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英潜行已被识破,在聂青枫面前便连隐去身形都省了,直接施展“疾行千里”步法,跟在唐远怀身后向阵外驰去。
江亦然飞身接住邵北,楚长青和兰若歌也走上前来准备上药。药还未敷到伤口上,邵北被聂青枫一把拉起身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楚长青拦住他,道,“他流血太多,再不止血要出大事。”
聂青枫置若罔闻,牵过邵北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道,“先走。唐远怀出了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先忍忍。”
邵北明白其中利害,虚弱地点了点头,道,“先出阵。”
几人加快步伐朝阵外走去。还未至出口,空中传来玄都山主事人的声音,“唐远怀,唐羽英,完成试炼第四题。”紧接着,前方轰然一声爆炸巨响,几人周围厚重的石墙开始移动。
江亦然毫不犹豫召剑出鞘,注全身灵力于邀月,银光如练,朝着出口处一剑斩下。
“邵北,江亦然,完成试炼第四题。”
“楚长青,兰若歌,完成试炼第四题。”
“聂青枫完成试炼第四题。”
待到出了迷阵,山涧天色已暗。
几人到了一处溪边,聂青枫将背上的邵北放了下来。
“我师兄他伤势如何?”江亦然急忙问。
“还好没有下毒。虽失血过多,但不至丢了性命,就是太虚弱了。”楚长青摇了摇头,“不如捏碎玉牌吧,不好好休养一阵,恐怕好不了。”
邵北面色苍白,仍是温和的笑道,“多谢楚兄弟医治。江师弟,不必这么愁眉苦脸,我没事,大不了捏碎玉牌出去就是。”又转头对聂青枫道,“多谢聂兄弟出手,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就算带唐远怀出了阵,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我。”
聂青枫摇头,道,“我入结界之前,二师兄有交代,昔日在龙城他承了你的情,这个恩我们师兄弟自然是要报的。”
邵北笑道,“哪有,那时也是谢兄救了我,现在我反倒欠他一个人情了。”
邵北轻轻阖眼运气调息了一阵,睁开眼道,“看来我此行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可否容我与江师弟单独说几句话?”
楚长青转头对兰若歌道,“师弟随我去捡些树枝生火吧。”
聂青枫闻言也走到溪边,离开十丈有余。
邵北正色“江师弟,将玉牌中的第五题展于我看。”
江亦然拿出玉牌,注一丝灵力,玉牌中的图像呈现在二人眼前。
邵北看了看玉牌中的山洞,道,“我现在体力虚弱,与你们同行也是徒增负累,再遇上了唐远怀,也只能白白被他掳了去威胁你。”
江亦然道,“师兄切莫说这种话。”
邵北示意他听他说下去,“实话实说。师弟可还记得昨日进入结界时,我被困一处山洞,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方才进入迷阵时我就觉得这山谷眼熟,现在可以确定就是我昨日被传入的地方。”
江亦然惊道,“师兄是从内部结界走出去的?”
邵北道,“应当是这样。明日你们进了山洞,不知往哪走时,切记,以断川之法去伪存真,只看本象,你也能走出来。”
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玉瓶,递给江亦然,道,“昨日我行经洞中,看此物灵力甚强,无奈孤陋寡闻,便用玉瓶盛了起来。你拿着,若是有用自然最好,用不上带着也无妨。我走之后,你千万小心,切记莫要逞强。”
江亦然点头,“师兄放心。”
“江师弟保重。”说罢,邵北捏碎了随身玉牌。
空中响起主事人的声音,“无量山派邵北,退出论武大会。”
紧接着,“昆仑山派谢书离,退出论武大会。”
聂青枫闻言一怔,随即安下心来。
谢书离心思灵巧再加上武功造诣颇高,能迫使他连招呼都无暇打个就与聂青枫断了联系的,绝不会是妖兽,只能是对上了韩家二人。自从迷阵中与他失联之后再无音讯,现在既已退出结界,有陶重寒在外面,无论方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至少谢书离性命无虞。
玄都山观望台的结界入口处,立时出现了两道负伤的身影。
谢书离身上多处伤口,满身血污,看了一眼身旁胸口缠着白布的邵北,这才闭上眼躺在了地上,道,“哎,你们可算有点动静了。看你都能放心地出来,我这才敢捏碎玉牌。”
邵北笑道,“谢兄为我等守阵,辛苦了。”
谢书离哼道,“韩家两个对我一个,也没讨得好去。”
邵北道,“方才是聂兄弟出手相助救了我,多谢。”
谢书离艰难地睁眼,道,“本该如此。说起来,一走数月,我也该回去那位面前去报到了。”
邵北温文尔雅的脸上更添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也有一人要等我去探望。”
山谷之下的小溪边,栖霞二人一边捡些树枝,一边缓步走着。楚长青神情有些落寞。
兰若歌开口问道,“师兄有心事吗?”
楚长青点头,“我们久居栖霞,总以为修仙问道方为正途,外界百家不过尔尔,今日一见,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兰若歌似懂非懂,“师兄说的是唐远怀,还是邵北?难不成是聂青枫?”
楚长青苦笑一声,“都有。八卦迷阵被毁,已是面目全非,邵北身中一刀还能冷静缜密地逆推‘生’路,在六千多条路中带我们出阵,一步都未踏错。”
兰若歌蹙眉,“宋掌门素来对阵法禁制多有研习,邵北是他的亲传弟子,会些也是情理之中。”
楚长青又自嘲地笑道,“这可不是会一点儿就能做到的。若不是我们在入阵时,邵北就被唐远怀挟制,那唐羽英躲在暗处,随时也可出手击倒我们之中任意一人。而我一路走来,未曾发现他的身形。师弟可曾看出?”
兰若歌回想了一番,摇头道,“我虽知唐羽英是唐远怀的‘影’,肯定就在附近,却不能在还未动手时就得知他的位置。但若是动起手来的话,飘雪气流碾过之处,哪怕看不到他的身形,他的气息必定会露出破绽,找到他的位置也并非难事。”
楚长青叹气,“可是聂青枫看出来了。”
兰若歌道,“也许是他与唐门中人曾交过手呢?故而悉知他们潜行踪迹罢了,师兄不必妄自菲薄。”
楚长青又问,“至少聂青枫对敌经验丰富远胜过你我。还有他那一剑,整整击垮了半个迷阵的石墙,又不偏不倚只斩到我们面前那一道。”
兰若歌安慰道,“师兄,他使的本来就是剑,施展的又是他家师父的绝学之一‘剑破洪荒’,若是连几道墙都破不了,他家师父岂不是白教了?至于他正好斩到我们面前这一道墙,也是你以白鹿先告知了他我们的位置。他那一剑使出之后,我看他也无力为继了。幸好他抓到了唐羽英,不然唐远怀手里挟制着邵北,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投鼠忌器,难以……”
栖霞二人还在溪边散心,聂青枫则是一听到邵北退出的消息马上闪回了江亦然身边。
还未走近,聂青枫以逐风支地,胡乱地喊了一声,“亦然……”
江亦然闻言收起玉瓶,看到是聂青枫又在装死,便问,“你又怎么了。”
聂青枫的示弱,在江亦然面前屡试不爽,见这次效果不及预期,牙一咬心一横躺在了地上,“我……”
江亦然果然中计,立刻上前扶住他查看。借着依稀的月光才看清,聂青枫的衣服上也有大块血迹,顿时脸色一白,“哪来这么多的血?”
聂青枫虚弱道,“我……我是不是……”
江亦然将他的衣襟解开,看到里衣还干净完好,当下把他一推,“都不是你的血。”
聂青枫冷不防被推到地上,磕到了脑袋,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又自己低头看看,“啊?都不是我的血吗?那我怎么这么疼?你再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受内伤了?”
江亦然瞥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医人,要我帮你叫楚长青来看吗?”
聂青枫连忙摆手,“他就算了,他不暗算我就是好的。”
江亦然白了他一眼,“楚长青绝不是唐远怀之辈。”
聂青枫咦了一声,“你怎么帮他说话?”
江亦然不解,“我为什么不能帮他说话?”
聂青枫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表情严肃,“以后我和楚长青二人之间,你只能帮我说话。”
江亦然奇道,“我又为什么只能帮你说话?”
聂青枫一把拉住他一只手臂,将他拉至身前咫尺处,反问,“你不知道?”
江亦然甩了甩,却没甩掉他的手,“我不知道。”
聂青枫又一用力,将他拉到他怀中,“你真不知道?”
江亦然被拉得头撞到聂青枫的下巴,伸手推开他,“你要说什么说就是了,用得着离这么近?我看你好得很,哪里也没受伤,不必叫楚长青看了。”
“不许提楚长青。”
“你几时这么多规矩了,又是为什么不能提楚长青了?”
“你再提一次试试。”聂青枫对江亦然总是连哄带骗的,很少用这样霸道的语气。
聂青枫背对着月光,江亦然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江亦然觉得不能再提了。便噤了声,抽出手臂转头走了开去。
月光之下二人无言,山谷中只有虫鸣鸟啼和溪水潺潺。
江亦然心里忽生愧疚。他知道聂青枫身上本就有伤,倾力一击之下突破石墙才救了邵北。邵北这才刚出去,他就这样对他说话不客气,实在忘恩负义,有失厚道。
二人之间的沉默每多一分,他心里就自责一分。
江亦然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咳,他们不是捡柴火去了么,怎么还不回来。”
聂青枫闻言迈开长腿大步走上前,一手揽住江亦然的腰,一手攫住他的下颌,不由分说就吻了下去。
“我跟你说过不要提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亦然你几时这么多规矩了,又是为什么不能提楚长青了?
聂青枫你再提他我现在就把你不可描述了!
☆、山涧清夜
这是第几次了!这人是不是对谁都这般轻薄?!
江亦然毫不含糊立刻抬掌击去,聂青枫不闪不避,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江亦然又气又惊,“你!”
这一掌他情急之下提气运功,虽不直接见血,却也与唐远怀扎邵北的那一刀力道无异。
聂青枫一个趔趄松开了手,喉头腥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江亦然见状斥道,“活该!”
聂青枫轻轻捂着胸口,不怒反笑,“我也没说不是活该。”
刚才出手,其实明明只要能推开他的力道就够了,心里一阵慌乱之下竟动了真气。这人重伤未愈,为何不躲开?挨了他这一掌,岂不是伤上加伤?
本来是心有愧疚没话找话,这一来反而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江亦然不禁抬头看他。
聂青枫感觉到他的视线,好整以暇地往前一探身,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让他看个够。那双深如寒潭的星眸似能惑人心神,高挺的鼻梁下,带着血迹的薄唇噙了一丝笑意,夜色之下平添了几分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