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 第57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鼎

    小狸兽蜷缩在养魂石上，小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直接拿后背对着宋墨。

    宋墨手里端着一碗菩提仙树汁，轻言细语的哄了它半天，然而小狸兽只是不理，坚决不肯喝这碗带着昨日那个讨厌的妖兽气息的汁液。

    见怎么哄劝都无济于事，宋墨也不耐烦了，干脆伸手将小狸兽抱了起来，强行把它嘴巴扳开，准备直接灌下去。

    小狸兽愤怒极了，在宋墨怀里拼命挣扎，四只小爪子乱蹬乱挠，然后“嗒”的一声，玉碗被小狸兽一爪拍到了地上，青绿色的汁液流了一地。

    宋墨急忙弯腰去捡，小狸兽趁机逃离了他的怀抱，跳回了养魂石上，愤愤的瞪着他。

    看着被浪费了一地的菩提仙树汁，宋墨额角青筋直跳，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小狸兽养成这样一副霸道的xi,ng子的。有心教训小狸兽一顿，但看到它那双琥珀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里似乎还含了水，万分委屈的样子，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

    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宋墨捡起玉碗，准备重新去弄一碗菩提仙树汁过来。

    小狸兽见宋墨要出洞府，立刻从养魂石上跳了下来，紧紧跟在他身后。宋墨回过身想抱它，小狸兽却不肯，警惕的退后了两步。

    宋墨只好不管它了，自顾自地往菩提仙树的方向走去，小狸兽亦步亦趋的跟着。等到了菩提仙树底下，更是寸步不离，宋墨汲取汁液的时候，都要留神注意在自己脚边打转的小狸兽，生怕一不小心踩到了它。

    忽然，上方的茂密的树枝上，凭空浮现出一道白影。

    树灵躲在一丛树杈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墨的方向，似乎想过来，又有点惧怕的看了看宋墨脚下的小狸兽。

    小狸兽比宋墨更早发现了树灵，立刻愤怒的叫了一声，“嗖”的一下便蹿到了树上。

    树灵明显吓了一跳，还不等小狸兽扑过来，就躲回了菩提仙树中。

    小狸兽站在刚刚树灵躲藏的位置，小脑袋四处转动着，眼里带着疑惑，似乎不明白刚刚那只讨厌的小松鼠，怎么一瞬间就消失了。

    它不甘心地在树上找了半天，眼见宋墨已经灌满一碗汁液准备回去了，这才垂头丧气地从树上下来，耷拉着小脑袋，跟着宋墨回洞府。

    一进入洞府，小狸兽目光便一直随着宋墨手里的碗转着，神情万分警惕。

    宋墨这次倒没有强行喂它，酝酿了一番说辞，才开口道“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这汁液是每天必须要喝一碗的，要是你不肯喝，那我就喝替你喝了吧。”

    小狸兽眼睛里带了些迷茫，它现在只开启了部分灵智，虽然能听明白宋墨的话，但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宋墨不是一直强迫它喝那碗树汁吗，怎么现在他要自己喝了？

    小狸兽歪着脑袋，疑惑的望着宋墨。

    宋墨慢慢道“这碗菩提仙树汁是那树灵身体的一部分，要是我喝了下去，沾染了它的气息，那树灵就会天天缠着我了，到时候，说不定我得把它带回来养着哦……”

    小狸兽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前面的话它一句都没听明白，只知道宋墨如果喝了这碗汁液，就要把那只讨厌的妖兽抱回来养了！

    眼看宋墨已经把玉碗端到唇边，作势要喝，小狸兽顿时急了，一下子扑到宋墨怀里，张口咬住他的袖子，呜呜的叫着，不准他喝下去。

    宋墨微微笑道“你自己不喝，又不让我喝，那可怎么办呢？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必须要喝的。”说着，他将碗慢慢凑到小狸兽唇边“阿离乖，你要是喝了，那我就不喝了。”

    小狸兽眼睁睁的看着玉碗越凑越近，脸上的表情纠结极了，半晌后，它终于眼睛一闭，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低下头咕噜咕噜地将那碗讨厌的菩提仙树汁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颈部周围不小心打shi的绒毛，抬头委屈地朝宋墨叫了一声。

    宋墨安慰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样每日一碗菩提仙树汁喝下去，小狸兽ji,ng神日渐好转，半年后，怜星宫宫主过来了一趟，检查过小狸兽的状态后，觉得可以开始强行修复小狸兽的神魂了。

    他取出一个灵气逼人的古鼎，放到菩提仙树下，然后在周围布置了一个阵法，盘膝坐下，双手法诀连掐，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从菩提仙树身上，突然飘出无数绿色光点，慢悠悠地朝古鼎飘去。

    这些绿色光点，是菩提仙树生长数十万年以来蕴养的ji,ng华，在阵法的作用下，源源不绝的向古鼎流去。

    不知什么时候，树灵在空中现出了身形，因为元气大失的关系，它身上的气息极为虚弱，站在树枝上摇摇欲坠。树灵先是看了宋墨和他怀里抱着的小狸兽一眼，然后怔怔地望着那个在不断吸收绿色光点的古鼎，似乎明白了什么，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的从眼中落了下来。

    毕竟是相处了半年的时日，宋墨心中也十分不忍，转过头，硬下心肠不肯看它。

    小狸兽平日一见到树灵便要张牙舞爪，今日似乎也被这莫名的气氛所感染，安静的呆在宋墨怀里，乖巧极了。

    当菩提仙树最后一滴ji,ng华都落入了古鼎中，怜星宫宫主终于施法完毕，站起了身。此时原本灵气盎然的菩提仙树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曾经郁郁葱葱的叶子也在慢慢枯萎凋零，怜星宫宫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此时古鼎中充盈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绿意，这些绿色的光点不断在鼎中翻滚着，挣扎着想出来，然而似乎被无形的阵法困住，根本挣脱不开。

    怜星宫宫主朝宋墨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了。宋墨抱着小狸兽上前走到古鼎旁，小狸兽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一只爪子紧紧拽着宋墨不放。宋墨安慰了它好一阵，才哄得它松开了爪子。然后亲了亲它的小脑袋，慢慢将小狸兽放入了鼎中。

    因着小狸兽每日服食菩提仙树汁已经长达半年，体内早就带了浓厚的菩提仙树气息，一进入鼎中，那些绿色光点便争先恐后的朝它体内涌去。

    宋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狸兽进入鼎中后，开始还能保持清醒，随着钻入体内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多，慢慢地便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小狸兽在鼎中整整呆了一天一夜，才将那些绿色光点全部吸收完毕。宋墨将它从鼎中抱出来的时候，它正抱着毛茸茸的尾巴呼呼大睡。宋墨看它虽然还在昏睡不醒，但气息稳定，呼吸绵长，方稍稍放下了心。

    怜星宫宫主笑道“宋道友不用担心，暮道友的神魂骤然吸收了菩提仙树数十万年积攒的元气，一时承受不住，昏睡过去是正常的。估计短则数月，多则半年，便能醒过来。”

    宋墨点了点头，道“这次多亏宫主帮忙了，等暮离醒后，在下也会按照约定行事，绝不会食言。”言毕，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菩提仙树，原本呆在那儿的树灵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宫主能否告知，菩提仙树的树灵现在怎么样了？”

    怜星宫宫主诧异的看了宋墨一眼，似是奇怪他怎么会关心这个问题，然而还是开口答道“自然是陷入母体中沉睡过去了，也许数十万年后，等菩提仙树恢复元气，又会醒来。”

    听到树灵没有死亡，宋墨心中的愧疚稍稍减轻了些许。他又和怜星宫宫主寒暄了几句，然后告辞，抱着小狸兽回了洞府。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醒

    小狸兽一直在养魂石上沉睡不醒，宋墨担忧再出什么意外，一直守在洞府中照料，寸步不敢稍离。

    然而距离怜星宫宫主所说的半年过去了，小狸兽仍然没有醒来。

    宋墨日渐焦躁，若不是小狸兽生命气息还算平稳，看起来只是陷入了熟睡，他早就去找怜星宫宫主了。

    这日，宋墨照常用灵力帮小狸兽梳理经脉，小狸兽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再也不会撒娇着蹭过来。

    宋墨怔怔凝视了熟睡的小狸兽半晌，一股巨大的悲怆，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

    他早就后悔了。

    不是在听到暮离被抓到金罗宗时，而是在更久远的以前，独自一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洞府，心中不可抑止地怅然若失时。

    一种陌生的情愫，时不时会从心底滑过，留下一道道涟漪，然后了无痕迹。

    他从不敢深想，心底里陌生的情绪是什么，只能拼命的修炼，籍此来麻痹自己，希冀这不过是他感情上的一时软弱，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会如同轻风般散去。

    他似乎也做到了，花了两百年的时间成功进阶紫府，再也没有想过暮离，一切都那么平静而自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偏离轨道。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

    在听到暮离被擒的消息一刹那，他多年来强行伪装出来的平静被瞬间击破，心里忽然明悟了，当年他那么决绝地离开暮离，其实所有的理由都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那是心底深处已经隐约对暮离产生了情愫，这让他不安、疑虑和不可置信，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狼狈不堪地逃离暮离身边。

    然而，他终究明白的太晚了。

    宋墨深深地垂下了头，心底深处涌出的后悔愧疚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喉咙里像是堵着硬块，浑身发着抖。

    不知过了多久，宋墨才从铺天盖地汹涌激荡的情绪中勉强平复过来，慢慢抬起头，一下子便愣住了。

    暮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深邃幽暗，正深深地望着他。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宋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怔怔的与暮离四目相对。

    片刻后，暮离先有了反应，他身上光芒一闪，化为了人形的模样。见宋墨还是直直地盯着自己，轻轻咳了一声，道“能不能给我找件衣服过来。”

    宋墨这才注意到暮离此时是完全是一副赤身裸体的模样，肌肤玉一样白，他不敢多看，急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衣衫，递给暮离，然后转过身。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暮离的声音响起“好了。”

    宋墨还有些恍惚，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望着暮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暮离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半晌后，还是宋墨先开口道“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暮离答道“没有问题了，我感觉神识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应该是完全恢复了。”

    宋墨道“那就好。”他发现暮离在醒来后就一直十分冷淡自持，有种淡淡的疏远，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没话找话道“这次倒是多亏了怜星宫宫主的帮忙，他前些日子还问起过你，道是一旦你醒过来了，就立刻告诉他。”

    暮离闻言，抬头看了宋墨一眼，静静道“既如此，你去告诉他一声也好。反正我现在也无事了，独自呆在洞府里也无妨。”

    宋墨一怔，没想到暮离会突然出言赶自己离开，他朝暮离看去，暮离却垂下了眼睫，看不清神色。

    宋墨心里沉了沉，顿了顿，试探着开口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换做以前，暮离是绝不会放过每一个和自己在一起的机会的，然而现在他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留在洞府里便好。”

    看着暮离疏离冷淡的样子，宋墨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在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难道这两百多年过去，暮离终于死心，心灰意冷不再爱慕自己了么？”

    不管是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还是穿越后来到修真界，宋墨从未识过情滋味，自然也不知道，暮离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回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一部小说《飘》，里面的男主似乎便是因为女主一直没有回应过他，伤心失望之下，原本浓厚的爱意终于被慢慢时光消磨掉，故事最终的结局，是女主最后终于爱上了男主，百般央求男主不要离开，然而男主却已经对女主没有丝毫感觉了，决绝地丢下女主去寻找新的生活。

    难道，暮离也是这样么？

    宋墨一颗心直直的沉了下去，顿了顿，才勉强开口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见宋墨匆匆离开洞府，暮离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他现在，已经厌恶我至此，连多呆一会儿都不愿意了么？

    刚刚宋墨说起怜星宫宫主，暮离明知道他不过是在找借口，却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甚至主动开口让他离开。

    暮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刚刚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是担心惹得宋墨不快，以为自己缠着他。但即使自己已经小心至此，却也没办法，多留住他哪怕一刻。

    也许，自己还不如永远醒不过来，就做一只无知无觉的小狸兽。起码那个时候，他心中对自己还有愧疚。

    暮离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他心中并不爱我，我又何必继续留下，徒然惹他生厌？说不定就此离开，在他心中，还会觉得我知情识趣……

    心里这般想着，然而暮离的脚却似是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出去。

    宋墨心事重重地在外面溜达了半日，眼见天色擦黑，才慢慢回了洞府。

    暮离半倚在养魂石上，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宋墨在角落里的长榻上躺下，在黑暗中听着暮离和缓悠长的呼吸声，却是十分心烦意乱。

    刚刚自己进来，暮离不可能不知道，他肯定是故意不想搭理自己。

    难道，自己的猜测竟成了真？

    接下来的几天，暮离一直都刻意与宋墨保持着距离，从前的那些深情缱绻，时时刻刻地sao扰，仿佛都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

    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宋墨终于下定了决心。

    暮离想要离开自己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与其让他开口，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起码，还能留个念想。

    这日，宋墨找了个机会，对暮离说道“如果你不想呆在怜星宫，我可以跟宫主说一声，让你离开。”

    说完这句话，宋墨心中难过，移开了目光，不想看到暮离如释重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