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不仅这小少年xi,ng子刚烈,便连那黑溜溜一只小小猴子也是难缠得紧,搞得诸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酋大山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制住辛川,又怕他中途逃跑,迫他吞了迷药,少年方才安静下来,那猴子一见不妙早失了踪影,酋大山也不去管它,只兴高采烈地提着辛川往回走。
可谁知还未走几步远,便迎面撞上了刚巧路过的相昊然,随后这群人便顺理成章地被白衣青年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也就救下了昏迷的辛川。
“酋大山……么……”兰泙的浅色双唇抿了抿,眸色深沉得可怕,浑身的冷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去,饶是隔了数步之远的相昊然也有所察觉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你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哼……”冷笑一声,兰泙没有作答,但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谁也不曾知晓,当心急火燎的兰泙远远看到胡同口那已然熄灭的红灯笼之时,胸中所掀起的惊天波澜。那种焦虑、愤恨、紧张、害怕混合着恐惧的黑暗感觉如同蛛丝般将他密密麻麻地裹覆其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兰泙清晰地知道——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来不及去救辛川,害怕在还未能赶到之前自己真心呵护之人已经受到伤害!
这种扭曲的恐惧感撕咬着兰泙,令他心头颤抖无法自抑,他害怕自己明明有能力去救辛川,最终却还是让他受到伤害!
眼前的情景与五年前重生那夜骤然重合,兰泙胸中情绪激荡,如同惊涛骇浪般,几要将他生生撕裂!五年前,只因自己迟了一步,便令深爱之人的身体和尊严一同被撕裂!也一同摧毁了他原本平静的世界,令他陷入无法开解的心结之中,以至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兰泙憎恨那种懊悔与自责难当的痛苦感觉,更憎恨那种面对既成事实之时深深的无力感!
还好,历史并未重演。
而该讨还的,总是要讨回来的。
看着面前一瞬变得更加陌生的青年,相昊然突然有种周身泛凉的感觉。这人,就如同他最初所判断的那样,寡情,且很不好相与。而且,此人行事根本不按常理。
眼见事情已经有些偏离了预先料定的轨道,相昊然却并不想就此打住。轻笑一声,白衣青年面上一副不以为意道“酋大山不论下场如何,总是自作自受。”语锋一转,又紧接着道“救了小川,可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的么?”
“唔,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兰泙淡淡道。
“呵呵……放心,总归是小事一件。”呵呵一笑,相昊然突然正色道“在下相昊然,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兰泙闻言一怔,纱帽下的眉头蹙成了“川”字“你想知道我的名字?这就是你的要求?”
“正是。”白衣青年笑得如同一只白毛狐狸。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作答。”沉默片刻,兰泙抱着怀中少年突然转身便走。
“哎——”相昊然有些傻眼,呆了一呆,立刻纵身跃前,几步便追至近侧,怪叫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脚步一顿,兰泙停住了步子,头微微侧向一边,似在思考,亦似陷入迷惑之中,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是呵……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晓……”
怔然片刻,兰泙眼神已然恢复清明,正了正神色,口中道一句“告辞”,便大步向前而去。
“等一下!”身后却突然传来相昊然悠悠然的声音“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是谁吧——兰、泙!”
“你叫我什么?!”这两个字不啻于天雷在耳边炸响,兰泙脑中讯息瞬间万变,本能地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如同尖刀一般穿过纱帽直直s,he向那始终笑意盈面的白衣青年。
“呵……”终于扳回一局,相昊然心情大畅,施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刚才未几自报家门,实在唐突了兰兄。”
“眉山门下相昊然,见过兰兄!”
声音清朗,如和风明月。
“眉山?”兰泙顿时怔住了。
☆94、擦肩而过
怀疑——这是兰泙的第一反应。
脑海中闪过睿智安详的眉山老人,和带了些仙风道骨意味的荀良玉,再瞧瞧面前一身风流,潇洒倜傥却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般的相昊然,兰泙本能地选择了怀疑。
可天底下知道他原本就是兰泙的人却少之又少,既然这人自称眉山门下,又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此说来,其话中的可信度却是极高的。
“龙生九子,犹然各各不同。”似是知道兰泙心中所想,相昊然也不着恼,只呵呵一笑道“在下确实出自眉山门下,兰兄不必怀疑。”提到“眉山”二字,白衣青年面上的轻佻之色亦不由敛了些许。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既然这般说了,显然已承认自己就是兰泙。
“猜的。”眨眼间相昊然又恢复那带了些轻浮气质的风流样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兰泙一番之后,视线又落在了蹲在主人肩头无聊地东瞅西顾的黑猴儿身上,眼睛微眯,笑得欢畅非常“家师曾言,兰兄秉xi,ng淡漠,气质独特,身手出众,且经历奇特,兼之身边带着一只世所罕见的灵猴儿,即便不见相貌,遇到之时也易将兰兄辨识出来。”
确实,兰泙此人气质独特,虽然存在感薄弱,但一旦入得眼帘,便令人难忘。如果单单看到此人或许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兰泙肩上这只ji,ng灵古怪的猴儿却最终泄露了他的身份。一人一猴儿,明明是完全极端的两种xi,ng子,放在一起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相合之感。
起初相昊然只是诧异于这只猴儿的ji,ng灵,不但在这个叫做小川的少年遇险之时竭力维护,还晓得力不能及之时去搬救兵回来搭救同伴,那时他也不过以为这只是只聪明些的猴子罢了。待到这猴儿爬到主人肩上,一人一猴儿站起一起成为一体之时,相昊然陡然明了,原来老师之前所言却是这般意思。而既然是灵猴儿,那般聪明也就不足为奇了。
仔细瞧了瞧猴儿眉心,相昊然心中了然,既然是隐藏身份,自然兰泙会设法隐去这灵猴儿身上显眼的白点。
现今这兰泙的淡漠秉xi,ng,独特气质,出众的身手,以及身边的灵猴儿都见识过了,却不知老师所言“奇特经历”却是哪般……
“哦?眉山老人是这样说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老人所言不可谓不ji,ng辟。
已是数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安否。
“正是。”相昊然笑笑,颔首道“老师还曾特意叮嘱,蔺泙实乃兰泙也!初见如若无法取信于对方,以真名唤之,必得其信任。”
——不过兰泙不是兰澧已故去的儿子么?如何竟是兰澧正满冶州大陆拼命寻找的意外失踪的爱宠?如今这般情形看来,兰泙与蔺泙竟然果真是同一人,那这样说来,兰澧与兰泙岂不是……父子乱l,u,n?
啊呀呀,王室秘辛,果然不可随意窥探也……
“……”眉头微微蹙起,兰泙敏锐地抓住那话外之音,语带疑惑道“眉山老人为何会对你说这些?”
兰泙可不认为眉山老人会无聊到闲来将此等秘密之事随意说与门下弟子听。不过显然,相昊然所知仅止于此,自己实乃重生而来之事他实际上并不知晓。
“何止对我提及。”相昊然抬起手指摇了摇,眯起眼睛意有所指道“所有眉山门下成年弟子前些时日皆接到老师发出的讯息,不论身在何处,需立即赶往济方城、陵南城、苏城、泾州城方向,在四城以及附近州县寻找兰兄。”
“眉山老人在找我?”虽已约略猜到,但一旦确定,兰泙闻言心中还是颇有些意外。继而想到,眉山门下弟子几何,居然会如那人一般大海捞针似的寻人?要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就连那掌控整个衡国之人铺天盖地地寻找都无法找到。如若这次不是因小川之事偶然遇到相昊然,就算是眉山门下所有弟子尽皆而出,老人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自己?
兰泙所不知道的是,眉山老人凭借星象和占卜之力确定了他将会出现的大体方位,所要搜寻的范围已大大缩小,加之门下弟子能人辈出,人数虽寥寥,但所持之力又岂是单个人的能力那般简单?所有人的信息人脉网络叠加,其能量不可小觑。不过即便兰泙并不了解这些,也知晓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眉山老人不可能这般兴师动众,火急火燎地寻找自己。
“正是。”相昊然一扫先前浮夸之态,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老师言称有要事要告知兰兄,严命门下诸人,不论谁人先寻到,都需立即征得兰兄同意,即日赶往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