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沐黎面前表现出虚弱的样子,我强自按下头晕目眩的感觉“皇上既然不让你出府,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走了……”
秦沐黎目光闪了闪,带着一种特殊的光芒“你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难道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我微微怔愣,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难道说是因为那只流星簪?不!不行!下意识地把握着玉簪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我绝不能让他知道这只流星簪又到了我手里!既然他已经把它转送给了别人,一定……已经不稀罕了吧……所以,就算我把它占为己有,也不算过分吧……
秦沐黎看着我迷茫的神情,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似嘲似讽地黯然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沐黎……”我因他颓丧的表情而拧紧了心口,下意识地念出他的名字,然而那一声“沐黎”却似有千斤重,最终只能化作细声的呢喃。
秦沐黎却顿下了脚步,半转过身看着我,冷俊的眉眼尽是讥诮“沐黎也是你能叫的吗?!”
心脏仿佛被重鼓击中,我慌乱地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痛楚“对不起,秦将军。”
我怎么忘了他是个习武之人,就算再细微的声音他也能听到,果然,即使是他的名字,也不是我有权利再叫的,梁雨辰,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认清,真正的死心?!
静谧的夜里仿佛传来了几声磨牙声“你叫住我做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皇上把五公主指给了你,你还是不要再流连烟花之地了,欺君之罪可是要……”
“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听不懂吗?!”秦沐黎恶狠狠地打断我的话,袖风一扫,旁边的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便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烟层。
眼中仿佛结了厚厚的冰霜,秦沐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寒冷戾“梁雨辰,你果真是世界上最狠心的男人!”
自那晚从将军府回来,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除了,回家后没有了张老爹的嘘寒问暖;除了,没了晚上在旎翠阁的工作,再也见不到秦沐黎;除了,在顾老板的药房里兼职变成了全职。
秋季渐渐滑过,时令已经进入秋冬交替之际,天气开始冷暖不定,感冒发烧开始盛行,我每日都忙着将买进的药分类放好,给往来的客人照单抓药,日子倒也充实。
在药房的近三个月里,我辨药的本领倒是强了很多,顾老板逐渐把生意都交给了我,白天睡懒觉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他做些什么我不去好奇,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人探知的隐私。
送走了又一位抓药的客人,我坐回柜台里记下账目,忽来的一阵冷风灌门而入,吹得我一个抖瑟。我不由停下笔,望向门外的如洗碧空。
京城地处宇阳国的北部,尚未入秋,却有即将下雪的迹象了,我前世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即使上大学和工作也都是待在本省,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
刚来到这里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适应不了这里寒冷干燥的气候,每到冬天,都会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像南极探险队员一样,夜晚必须要和沐黎挤在同一张床上才不会被冻醒。明明怕冷怕的要死,却着迷的喜欢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以前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雪落在我面前,我又怎么能压抑住兴奋激动的心情老老实实待在房中呢?
记得刚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季,已经行过成年礼的我穿着厚厚的裘袄,和几个护卫打雪仗打得不亦乐乎,而刚过十三岁生日的沐黎却在练功房里认认真真地练剑,间或无奈地看着我被雪球打得尖叫躲闪。
疯够了,一停下来,身上的汗和雪水立刻结成了薄霜,当我躲在被子里抱着手炉打哆嗦的时候,沐黎却命人抬进来一只大木桶,倒上热气腾腾的热水,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三两下拔去了衣物,扔进水桶里。
“你是笨蛋吗?府里的哪个护卫不是高手,你投出去的雪球砸不到他们,反而自己给他们当活靶子!”
半年下来,沐黎已经不像我初见他时那般无助可怜了,沙场中骤然失去了父兄,使他最后一点属于孩子的稚气也消失了,每日都在辛苦地练习武艺、学习兵法,好撑起他们秦家的将军世家。
我在热水的熨烫下满足地叹息,闻言只是不在意的摇摇头“玩的时候还计较得失,那就不好玩了。有时候,吃亏是福哦!”
看着沐黎不以为然地皱眉,我抬手揉捏着他的扑克小脸,颇具恶趣的看着他严肃的形象被破坏。
“沐黎,你在别人面前摆这张小大人的模样就行了,在雨辰哥哥面前,你还是那个需要疼爱呵护的可爱小孩子。”
沐黎打掉我作恶的手,脸蛋红红的,不知是被我捏的,还是因为恼羞“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我哥哥!”
我佯怒地瞪大眼“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我不是你哥哥是谁?”
沐黎眼神深邃而坚定,认真严肃地反驳着“你当然不是我哥哥!我们都同床共枕了,等我行完成年礼,我就娶你过门!”
“噗!咳咳……”
呵……不自觉的,我的唇角已经缓缓上扬起来。
我以为那个时候的沐黎,还不懂的男女之情,说要娶我的话也不过是童言无忌而已,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智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我早点发觉,没有再无知无觉、毫无芥蒂地继续和他同床共寝,也许……
不,我暗暗摇头,即使当时我认真对待了他说的话,结果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太过孤冷的我们,迟早还是会被对方吸引……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妩媚!”
突来的声音惊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见顾老板正站在柜台外,懒散地斜倚着身子,一脸兴味地看着我。
我脸蓦地一红,尴尬地笑笑“我一个男人,再怎么样也用不到妩媚这个词吧?”
这么说着,眼睛不经意在顾老板男女莫辨的脸上扫过,心下却稍稍闪了神,嗯,也许,还是有男人可以担得起妩媚这个词的。
顾老板微挑起秀长的黛眉,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怎么?你觉得我适合用妩媚来形容?”
我愣了一下,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顾老板凤眼眯得更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然而眸光一转,却忽而抿唇轻笑了起来,妩媚凤眼上挑出风情,俊魅的脸上光彩四射,晃得让人迷醉了眼睛,吐出的声音也让人忍不住酥麻了骨头“这么说,我不是男人了?”
我被他这么反常的样子惊吓住了,连忙诚惶诚恐地摇头摆手“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顾老板上身越过柜台贴近我,妙目与我相对,呼吸尽数喷到我脸上,菱形殷唇轻启迷音“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顿时心如擂鼓,却无法消受此时的美人恩,僵着身体随着他贴近的动作缓缓后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老板淡淡地哼了一声,收了脸上蛊惑人心的笑,恢复成平常的懒散淡漠,变脸之快,仿佛之前那副邪魅妖娆的样子都是我凭空幻想出来的。
“不逗你这个呆子了,真无趣!”说着却邪肆一笑,眼神若有似无地向对面酒楼瞥去,喃喃道“在远处看来,应该像是在接吻吧,哼!观望了这么久,这下好好抓狂去吧!”
我刚从他善变的姿态中回神,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欲开口询问,顾老板却抛给了我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童鞋不要霸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劫持、婴儿
一觉睡醒,肩颈处的酸痛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眼睫眨了两下,才缓缓清醒过来。
怎么会这么痛?我抬手揉着脖颈,刚要起床,却倏然止住了所有的动作,惊骇地瞪着头顶上华美的嵌金银白床帏,这里是……沐黎的房间?!
在自家院落里被击昏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我腾的一下坐起身,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你醒了。”
冰冷的声音,像一桶凉水把我从头淋到脚。我坐在床沿僵住动作,慢动作地抬过头,望向声源之处,那个一袭紫衣倚坐在暗处的秦沐黎。
房间里只有我的床边点着一盏香灯,昏暗光线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却可以将我的一切尽收眼底。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我不由害怕起来,初醒时不知所措的惊惶已经落了下乘,现在我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秦将军把草民劫持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特意加重了“劫持”两个字的音,秦沐黎却不理我算不得挑衅的挑衅,阴沉沉地问“你和那个姓顾的是什么关系?!”
我一怔,随即恍然他说的是顾老板。“他只是我的老板而已。”
顾老板是一个奇异的人,我尚且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只是老板?只是老板的话你们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的亲热?!”
秦沐黎的语气森寒,那双矍铄的深眸闪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被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原来,他一直在监视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苦苦甜甜地搅合在一起,却更让我肝肠寸断。
虽不知他为何会误会我和顾老板,但是我却无心再解释,让他误会也好,我们之间的误会还少吗?
秦沐黎把我的沉默当做无言以对,手中的茶杯无声无息化作粉末飘落,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却蕴藏着几丝难以察觉的苦楚。
“雨辰,如果你真的那么耐不住寂寞,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
我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仿佛静止了一般,瞠大了眼睛盯着他。虽然我不能真的回到他身边去,但是却情不自禁地希望从他口中听到挽留的话。
秦沐黎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晦涩不明,几经挣扎后却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我可以不计较你背叛我的事,收你在身边做一个侍妾,所有东西都给你最好的……”
像无形的冷空气席卷了周身,渗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全身僵冷,他为包养我开了多少条件我已经听不见,脑海中只剩血淋淋的“侍妾”两字在不断凌迟。
沐黎,原来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你也认为我的感情可以用金钱来购买吗?
沐黎,我这样爱你,你怎么可以像她们一样如此践踏我的感情!
……沐黎……
“……如何?”秦沐黎说完条件,眼眸深深地望着我。
我却没有了再回望他的勇气,只是黯然地看着朝阳的曦光渐渐爬上窗台,天快要亮了,这夜间的梦魇也该醒了。
“将军的好意草民心领了,您是金枝玉叶,草民不敢高攀,现在天已经快亮了,被别人看到草民在您的房间,有损您的名声,草民恳请能够告退!”
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意味坚决。
将军、草民,从此真正两重天,你我无需再相见。
从将军府归来,我大病了一场,病怏怏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身形很快瘦了一大圈,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够被刮走。
此刻时令已经真正进入了冬季,今年的京城特别的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晶莹璀璨。
天真正冷了下来,气温不再诡异多变,生病的人反而少了,小药店的生意也渐渐变得冷清。我生病后不久,顾老板不知忙着别的什么事,索性将店关了起来,却让我搬进他药店后的院落里,就近照顾我。
等到我能够下床,顾老板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从此不知所踪。
这一天夜晚,我照例捧着医书在烛灯下研读,忽而听到院落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其中还间杂着婴儿的弱弱抽泣声。我惊疑地放下书,打开房门走出去,却见已经两月未见的顾老板一身风尘仆仆地跨马而下,狐皮披风下还包着一个不停啼哭的婴儿。
顾老板瞥见我,“雨辰,快去烧一盆热水来!”便抱着那婴儿急急地进了他的房间。
我从未见过顾老板这么紧张急迫的样子,连忙应了一声,向厨房跑去。
等我烧好热水端到顾老板的房间,他却还是之前的装束,连披风都没有拿下来。见我进门,只是用眼神示意我把水盆端到床边,便继续给床上的婴孩扎针。
我放下水盆,安静地站在一旁打量起那个婴孩。这婴儿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哭泣声却很微弱,一双紧闭的眼睛红红的,小小的脸蛋却透着明显的紫黑色,等到我看清他光着的身体上尽是一片诡异的五彩斑斓时,不禁狠狠地倒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