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兴坤这一怒,就像如来佛翻手之间将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一般。
别说杨远帆没有孙悟空的能耐,就算有,孙悟空还不是被压了整整五百年。
繁华梦碎,有几人能够承受这种落差?更何况是杨远帆这种汲汲营营之人。
他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忙忙碌碌,也没精心保养身体,大悲大怒之下,竟中风昏迷。
杨远菡接到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时,正在亮着昏黄壁灯的家里抱着酒瓶狂饮。
见短信发送者自称张佳妮,表示杨远帆中风昏迷,恳请杨远菡出面邀请秦博翔主刀,她当即打电话过去,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是谁?竟敢诅咒我哥哥!你怎么不去死?王八蛋!我杀了你!”
虽然因为离婚一事跟哥哥闹矛盾,但是,她在内心里,自然还是向着自家哥哥的。
兄妹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能够轻易斩断的?
张佳妮听出杨远菡口齿不清,猜测对方应该是喝多了,赶忙解释。
“妹子,我真是张佳妮,你嫂子。我打电话给你,你一直不接。后来,电话都打不通了。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号码拖进黑名单了?
“我知道你恨我,咱先把这事放在一边成吗?你哥真的中风昏迷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低,不建议动手术。我想求妹夫主刀,却一直联系不到他。听说,你们正在打离婚官司,他被你骚扰得已经不去医院上班啦?
“我求你了,你别闹了成吗?你哥的命,就握在你手上了。我要是在你面前,我就给你跪下了。求你,快去哄哄妹夫,让他救救你哥吧。他快不行了……呜呜……”
张佳妮的哭声,有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之前被酒精麻痹的杨远菡乍然清醒。
“你说的是真的?我哥真的中风昏迷?”
“不信,你就来医院看看。我们在天云医院,404病房。”张佳妮啜泣道。
杨远菡只觉被人一棍子敲在脑袋上,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蒙了。
待到回过神来,她赶忙挂断电话,改拨秦博翔的手机。
听到手机关机的提示音后,她这才想起,秦博翔为了躲避她,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她又改拨秦瑞凯的手机,发现同样是关机状态。
她急得要命,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该去哪儿寻找避她如避蛇蝎的秦博翔。
杨远菡前往天云医院守了一夜,早晨草草洗漱了一下,胡乱喝了一碗小米粥,就顶着一双熊猫眼跑去蓟京大学了。
她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秦瑞凯上课的教室,也不管人家老师还在讲课,就这么急匆匆地冲进去表明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秦瑞凯出来。
秦瑞凯没想到,杨远菡竟会为了一己之私公然扰乱课堂秩序,气得脸色铁青。
他向全班师生道歉,快速收拾好书本、文具等物,斜挎着书包走出教室。
仲夏时分,阳光热烈,知了们纷纷破土上树,开始夏天的第一声清音歌鸣。
压抑着怒气的秦瑞凯却觉得这是噪音,吵得他心烦。
他将杨远菡领到远离教学楼的僻静处,厉声喝问“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杨远菡没心思计较秦瑞凯的喝骂,焦急地说道“你爸呢?快带我去见他。你舅中风昏迷了,我要找他主刀。”
秦瑞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微微一愣,旋即嗤笑道“你还真有脸,他被你骚扰得连班都不上了,还主刀?想让他主刀也行,你先把婚离了。他心情好了,没准能答应。”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杨远菡大怒,“你舅对你那么好……”
“好个屁!”秦瑞凯打断杨远菡的指责,冷笑道,“元旦那会儿,是谁赶我走的?既然断绝了关系,遇到事情就别来求啊。你当我们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啊?”
杨远菡无从辩解,开始耍横。
“你要是不带我见他,我就报警找他。我天天来学校,告诉你的所有老师、同学,你是个见死不救的不孝东西!”
秦瑞凯恼了,怒道“我看你就是个神经病,杨远帆要是死了,也是被你坑的。你怎么没中风昏迷?老天真是不开眼!”
杨远菡气得大脑充血、眼冒金星,扑上去就要打人,被秦瑞凯敏捷地避开,收势不及摔了个狗啃泥。
秦瑞凯怕她闹事,索性俯身一掌击在其脑后,将其打晕过去。
秦瑞凯拨通秦博翔的电话,把杨远菡前来学校骚扰他的事情给说了。
“她刚才要动手打我,被我打晕了。怎么办?扔在学校恐怕不合适。万一她醒来后闹起来,我就没法在学校呆了。幸好很快就要放暑假了,唉……”
“你把她背到学校附近的友谊宾馆去,开房后告诉我房号。我这就赶过去,我有话要跟她说。”秦博翔吩咐道。
秦博翔顶着骄阳,开车匆匆赶到友谊宾馆,催促秦瑞凯回学校继续上课。
送走秦瑞凯之后,他把客房窗帘拉上,打开壁灯,刻意营造出阴暗的气息。
他将杨远菡强行弄醒,语气冷漠地问道“你要我救你哥?”
刚苏醒的杨远菡有点犯迷糊,一时之间分不清白天黑夜。
听到这话,她顿时精神了。
“咱俩那点矛盾先放在一边,救人要紧。”
“如果你知道你哥亲手弄死了你的亲生儿子,你还会救他吗?”秦博翔一脸冷酷。
“啊?”杨远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啊?”
“你哥杀了你的儿子,把别人家的孩子抱过来让你养。”秦博翔冷冷地说道,“他早就知道小凯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杨远菡大惊失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号称跟他感情好吗?就不会动脑筋想想?”秦博翔开始诱导。
杨远菡越想越心惊,颤抖着声音说道“他恨我害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这是在报复我?我虽然故意撞倒张佳妮,但是,我没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哪知道她那么娇气,一倒就流产了。他竟然一直在恨我?连我的孩子都杀?他怎么下得了手?那是他的亲外甥啊!他竟然弄了个杂种来诓我,害我绝后!他……好狠的心啊……”
秦博翔当年只是碰巧偷听到杨远帆的自言自语,这才知晓一直在医院保养的早产儿子已被弄死。
他并不了解杨远帆为何要用别人家的孩子冒名顶替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下意识地知道不能让这个杀人凶手阴谋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每天16点。
☆、第68章 番外2
两句话一说,他恐怕就穿帮了。
现在装哑巴,也来不及了。
难道要来一段羊癫疯发作的戏码,从此装疯卖傻?
陆怀进暗暗叹息,对这具身体的本尊谢将军暗道一声惭愧。
他权衡了一下,觉得将来要想顺利脱身,绝不能拖着半残之躯,遂横下一条心,要求张怀进为自己刮骨疗毒并且用针线缝合伤口。
张怀进本已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过此等疗法,既觉惊讶、又感新奇。
有人甘为试验品,他自是求之不得,不过,想到秦王对这名患者的重视程度,他可不敢贸然答应。
陆怀进目送难掩兴奋之色的张怀进走出军帐,为自己能否像刮骨疗毒的关羽一样挺过这一关而忧虑。
耶律昊听完张怀进的汇报,在惊异之余对谢将军的敬意又增三分。
得知张怀进首次尝试此种疗法,对其中的风险毫无把握,他不禁犹豫起来。
若能治好,他自是十分欢喜;若是出了意外,他岂不是折损一员大将?
耶律昊踏着夜色,表情肃穆地赶到谢将军所在的军帐。
他坐在榻边,以双手握着谢将军的左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将军之英勇,世人莫及。只刮骨疗毒一事闻所未闻,恐遇不测。孤若失去将军,犹如断孤一臂也。”
这是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陆怀进打量着这位深目高鼻、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彪悍男子,心里对急于表功、假传消息的吴谨帆很是不满。
只是,人家盛意拳拳,他不好意思兜头泼冷水,只能语气坚定地应道“残,毋宁死!”
耶律昊心中一凛,对谢将军的敬意再增三分。
他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因为对谢将军太过看重才会心存顾虑。
如今,见谢将军如此置生死于度外,他也觉豪情满怀。
他紧紧握了一下谢将军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将军大勇!孤自当奉陪!”
耶律昊吩咐张怀进用俘虏练刀,直到练熟刮骨技术再替谢将军疗伤。
他又从兵营里挑选出两名针线手艺好的士兵,命令他们专门练习人皮缝合手艺。
见耶律昊下命令时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陆怀进暗暗心惊。
要知道,他不止是俘虏,还是个曾经对乾军产生巨大威胁的俘虏、是个令秦王费尽心思想要笼络的俘虏。如果等伤治好后,他忽然开口表示不想投靠,得到的结果恐怕不止是刮骨、缝皮这么简单的刑罚。
这样一想,他对耶律昊的感激之情一下子消散一空。
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伤愈后的逃脱之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麻醉剂问世,陆怀进接受刮骨疗毒手术时,整个人完全是清醒状态。
那种排山倒海一般仿佛永无止境的疼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汗如雨下的陆怀进一边狠咬口中的软布,一边在心里对历史记载中言笑自若的关羽猛竖大拇指。
耶律昊端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疼得脸色煞白却始终一声不吭的谢将军,在心存敬意的同时生出怜爱之意。
这位未及弱冠的将军自12岁起便上战场摸爬滚打,16岁起独自领兵作战,4年来未尝败绩,直到上次遭到淮军毒箭暗算落马被俘。
如此旷世奇才,淮国那昏君竟不知珍惜!竟忍心暗杀!
10年之内,他必要灭掉淮国,替爱将报这一箭之仇!
吴谨帆望着谢嘉鸿后背上淋漓的鲜血,听着钢刀刮骨的刺耳声响,只觉心惊肉跳。
如此疗法,简直就是惨烈的酷刑。
换成他,就算一辈子拉不开弓、提不起剑,他也绝不自讨苦吃。
经历此等痛楚,谢嘉鸿想必恨透了淮国,以后定能一心一意辅佐秦王。
吴谨帆自以为是地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陆怀进早已打算逃跑、从此远离战场。
张怀进放下沾满鲜血的钢刀,发现自己已是汗湿重衣。
他抬起袖子草草擦了一下满头满脸的汗水,吩咐副手缝合伤口。
转眼发现谢将军正目光热烈地盯着自己,他连忙重重点了下头。
见谢将军吐出口中染血的软布、冲自己露出感激的微笑,他忽觉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