到家里来了。”
县令沉吟片刻,又对倪世卓道“倪世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姓吴,本在华都为官,后因得罪了人才被贬道这么个小地方,头脑自不是一般官员可比,上任后遇到的几桩棘手的案子都解决得非常顺利,明白这种情形下无需询问太多,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对质双方就会争先恐后地互相攀咬,而这其中说谎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凶手。
倪世卓原本镇静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裂痕,嘴唇抖了抖,开口道“大人明察,小人这些天确实外出,可昨晚入夜时已然回到了家中,因与田彬多日不见,有些难耐,便哄着让张氏喝了碗蒙汗药,等她被迷晕过去后好方便行事。”
吴县令厌恶地拧紧了眉头,却还是继续询问道“为何你们二人非要……非要在你家中行事?”这夫妻二人左一个伤风,右一个败俗,活脱脱的一对狗男女。
倪世卓老实答道“我们这也是无法,田彬并非本地人,一直都住在客栈,那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所以只能去我那儿了。至于迷药……我藏在床头的褥子下面,大人若是派人搜查定能找到,证明我所说非虚。”
慕白越听越是糊涂,时而觉着倪世卓在撒谎,时而又认为张氏的说辞太过牵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确实难以判定,而更为古怪的是,当县令问及那田彬是被何种凶器所伤时,夫妻二人都开始支支吾吾,一致推说当时屋里太黑,什么也没看到。
吴县令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下定论,只得让人将倪世卓夫妻押下去,准备搜集证据好择日再审。
明渊和慕白混在看热闹的人当中离开了衙门,移步往原先的酒楼处去寻黑檀,这次无需慕白开口询问,明渊便抢先道“这个案子处处都透着古怪,两人争着往自己身上抹黑,而说到对方杀人过程时却又含糊其辞。”
慕白咬唇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明渊耸耸肩,“或许说明此二人都是凶手,合谋将田彬杀了,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掩盖真相,从而脱罪……又或许说明他们都不是凶手,而且也并不知道究竟谁是凶手,这才拼命将事情推到对方身上,好撇清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再抱持什么幻想,无论真相如何,那倪世卓都绝非值得托付身心之人。”说罢一甩袖子大步离去,慕白一头雾水地小跑着跟在后面,不明白明渊到底何出此言。
折腾了这许久,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恰好那家酒楼前面做吃食,后面便是客栈,明渊他们也索性就打算在此处住下,正在登记姓名时,却见一个农人与个伙计推推搡搡地走了出来,边走边叫喊着“还我的鸡”。
那伙计却很是硬气,一把将人推出门去,大骂道“我们这儿可是本镇最大的酒楼,难不成还会贪墨你一只鸡?走走走,别在门口碍眼,再敢胡说八道,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那农人死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却又不敢上前,嗫嚅道“这些鸡可是我们乡里乡亲一起凑出来的,现下丢了一只,你要我如何向人家交代?”
慕白见那农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个鸡笼,笼里装了四五只胡乱扇动翅膀的大公鸡,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有好几个补丁,想来那些农户养几只鸡买来换钱也是不易,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
可那伙计显然并不觉着老农可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兴许不过是你自己数错了,快走快走,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耗着。”
那农人站在酒楼门外,一会儿看看那叉着腰堵在门口的伙计,一会儿看看大街上越来越少的人流,一会儿又看看已经发暗的天色,正在彷徨无措之时,正瞧见县令的轿子经过,连忙跑过去拦轿喊冤。
那吴县令倒真是个好官,虽还在为那件杀人案烦心,但听见有人喊冤还是立时便命人落轿,亲自询问事情始末,还将那伙计一并叫过来问话。
那伙计能说会道,见了县令也不惊慌,而是道“大人明鉴,这人今日下午确实来我们店里卖鸡,小人也确实收过他的鸡,但论价时没谈拢,我便又将所有的鸡尽数还与了他,根本就没有私藏。况且小人家并不在镇上,吃住都是酒楼供给的,就算有心私藏也无处可藏啊。”
那农人急道“不是你贪墨的,就是你们酒楼贪墨的。”
伙计苦笑道“我们酒楼经营的极好,每日往来客人无数,哪至于贪你一只鸡?若是如此岂不是坏了名声,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吴县令家中累世书香,颇有根底,虽有爱民之心,却无法理解一只鸡对于一个农人究竟有多重要,本就觉着这农人为着一只鸡拦住自己的轿子有几分小题大做,如今听了这伙计的一番话,更觉着这人是在讹诈,便板起脸来训斥那农人道“偌大一个酒楼,难不成还会赖你一只鸡不成?不过是几吊钱的事情,竟敢闹到我这里,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莽撞行事,本县令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些大案?”说罢一甩袍袖,重新上轿离去了。
那伙计追着轿子奉承了几句“大人英明”一类的话,而后狠狠朝那农人脚下啐了口吐沫,而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店中,只留下那农人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最后竟是蹲在地上抱头哭了起来。
慕白看他可怜,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明渊给他应急用的碎银子,走上前递到那农人面前,道“老丈,天快要黑了,再不回去路恐怕就要难走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拿去补偿丢了鸡的损失吧。”
那农人听了这话,连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是不肯收钱,“小老儿虽穷,但一只鸡的损失倒也不是担负不起,可那酒楼真是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他们赖了我的鸡,竟还死不承认。小老儿向来就是这副倔脾气,若是他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决计是不会离开的。”
话一出口,似乎就连他自己也重新生出了几分勇气,大踏步又走进了酒楼之中,也不管当中的食客,自顾自大喊道“还我的鸡!快还我的鸡!”
☆、第二十四章 事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