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挥挥手止住又欲开口的顾子玉,拉过愤怒中的阿德莱德。
“甭理他,他就是个闲的,你个未婚哥儿少跟他扯皮,掉了档次。”
来了京城才知道,阿德莱德居然是个哥儿!不像晖国人头发都是高高束起露出额头,阿德莱德是有刘海的,还很厚!往日里大家都把他当爷儿使唤惯了,某一天阿德莱德入乡随俗地束起了头发,这才把额头的花印露出来,可把大家吓一跳,平日里与他兄弟相交的几个爷儿也不敢再像往日一样跟他聊天打屁勾肩搭背了,秦云也马上让他当起了技术人员,田是不让他下了。
唯有顾子玉前后对阿德莱德的态度是最统一的,该对着干还是对着干,半点没有留情。据可靠人士爆料,也就只有刚看着阿德莱德花印的时候顾小侯爷楞了一下,面上小羞了一下,转个身就没事人似的了。
说道哥儿这个身份,阿德莱德也免不得有些脸红,当初闹那么大个笑话,现在庄子上的么么们还时不时调侃他。
“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就是这样。话又说回来,暖房里的粮食蔬菜长得怎么样了?”
换了个感兴趣的话题,阿德莱德双眼发亮,“特别好,西红柿跟辣椒都摘过好几回了,再过几日土豆跟红薯也能挖了。”
“怪不得店里最近生意好了不少,辣椒没少往那边送吧。”
棕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摸摸后脑勺,“秦二掌柜每隔几日都要来运一批过去。”
言下之意,我一个种田的也管不了啊。才来京城多久,这外国小哥儿就变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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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晖国大胜的消息在京城传得多么火热,第二天的早朝这事仍然是商议的重点。
德佑帝让刘大总管把奏疏往众朝臣面前一放,好嘞,各位爱卿咱们来谈谈让乌列人割地赔款的事情吧。
一时间殿内众说纷纭,仍有主张继续追击痛打落水狗的,但最终被主和派镇压,没法啊,国库空虚,已经耗不起庞大的军费了,咱见好就收吧。
主战派被联手压下去后,这该讨多少赔偿又成了争议的焦点,一部分官员主张少要银子多要地,趁机扩充晖国版图;另一部分官员则认为乌列与晖国接壤的城池都不好,土地沙化不利于耕种,要来也是鸡肋,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多宰一些银两。
两方官员据理力争各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
德佑帝置身事外眼看快要上演全武行了,才清了清喉咙。
“众位卿家稍安勿躁,咱们目前也只是定一个章程,正式的赔偿内容还需乌列使臣来京后商议,各位卿家若有章程可写入奏疏呈上。”说完又扔出一个炸弹,“朕欲立刘氏哥儿为后,待钦天监择好吉日便可行大礼。”
说完也不在意被轰成渣渣的大臣们,挥一挥衣袖走了,只留下刘大总管匆匆的一句“退朝——”
这回各位大臣被惊得不轻,早先有大臣进言选妃被德佑帝毫不留情地驳回了,怎么圣上突然就要立后了?刘氏又是哪家哥儿?别说这大臣们非议皇帝家事,确实这后宫里头没有刘姓的嫔妃啊!圣上这又是唱的哪出?
唯有立在一边的镇北将军若有所思,刘氏?莫不是枣哥儿?晃晃脑袋,这圣上的心思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众位大臣留着殿内议论了一会,最后理不出个头绪,几个心思深的便摇摇头退了出去,有人开了头,其他大臣便相继退出太和殿回了家,这后院的事还是自家夫郎懂得多,回家请教吧。
陆青山挥别同僚独自往宫外走去,突然宫门外一抹红袍的龙卫朝这边而来,陆青山连忙回避,虽说他已身为从一品的镇北将军,还是少于天子亲卫,或者称为天子爪牙更为合适的龙卫扯上瓜葛。
陆青山倒是避了,可迎面而来的龙卫可不打算放过他。
两身交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哥儿近来可好?”
陆青山顿了顿,朝来人看去,可不是熟人,当年的假想敌邵老板,怎么今儿摇身一变就成龙卫了?看这身打扮,分位还不低。
陆青山拱拱手,“我夫郎一切安好,不劳邵老板挂念。”
说完,昂首挺胸径直离去。
邵千户敛神,安好便好。脚步不见停留,一扯大红的袍子,继续往前。
御书房。
“禀圣上,成王已被押解进京。”
“哦,目前在何处?”
“禀圣上,现收押于龙卫指挥所。”
“刘显,给朕找身常服,朕要亲自去见见朕的好哥哥。”
“奴婢这就去。”
☆、第67章 再回京城(九)
城南,龙卫指挥所。
一身便服的德佑帝在众人的簇拥下再一次走进了这座建筑,上一次还是在上辈子,自己的大哥亲自命人将他押来。而这次,里面的人换成了自己的大哥,而他,也再不是那个被架空权利为人鱼肉的阶下囚了。
顺着暗道一路往里,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回响在这逼仄湿重的空间,更添几分诡异。墙上的油灯或明或暗地闪动着,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光影的交错游离在这狭窄的暗道。
刘显提着盏琉璃灯跟在皇帝身后,“圣上,小心着脚下。”
德佑帝觑了刘显一眼,步子倒是比方才慢了些。
不过须臾,暗道就走到了头,牢房里光线稍亮些,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更浓烈了,还带着些霉腐味,墙上的刑具满是血渍,光看着就瘆的慌。刘显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全程都皱着一张脸,还要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德佑帝倒是淡定很多,不过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显露出此时这位帝王的心情也并不怎么美丽。
“啊——”一声压抑的低呼从刘总管的口中传出,“圣上……夜磨子,还有蟑螂……”
“刘总管,此乃龙卫大牢,有这些小东西也是难免的。”言下之意,您也太不经吓了吧。
“奴……奴才只是一时受惊。”
“好了,朕的大哥被安置在哪?”
邵千户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做出请的手势,“圣上,臣斗胆为您领路。”
邵游上前取下一个刑具,单手握着那墙上的凸起,一拧。
“轰轰轰——”众人侧面的一堵墙神奇般地动了,让出个两人宽的暗道来,若是不懂这设计的,就算劫狱也找不着路。
而德佑帝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若当初他也被关在这,任绿雀翻遍了京城怕也是找不得,心里莫不庆幸。
进得里面,刘显才松了神经,这暗藏的牢房可与外面的有天壤之别,没有让人欲呕的血腥霉腐味,布置也算干净,粗粗地瞟了一圈,没有渗人的刑具。
听到脚步声,草床上假寐的成王眼皮都没有抬,“出去,让皇帝来见我。”
德佑帝挑挑眉,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皇兄,朕来陪你聊聊。”
床上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猛地翻身下床,眼角迅速湿润开来,看得众人心情十分微妙。
“皇弟,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要还我清白啊。”
刘显麻利地从旁拖来一张椅子,德佑帝慢条斯理地坐下,挥手让众人退后了些。
“可宇文侯查了一个月,证据确凿啊我的皇兄,你这是不满意父皇把龙位传给朕吗?”
德佑帝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客气了,先把宇文侯府扯了出来,又暗示成王是想谋反,甭管你功劳再大、爵位再高,只要牵扯到谋反,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皇弟,皇兄我冤枉啊,父皇还在世时我从没想过要跟你争帝位,父皇仙去后,我老老实实待在封地,苍天可鉴啊!若我有一点不臣之心,就让老天爷降下天雷让我五雷轰顶!”
成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端是一个感天动地,最后还赌咒发誓。
德佑帝内心抽抽你没不臣之心,上辈子朕可不会那么快下台。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露出一副兄弟情深的神情。
“咱们几兄弟数皇兄最老实忠厚,朕也不曾怀疑你。”成王面上神情一松,德佑帝却话音一转,“可宇文侯查到的证据总不是瞎编吧?朕对皇兄可是失望至极。”
成王傻眼了,怎么话锋转得这么快?不过一瞬,面上又是一副几十年来的懦弱样,“定是那宇文侯老匹夫害我!”
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大哥演几十年的老戏,坐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哦,可是宇文侯跟皇兄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加害于你?朕可是想不明白。”
成王一时语塞,呐呐道“对……对,那宇文老匹夫一直暗暗支持七弟,这事一定是七弟干的!与我半分关系都没,皇弟你可要明鉴呐!”
“七弟,临王,他有那么大胆子?”
成王狠了狠心,道“皇弟你可不知,父皇还未仙去时七弟就在城郊皇庄地下开凿暗室,日日夜夜打造兵器,当初我们走得急,若是现在遣人去查或许还能查到不少东西。”
德佑帝暗暗心惊,上辈子他可不知道这事,蛮得够好,真是好!好!好!
“所言属实?”
“臣句句属实,不敢欺君。”
“邵游,查!立马给我去查!”德佑帝强忍住怒火,又朝成王安抚道“还得暂时委屈皇兄屈居于此,待事情水落石出,朕定会还皇兄一个清白。”
能不能水落石出,怎么水落石出可就由朕说了算了。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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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乌列派往晖国的议和队伍也已启程。队伍里不仅有能言善辩的谋士,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乌列的明珠——三王子阿沁都。
阿沁都不仅仅是乌列的明珠,更是乌列国主的掌上珍宝。原本这次的议和是由姆族不显的四王子领头,好耐不耐的被阿沁都知道了消息。
“阿爹,我要去晖国京城玩。”
乌列国王善都拉蒙摸了摸自己最疼爱儿子的头顶,“他们去京城可不是玩,阿沁都想要离开爹爹和阿姆吗?”
不高兴地撅起嘴,“阿沁都比小四大,怎么也不该轮到他去,而且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的。”
善都拉蒙语气强硬,“不行,什么事都可以依你,这事得听爹爹的。”
“我不理你了。”
看着三王子愤愤地跑了出去,伺候的内官有些着急,“王上?”
有些泄气地撑着头,阿沁都被他宠过了头,大了就有些难管了。
“通知王后,王后知道怎么做。”
“是,奴婢这就去。”
……
“王上,三王子绝食第二天了,您想想办法吧。”
“把他最喜爱的小狗抱走,告诉他,若是不吃饭就别想再见到它了。”
“善都拉蒙!咱们儿子三天粒米未进,你到底想怎么着?”
“王后……王后,你也知道小四去是为了什么,你舍得把阿沁都嫁到遥远的晖国?”
王后抹着泪,语气哽咽,“我能有什么法,阿沁都铁了心要去,连最喜爱的小狗都不要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行行行,让他去吧,让他出去见见也好。可我话说到前头,若是阿沁都看上了什么人非要嫁出去,到时候你可别又找我哭。”
“……”我收回刚刚的话成吗?
……
阿沁都最后还是如愿替下了四王子,随着议和队伍朝晖国而去,当然还有他最喜爱的小狗绒球。
“三王子,前面就是晖国的边城——单城,我们会在那稍作休整,明日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