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会议的内容一直是围绕着谢阳新专辑的推出,和另外一张专辑的准备工作。后来秦朗才知道,那些人都是谢阳一组的,那天除了谢阳,几乎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列席了会议。
下午两点,在纪氏的员工餐厅用过午饭,纪洁把秦朗领到一间办公室,确切的说,这是一间音乐创作室,里面的乐器甚至可以用应有尽有来形容。被厚厚的帘子盖住的落地窗前,是一台纯手工制造的贝森朵夫钢琴,琴盖上面一层不染,黑胡桃色的琴身擦的雪亮,像是打过蜡的那种。
“惊呆了吧……这里和四年前一摸一样,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不过每天请清洁工打扫一下总是需要的,公司有专门的钢琴调音师,所以也会经常过来照看你的宝贝,去试试吧。”
秦朗……他是真的惊呆了,倒不是为了这价格不菲的钢琴,而是他不敢相信,纪然他,居然有这样一个对他好的姐姐,这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任何女性关心过的秦朗来说,无疑是一种怪异到了极点的感觉。
“去试试吧……”纪洁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他,刚才那个把他贬得跟牛郎一样的毒舌妇,此刻却如此温柔的看着自己。
他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像是在捕捉自己的回忆一般,手指在琴键上漫无目的的按动着。钢琴,那是属于上上个世纪的回忆了,那个世界里没有颜亚辰,也没有左城,更没有现在的自己。胸口的痛一波胜过一波,琴声戛然而止,秦朗看着钢琴中投影出的那个陌生的自己,释然开口“姐……我什么都记不得,什么记不得了……”
第十七章
秦朗从纪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他在公寓楼下的快餐店吃饭,店堂里的电视机锁定的正是终极星印象。
这一带的居民对谢阳应该很熟悉,但是谁会鸡婆到去管人家的私生活。新闻的内容果然与秦朗猜测的相差无几,先是介绍事件的起因过程,然后把秦朗之前所有的卑劣记录全部翻出来逗了一遍,可是到最后,忽然画面一变,电视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让秦朗忘记了去嚼口中的食物。
那个人是纪凡,不是很长的头发,看上去挺精神,但是沉默寡言,两手下垂,那手腕上分明是银晃晃的手铐。主持人用很夸张和惋惜的语气概括着事件的真相据纪氏权威人士发言,纪凡原本是纪氏的大少爷,四年前因为一起醉酒驾车事故获罪,当时已经身为纪氏懂事长的纪鸿博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登报解除彼此的父子关系,这也是当年娱乐圈轰动一时的事件,没想到出狱后的纪凡并没有忘记仇恨,反而将仇恨转嫁给了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谢阳。
后面还有一长段给谢阳洗白的话,秦朗没有仔细听,总之就是说谢阳是因为念及友情,追悼好友,才去参加那场告别演唱会,当然,在最后收尾的时候,仍旧不忘宣传他的新专辑《戒爱》。而纪洁出面说的那几句话,也足以打破别人对谢阳性取向的猜疑。
“johnny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歌手,我相信纪氏不会看错人,至于johnny的性取向问题,我只想说,如果他的新专辑热卖,我们可能会提早为彼此打算,希望到时候歌迷朋友们能继续支持纪氏,支持johnny。”
在秦朗的脑海里,纪洁的形象不断的转变着,信口雌黄的毒舌妇,温柔慈爱的姐姐,用尽舆论手段炒作的女监制。
秦朗没有吃完碗里的盖浇饭,就来到了rcury所属的街道派出所,不出所料,纪凡还被关在这里,纪氏以蓄意伤害和蓄意散播流言的双重罪名把纪凡告上了法庭。
递交相关资料,打电话向纪洁交涉,撤销对纪凡的控诉,包括缴纳一定数量的保释金。当这一切都办妥,纪凡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们两个找了一个路边的大排档,面对面坐了下来。
秦朗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纪凡会打谢阳的原因,绝对不是媒体报道的那样。
“小然……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纪凡抬起头看着秦朗,眸中既有期盼,又有一些不忍。
秦朗只是沉默着摇头,但是他想了想,又开口道“我不相信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纪氏,但是我很想知道。”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很想知道,我们的父亲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四年前不帮你?要任由着你去坐牢?”
秦朗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事到如今,他儿子死后还上了电视,恐怕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死讯了。虽然从他那里没有得到多少父爱,但是至少不会像纪鸿博这样,就为了一桩交通事故,就要和自己的亲身儿子断绝关系,这也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纪凡握着啤酒瓶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借着橙黄的路灯,秦朗看清了他在笑,他笑的那么腼腆,笑的那么满足,笑的那么云淡风轻。尽管他的眼中也有着轻狂和桀骜。
“你真的想知道?”他开口问秦朗,想得到确定。
“真的。”秦朗点头。
纪凡叹了口气,拿起酒瓶一股脑吹了起来,等再放下的时候,瓶子里只剩下一滩不成形的泡沫。他打了个酒嗝,依旧笑着。
“可我不想说。”他垂着眼皮用筷子数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又一次重复道“我不想说了。”其实这个时候,纪凡的眼睛里已经蓄满眼泪,是那种很复杂的眼泪,仿佛有点不甘心,你忘了一干二净,我却还记得。又仿佛是很幸福,那么不堪的事情,你还是忘记的好,那种回忆我一个人保留就可以了。
他刚进监狱时,听说纪然失忆的时候,就流过这样的眼泪,此时彼时,却一样的让他不能自已。他很清楚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说是报复吧,他的确报复过,母亲刚死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能原谅那个拆散了他家庭的女人,可惜那个女人躲得很远,他从来都没有机会见到,而那时候的纪然,却用最纯真的心,单纯的喜欢着他这个哥哥。
那一晚他知道纪鸿博会回家,所以在纪然的食物中下了药,他清楚纪然身上的病,要是药下的太重,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他还喝了很多酒,只把自己的意识保留在清醒的边缘。
他甚至已经在偷笑了,纪鸿博要是看见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被自己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压在身下的样子,会不会马上气的吐血,然后那个女人也紧接着疯掉,纪然也会就这样被从此毁掉。一切都在他的设想中进行着,纪鸿博准时的捉奸在床,暴怒之后把他赶出了家门。
他握着手中的数码相机,一张张翻看着纪然的裸照,动过心脏手术,所以胸口有疤痕,皮肤很白,就是太瘦了。抱他的时候,身后的蝴蝶骨蹭着他的胸膛有点疼,还有他额际的那一道小疤痕,一岁时候留下的,居然到现在还没消失。
他越想心越疼,直到身后的汽车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从车上探出的头让他愣了神。
“哥,快走……老爸正在打电话找车堵我们呢。”
“你……出来干嘛?”纪凡觉得自己一下子秀逗了。
“私奔啊……”纪然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然后很坚决的说道“我跟老爸说了,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因为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纪凡立马发现自己当机了。
他说不出话,但是他很想改变主意。不远的拐弯处有车灯闪过,纪凡跳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在国外管得不严,我经常开车去超级市场买菜。”
“不行,换我来,国内无照驾驶要拘留的。”纪凡坚持让他停车。
“不要动啦,甩掉后面那辆车就给你开。”纪然忽然提速,让他不自觉的拽紧了门上的把手。
从郊外的别墅区绕了出来,纪凡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车被甩了两个红灯,应该不会那么快追上来,他转身要纪然换他来开,却看见纪然发青的脸色,还有紧捂着胸口的左手。
小然的病复发了!纪凡的头脑开始混沌,他想起刚才那过于激烈的运动,还有那药……
一切来的太快,黄灯变红的那一刹那,一个骑着单车的男孩从路口出来,纪然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意志去踩下刹车,但撞击的巨响就像是从天外传来的一般。
吓傻了……真的吓傻了……
毁了……大家都毁了……
他转头看着纪然,这少年身上的光环,纪氏少东家,天才琴童,还有前几天才拿到的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经常拿着一堆的证书奖杯,送到纪凡的住处,然后很腼腆的说哥……你是我的钢琴启蒙老师呢,这些荣誉都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