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进想起杜岩卓已经21年没有来中国,想起后者曾经说过此生不会结婚、不会有孩子,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心中满是好奇。
“我要真是你儿子，那你女朋友肯定在你出国前就怀孕了，你怎么还忍心丢下孤儿寡母出国？”
“我不知道她怀孕，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杜岩卓回忆往昔，心痛如绞。
“她是高官之女，跟我地位悬殊。她家人激烈反对她和我在一起，不但羞辱我，还威胁我。我要是不出国，只能任凭他们摆布。
“我出国前那一两个月，根本联系不到她，完全不了解她的情况。
“我猜测你可能是我儿子，只是一种疯狂的想法。我后来想过，假如她真的怀孕，家里应该也不会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你不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臭虫、看垃圾一样。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生下来了。
“我想过，如果她生下孩子，有可能会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但是，听你的意思，陆家夫妻俩应该不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抱错孩子了？”陆怀进皱眉道，“你能想办法联系她吗？如果只是抱错了孩子，那是最容易解决的。”
杜岩卓面色凝重“恐怕没这么简单。孩子不可能留在她身边。那种死要面子的家族，不会容忍这么大一个污点存在。”
“说来说去，孩子就是个应该除之而后快的祸害嘛！”陆怀进讽刺道，“明知道这样，何苦把孩子生下来？大人一时任性，孩子一生痛苦！”
“对于她家来说，是这样。对于我来说，绝不是！”杜岩卓斩钉截铁，“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个儿子在这世上。如果早知道，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把你抢过来带在身边。”
陆怀进叹了口气，说道“我下面的话，你听了可能会觉得不高兴。但是，我不想说假话。事实上，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关心的是，陆家的亲生儿子在哪儿。如果第二次鉴定结果还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帮忙联系她，尽快把陆家的亲生儿子给找出来、换回去。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韩兴琳。”杜岩卓语气沉重，“我不知道该怎样联系她，我只知道，她哥现在是l省省委书记。”
“韩兴坤？”陆怀进惊讶道，“真是疯了！韩家可不是普通的高官之家。韩家的千金小姐，你都敢拐上床？我应该敬佩你太勇敢？还是批评你太愚蠢？”
“愚蠢！极度愚蠢！”杜岩卓苦涩地说道，“当初跟她交往，我根本不知道她有那样的身份背景。直到被她家的人找上，我才知道。”
“你今天的成就，证明了她很有眼光。”陆怀进安慰道，“她能把孩子生下来，证明她很爱你。你应该骄傲才对！”
杜岩卓缓缓摇头，歉疚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手机铃声响起，陆怀进掏出手机一看，连忙摁下接听键，问道“哥，怎么样？”
“知道你着急。现在就可以过去做鉴定。5个小时就能拿结果。”郑一鸣说道，“中正医学检验中心，你在导航仪里搜一下。那边需要双方的头发样本，每人6根以上带毛囊的头发。你赶紧过去，咱俩在那边会合。”
“好的，谢谢，真是帮大忙了！”陆怀进感激道。
“掌嘴！”郑一鸣佯怒，“跟哥还说这种话！”
“那不谢了，byebye！”
陆怀进挂断电话，向杜岩卓交代了一下情况。
他从杜岩卓头上拔下10根带毛囊的头发装好，在对方殷殷期盼的目光下告辞离去。
陆怀进开车抵达中正医学检验中心时，郑一鸣已经守在气派、清凉的大厅里等着。
提交完杜岩卓的和自己的头发样本后，他跟随郑一鸣进入一间装修简约的贵宾休息室。
一关上门，郑一鸣就心急地问“怎么回事？”
陆怀进反锁好房门，抬手指了一下四周。
郑一鸣会意，快速检查了一下整间休息室，又启动皮带扣里的反监控装置，确保屏蔽所有监控。
陆怀进这才放松地坐到沙发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讲述往事。
“我现在相信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两年前，我带我爸妈游蓟大校园，在无涯湖边儿休息时，遇上一个美国小伙子。他叫史蒂夫，是哈佛大学化学与化学生物专业研究生，是凌子婷从美国带过来看奥运的。凌子婷说，他是gay，对我这么热情，肯定是看上我了。
“凌子婷这人，说实话，我真有点看不惯。太虚伪！明明瞧不起我，还要跟一大帮子老外说我当年救她的事，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搞得好像她真有多感激我似的。
“人家为了救她中11刀，差点死了。她居然还利用这事为自己笼络人心，真够冷血的！
“幸好她说的是英语，要不然的话，我爸妈要是听懂了，非得揪着我问东问西。
“我看她，其实很瞧不上gay，在老外面前却又装得很开明的样子，把那傻老外骗得团团转，说不定就拿她当知己好友、掏心掏肺了。”
郑一鸣呵呵一笑，欣慰地说道“你进步很大，已经能看透凌子婷了。不过，她的段数太低，你还得继续修炼你的火眼金睛。”
“明白！”陆怀进重重点头，继续说道，“凌子婷说得很准，当晚，史蒂夫就发电子邮件向我表白。他说对我一见钟情，说他的导师是……听清楚了，关键人物来了。杜岩卓，40岁就当上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本科在蓟大读物理，研究生去斯坦福，现在是哈佛大学物理、化学双料教授，世界著名华人生物物理学家，有望冲击诺奖的天才型科学家。今年才42岁，长得还很帅……”
“你爸？”郑一鸣着急地打断陆怀进的话，问道，“他来蓟大了？你去接待了？他怎么会想起来跟你做亲子鉴定？难道你俩长得很像？”
“大家都说像。”
陆怀进掏出手机，找出自己与杜岩卓的合影，将手机递到郑一鸣面前。
“你看看，我跟他长得像吗？”
郑一鸣以专业的目光细细查看照片，说道“就面部特征、体格特征来说，确实像。他年轻时，应该跟现在的你更像。就因为这个，他就怀疑你是他亲生儿子？这可真够敏锐的！”
“人家要是不敏锐，能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的成就？”陆怀进叹道，“他当时问我年龄、生日、血型、父母，还以科学研究为借口，跟我要头发。我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我也没多想，以为天才总会有点异于常人的地方。我哪会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换成是我，我也想不到。”郑一鸣啧啧称奇，“这么一说，你俩的缘分，相当于从两年前就开始了？”
“确实是。两年前，我听说了他这号人物，上网查看了他的资料、照片。他见过我跟史蒂夫的合影。”陆怀进说道，“他说，他看到我的照片时，对我特别有眼缘。这次来访问，他在机场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觉得对我特有亲切感。”
“这大概就叫血脉亲情吧。”郑一鸣轻叹道，“我估计，过会儿的鉴定结果，应该还是那样。这人，真是你爸。那你妈是谁？”
陆怀进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给你透露一下，姓韩，出生不比凌子婷差。你猜猜会是谁。”
“哇哦……”
郑一鸣夸张地叫了起来，起身故作卑微状鞠躬致歉。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饶恕则个！”
“别扯了！”陆怀进嗤笑道。
“杜岩卓当年是个农村穷小子，在韩家人眼里，连牛粪都算不上。他的儿子，韩家人能承认？不当成耻辱才怪！
“要我说，韩家千金挺厉害的，不但能看出杜岩卓是一只超强潜力股，还能让他死心塌地地守身如玉。你知道吗？杜岩卓至今都是单身，还说此生不结婚、不要孩子。
“我很好奇，韩家千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为什么会把我丢给陆家。陆家的孩子，又去了哪儿？
“我一想到陆建国、吴秀珍一直把我当成宝贝似的养了这么多年，就觉得，她这事干的太缺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每天16点。
☆、第49章 远离
郑一鸣点头表示赞同,皱眉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道“要是凌先生，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到是谁。我还得排除半天。我记得以前听人谈起过,说韩兴坤的亲妹妹韩兴琳,深居简出,搞得挺神秘的。不会是她吧？”
陆怀进竖起大拇指,赞道“哥，你太牛了！”
“难怪要玩神秘,原来还有这档子事。”郑一鸣沉声道。
“有韩兴坤这么个舅舅,可不是好事情。人家前途一片光明,哪能容许你给他抹黑？
“他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知道，那他应该会一直派人盯着你。如果不知道，那你最好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事事关重大,我得向凌先生汇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被人给坑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怀进心里一沉，语气紧张地问道“你是说……韩兴坤很有可能会借我之手，对凌先生不利？”
“这我不敢说。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防着点总不会错。”郑一鸣郑重地说道。
“韩家跟凌家，关系怎么样？”陆怀进问道。
“具体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世交好友。”郑一鸣回答。
陆怀进只觉一颗心扑通一声掉下了海，化成铁疙瘩一路下沉。
本来就是毫无希望的爱情，如果再添上家族之间的过结，那他今后，连远远看着凌子暄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衷心希望这具身体跟韩家毫无关系，默默祈祷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穷小子。
很可惜，现实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第二次鉴定结果，与第一次的一样。
陆怀进一字不漏地将检测报告书看了一遍，郁闷地直想撞墙。
若不是担心韩家真有可能以他为棋子伤害凌子暄，他真想恳求郑一鸣不要将这事报上去。
郑一鸣见陆怀进心情糟糕，体贴地安慰道“我做事，习惯性地往最坏的地方想。也许，韩兴坤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物。你别胡思乱想！”
“就算他们真的不知道。凌先生知道了我是韩家人，也会对我有所提防。”陆怀进沮丧地说道，“我看，我还是识趣一点，主动退股吧。”
“没那么严重吧？”郑一鸣纠结起来，“凌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告诉他。万一将来出事……”
陆怀进立即打断郑一鸣的话，严肃地说道“哥，你必须告诉他。我绝不允许有人利用我来伤害他！我绝不愿意被人当枪使！”
“好！”
郑一鸣伸手拍了拍陆怀进的肩膀，眼中、脸上满是赞赏之色。
“我一定会将你的话转告凌先生。”
陆怀进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心头被灰心丧气的情绪沉重地压着。
“你去把报告书复印一份给我，咱俩分头走吧。”
“到饭点了，一起吃晚饭呗。”郑一鸣提议道。
陆怀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没胃口。杜岩卓肯定正等得心焦呢，我得尽快赶回去，给他个交代。”
“本来，你有个这么了不起的老爸，我应该替你高兴才对。偏偏你妈是韩兴琳，这水就深了。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唉……”
郑一鸣又是担忧、又是惋惜、又是遗憾、又是同情……诸多复杂情绪，最后全部化作一个温暖的拥抱。
陆怀进用力抱紧郑一鸣，真诚地说道“哥，有你在，真好！”
“你放心，哥永远站在你这边！”郑一鸣承诺道。
“别！”陆怀进松开郑一鸣，郑重地嘱咐道，“请你永远站在凌先生那边。只要他好，我就好！”
郑一鸣凝视着一脸诚恳的陆怀进，哀叹道“我衷心希望，我永远不会遇到面临抉择的那一天。”
“你不用抉择，一切以他为上！”
陆怀进深深鞠躬，语气坚定而诚恳。
“请你务必接受我的请求！”
“大傻瓜！”
郑一鸣心疼地将陆怀进搂进怀里，狠狠揉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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