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还要爱 第44节

    第四十四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是他们的亲人，不是他们的工具。”纪凡阴着脸看向秦朗，那脸上甚至有了悲悯的神色。

    秦朗微微一笑，走到纪凡的面前，手指在他打着石膏的小腿上来回抚摸了一下，转头看着纪凡说道“我不是他们的亲人，我只是一个死人。”

    他咬了咬牙，背着身子坐在纪凡的床沿，看着窗外的阳光说道“纪然已经死了，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我不是纪然。”

    他扭头，那一瞬阳光异常的刺眼，秦朗略带苍白的脸色，配着他微微泛紫的嘴唇，像是绝望的雕塑一样，有一种让人不可触摸的疏离。

    “你的弟弟死了，我是秦朗，你应该认识的。”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身指着纪凡的断腿，以最平静的口吻陈述道“所以，你才是纪氏正牌的接班人，你的弟弟死了，你明白吗？”

    纪凡如石化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在说些什么？明明是小然没错，他为什么那样说自己，秦朗——他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不对不对，很多东西，之前都没有办法解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纪凡摇了摇头，在思维深处努力的回想。

    第一次见到他，他说他失忆了。

    第二次见到他，他在酒吧为谢阳伴奏，本来以为他是音乐天才，能把没演奏过的歌曲都演奏的如自己创作的一般，可是后来谢阳到酒吧找谱曲，却发现酒吧所有的曲子里面，根本没有《苦咖啡》这首曲子。

    还有很多次，打通他电话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我不是你弟弟。

    这所有的一切，如果说他不是纪然，而是那个死去的秦朗，那就完完全全的吻合了。

    纪凡觉得自己要缓和一下，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纪凡的唇抖动了一下，用一种迷茫的不可捉摸的眼神看着秦朗，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不甘心谢阳轻而易举的拥有一切，”他顿了顿，幽深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难道你甘心吗？你甘心看着原本应该属于你弟弟的一切，被别人全部拿走？不管怎么说，他是你最喜欢的弟弟……”

    他伸出手，握住纪凡依旧僵硬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着“纪凡，你听着，你弟弟的这颗心脏，我不知道还能跳动多久，但是我会尽我的全力，让纪鸿博重新接受你，让你重回纪氏。”还有，让谢阳付出他终将付出的代价。

    “小然……不，小……朗。”纪凡放在他胸口的手掌不自觉的抖动了两下，“就算你是小朗，我也不愿意，你用最后的时间做赌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忽然觉得这世上的确会有这种巧合，但是不论是小然，还是小朗，每个人都牵动着他的心，此刻的纪凡，已经分不清是应该为了纪然的死去而伤感，还是为了秦朗的重生而庆幸，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他不能，也不愿意有任何的一点闪失。

    “这些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放弃，就算为了纪然。”秦朗微微一笑，转身看着纪凡说道“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秦朗的头很疼，在门诊大厅坐了一会儿，确认自己还坚持的住，匆匆回到了纪然的住处。

    打电话通知谢阳，自己病了，抱着被子睡的浑浑噩噩，半夜隐约觉得有人在喂自己吃药，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我哥腿断了……我说我哥腿断了。”他虚着眼神问谢阳，一时间痛苦，不解，游移全部显示在眼里。

    “小然……你怎么了？”谢阳搂着秦朗，一遍一遍的问着。

    “他是我哥……他是我哥啊……johnny，你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要你们这样，我不要。”

    “这件事不是我决定的，是你父亲，我只不过是给他打工的，很多事情你不懂，不要想太多了。”他一边安慰着，一边抱紧了秦朗，低头吻着他的额头。

    一个声音在谢阳的心里挣扎道叫我怎么不动心？小然，你这样，我怎么不动心。

    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同时告诫自己动心什么？你只不过是可怜他而已，快死的人，还是小洁的弟弟，就当学雷锋做好事吧，他一死，什么事都会结束。

    两种声音在心里交汇挣扎，终究都不知道是谁胜谁负，但是他只知道，这双抱着纪然的手，再也不想松开，心里忽然间无限的悲凉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已经失去了秦朗，而如今纪然也要这么走了吗？他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抱着他，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也尽量延续他的性命。

    然后第二天，秦朗就被送进了医院，被主治医生严肃批评，并且告知他，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最好不要再自作主张的出院了。

    秦朗跟小动物一样被安置在病床上，仔细检查身体之后，又被强迫打了营养针。谢阳看着秦朗安稳了下来，再三叮嘱了看护以后，才匆匆离去。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看见他的留言，为什么一整天没有一个电话，秦朗游移着要不要给左城去个电话，手机拿在手中想了半天，却只是简单的编辑了一条短信昨天有急事，先回来了。

    短信发出去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秦朗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手机屏幕上，盼着他的回复，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也好，让我放心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他累了，困了，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手机不自觉的滑落到地上，转眼看窗外，天又已经黑了。

    他打开手机的收音机，听着今天的娱乐广播。

    今日，纪氏当红艺人johnny，继陷入性向门之后，再一次陷入了抄袭门事件，前日曾与johnny在同一个酒吧演绎过的恒星娱乐新秀歌手沈凡，忽然爆出了johnny最新专辑的歌目，并且声称歌目上的十二首歌曲，除了两首歌是出自纪氏娱乐旗下音乐人之手，其他十首均属上了johnny的名字，但是其中的五首曲目，是已故johnny绯闻恋人秦朗的作品。目前纪氏娱乐还没有对此事作出正面回应，但纪氏的法律顾问已经发出声明，会追究沈凡泄露商业机密，并且状告恒星娱乐不正当竞争。

    一段新闻完结之后，秦朗惊讶于他们对纪氏派人殴打纪凡一事闭口不提，显然纪鸿博又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对于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让秦朗越来越觉得不可理解。

    虎毒不食子，为什么纪鸿博会对纪凡赶尽杀绝？情愿扶植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谢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

    打通纪凡的电话，秦朗开门见山的问道“纪凡，你必须告诉我，你和你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纪凡沉默了许久，既然他不是小然，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也应该没有什么，纪凡叹了口气，把四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却惟省略了纪然撞死颜亚辰的那一幕，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句话的隐瞒，成了秦朗和左城之间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惊叹于纪家内部的恩恩怨怨，同时也佩服纪然的勇气和魄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能让自己在清楚自己被侵犯的时候，还笑着原谅对方，竭力将一个阴谋，化解成一次爱的逃亡。

    只可惜，他们谁都没逃的掉。

    秦朗低下头，表情异常凝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纪凡，给自己一个机会，化解你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吧，”他抬起头，看见窗外那一轮半圆的月亮，悠悠说道“无论如何，我想纪然也一定希望你能重新回到纪家，他那样兴致冲冲的回来找你，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你……”声音越来越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朗，注意身体……”纪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汗湿，声音沙哑道。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叫我小然吧，还有……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秦……小然，”纪凡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纪凡的心莫名的陷入无限恐惧之中，他总觉得有事会发生，却不知道如何去规劝此时的秦朗，而如今的谢阳，正是在娱乐圈最如鱼得水的时候。

    他挂掉了电话，看着自己被高高架起的小腿，想起四年前和纪然的那一个夜晚，竟然就是一生的永诀，顿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