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微绕口令似的说“所以那个周驰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买?不买?还是想买但不想从你手里买?”
杨桢“他对我有意见,我就没问太多,怕遭他烦。”
中介就是要死缠烂打,权微每天都有种他还不上债的隐忧“那他烦你也得问啊。”
杨桢倒是有心想问,就是周驰后面的频率压根就不在房子上面了,张口全是方思远的八卦。
雪神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网上传他是个人妖?他到底艹没艹粉?你跟他什么关系?他真的会加我当好友吗……
“我缓口气在问,追得太急了别人也逆反。”
杨桢乖乖地应了,想问的事却是另一件,他其实很想打听王立那个抬价2万的事权微知不知情,但这人目前伤筋动骨的,他又不想惹权微不高兴。
杨桢沉默了几秒,暂时将王立从脑海里撇开了,他说“你这腰和胳膊肘是怎么弄的?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早上他压根没见着权微的人,但看见车不在停车位上,能开车就说明是全胳膊全腿,谁知道晚上回来就成这样了。
权微言简意赅地说“爬台阶的时候打滑,当时还扛着东西,一个狗吃屎摔下去,然后就爬不起来了。”
这里的人看见摔倒的人都太敢上前去扶,杨桢想象了一下权微趴在地上没人管的画面,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他连珠带炮地追问了一大串“你在哪儿摔的?当时旁边有没有人?谁送你去的医院?就医快不快?还有医生是怎么说的?”
权微有点跟不上他的语速,但那种掩不住的关心又让权微特别窝心,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折扣都没白打,他一个萝卜一个坑地答道“在朝瑞大市场的档口街上摔的,到处都是人,老乡打的120,快不快我到是没注意,当时就记着疼了,不过医生说不要紧,就是急xg腰痛,老实躺着就行了。”
杨桢稍微放下心,注意力留在了朝瑞市场上。
他没去过,但是知道这个大市场,因为门店每次来新人,带新人的经理都会耳提面命,采集房源的时候要密切注意cha花地带。
朝瑞市场就是位于城北的一个cha花地带,那边都是外地来做生意的人,口音杂、治安差,归属的两个区谁也不管。北城区带山靠水,以前还走水运,铁路发达以后水路被废弃,一直发展不起来,渐渐地变成了小商品批发交易区。
那边没什么有价值的房子可供交易,而且离家有2个多小时的车程,杨桢想不通地说“原来你那么早出门就是为了去朝瑞市场,可是你跑那么远去干什么?”
“上次吃烤串不是跟你说了吗?”权微跟他东拉西扯的,彻底清醒透了,“过去给老乡送酒。”
杨桢忘了这回事,被他一提想起来,登时就有点羡慕传说中的老乡。
他已经慢慢观察出来了,权微对路人比较淡漠,但是对亲友掏心掏肺,会亲自陪他爸过生日、吃个豆腐会微信他妈要不要带、还不怕烧油地满城乱转,就为了给老乡打几斤老酒,这些都是很细的小事,但却有种纯粹的用心在里面。
要是有天权微喜欢上一个人,那人一定会常常能感觉到自己正受人珍重。
“想起来了,”杨桢轻轻地说,“那这次的酒老乡中意吗?”
“中意得眼睛都笑没了,”权微架子挺大地说,“你挑的都不中意,那我就再也不给他们买了,我买的更遭人嫌弃。”
杨桢从他话里听出了信任和亲密,他心里有点甜,就想替人说好话“礼轻情意重,你就是打白水过去,也没人敢嫌你。”
权微不可置否地睁了下眼睛,他躺了5个小时一动没动,有种后背都捂烂了的错觉,他面露痛苦地说“杨桢,我要翻个身,你去沙发上拿个枕头来给我挡下后背。”
说着他就掀了被子,上身就穿了件灰色的背心,浅浅的胸线露了一半在外面,深陷地锁骨里盛满了y影,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健美或xg感,而是瘦。
杨桢站起来自然就看见了,他就不是很明白,权微吃那么多喝得也不少,营养都不知道吸收到哪里去了,他拿手在空中虚护着说“要不要我帮你?”
权微独立成xg,下意识就拒绝了“不用,我翻得过来。”
杨桢见他这么倔强,也就不献殷勤了,他去沙发上拿靠垫,结果发现茶几的角上搁着几百块钱,一个苹果在上面镇守。
过于私人的物品两人都不会放在公共空间,杨桢觉得有些奇怪,拿着俩靠枕回主卧问道“你怎么把钱放在茶几上了?”
权微在床上继续咸鱼翻身的艰巨事业,头也没抬地说“什么钱?”
杨桢等他侧躺好,立刻将枕头垫在了他后面,背后一个,屁股后面一个,放好靠枕以后他给权微牵了牵空调被,接着走到门口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折回来给权微看“红色的钱。”
权微一看那张照片就皱起了眉“好室友,你帮我把钱拿过来一下。”
他浑身的现金不足200,这不是他的钱。
杨桢出去拿钱,拿起苹果的时候顿了一下,先去厨房冲洗了一遍,捡了个盘子将苹果搁在上面,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nai和一瓶矿泉水,一道端回去把钱给了权微,把吃的喝的放在床头了。
“我去洗了,给你放点吃的在这儿,苹果洗了,凉的等常温了再喝,晚上我也不关房门了,你要起夜或是不舒服就叫我,我听得见的。”
权诗诗照顾他都没这么细致,权微拿着钱愣了一下,一句“谢谢”到了嗓子眼,终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就是觉得太见外了,杨桢应该会不高兴。
杨桢洗完澡出来,老妈子心作祟地从权微房门口“路过”,屋里的灯已经关了,他只看得到床上有团安分的人形。
而屋里的人看外面就清晰得多,权微看见杨桢在他门口站了一会儿,穿着灰底蓝色卷云纹的棉布睡衣,气质安静。
这天夜里杨桢定了3道闹钟,从1点起,每隔两小时就有一道,怕牛皮吹下了,然而万一权微叫他的时候却听不见。
接近凌晨3点的时候权微果然被尿憋醒了,他烦躁地醒过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吵醒杨桢,门口就燃起了一道亮光,明度很淡,是次卧灯光投过来的漫反shè 。
权微天真地想道什么叫心有灵犀,这就是!
把权微弄到卫生间,在体力之前它首先是个技术活,杨桢怕二次伤害到他的腰,走的像是蜗牛过桥,提心吊胆地将权微安置在了马桶上,连脸贴脸这种亲密接触都没顾上心猿意马。
而权微整个挂在室友身上,由于浑身炸汗,也压根没像别人一样闻到室友身上的气息清不清新、宜不宜人,他只是再度躺平,看见杨桢弯着腰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好。
就像玉石一样,相处得越久就觉得越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权微完了完了,我快把持不住了。
第54章
权微不能随便翻身,睡了一夜屁股和腿都疼,不到6点就醒了。
他怕总要上厕所,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喝水,这会儿渴得嗓子冒烟,看到床头的水时忍不住又感动了一小把。平时他醒来就要捏ji,这天顾忌杨桢夜里照顾过他,权微改行拿iad刷起了新闻。
杨桢是6点40起来的,起来就到主卧门口探了一眼,看见权微脸上投着屏幕的光,白惨惨的像在演鬼片。
他一出现,权微立刻就察觉到门口有人地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霎时撞到一起,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早。
说完两人都有点愣,愣完了杨桢先笑起来,说“你这是醒得早,还是不舒服,压根就没睡着?”
权微瞥了眼ad上的时间,说“睡了的,能吃能睡,有福气的很,你平时不是7点出头起么,今天怎么早了这么多?”
权微生平上就没上过几天班,那会儿有天离闹钟还有5分钟的时候他醒了,愣是闭上眼睡到闹铃响了才起来,因此20几分钟就显得很多了。
杨桢不可能告诉他这半小时是给他留的,于是说“不知道,莫名其妙就醒透了,睡不着了,起来活动活动。”
权微也想活动,但他又瘫得深沉,只好将希望一并寄托在杨桢身上地说“活动好啊,2楼旁边的小广场里有个老头,姓龚,免费教人打太极,适合你,你可以去看看要不要拜个师。他穿白色的练功服,你一去就能看到。”
杨桢平均每天要坐10h以上,腰部确实已经感受到了负担,权微这建议十分可取,不过杨桢今早估计很难约,他在心里存了个档之后说“好,我一会儿去看看,你要不要上厕所?”
买早饭的路上顺便看看。
权微“现在不想,你去洗你的。”
杨桢应了一声从他门口走开了,水龙头哗哗地冲了几分钟,他在出现在权微房门口的时候手里就端着一个盆,盆里有两个指头深的温水,水里还搁着一个装满水的口杯。
“洗漱的给你放这里,”杨桢将他那个每天坐着泡脚的小马扎垫在了脸盆下面,这样高度正好合适,他交代道,“你自己转半圈,趴床头将就着收拾一下,我下楼买饭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权微本来对他的期待就是扶自己上个厕所或者拿点东西什么的,没想过杨桢会把牙膏都给他挤好,他一边惊讶一边有点受宠若惊,满脑子全是这个人友好到犯规,根本没有食物的立锥之地,不过他没敢说随便,因为本来就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还让人在吃的上多费神不太好。
“豆腐脑,俩nai黄包,再要一个菜的,”权微在床头抽屉里摸了张100往杨桢跟前递,“我请客你跑腿,完美。”
这是昨天茶几上那一小沓钱里的一张,杨桢没接,笑着说“书法家和诗人的钱包里有钱,请你。”
他还记着那个写字得来的200块红包,权微知道他视别人的金钱如粪土,便将毛爷爷塞回抽屉里,服气地说“行吧,反正我是会向有钱势力低头的。”
欠了一屁股债的“有钱势力”跑步下楼买早餐,刻意绕到2楼那边看了看,广场里果然有道白色的身影,老当益壮地在打太极。
十多分钟以后杨桢就回来了,他用钥匙拧开门,听见权微在屋里说话。
“……杰,城里的人情跟农村不一样,要么你路过这里的时候来把钱拿走,要么我微信退给你,你要哪样?”
对方说什么杨桢就听不见了,但是他感觉权微的通话人跟昨天茶几上那一沓钱脱不了干系,也许是送权微就医的老乡,也许是他其他的朋友,总之杨桢对这人的朋友圈是一无所知。
他想知道权微的过去,想认识这人的朋友,想跟他们打成一片,可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了解和融入需要大把的时间,而这个条件他刚好没有。
权微已经洗漱完了,仰躺着将头挂在床沿上拉颈椎,头发或翻或倒竖,炸开了就衬得脸更小了,杨桢想起权诗诗扯着嗓子在菜场喊他小脸,就觉得这小名真是简直了,自己也想跟着喊一声。
既贴切,又可爱的感觉。
杨桢将盆端走的时候注意到盆沿上一点溅上的水雾都没有,显然是使用者刻意擦过了,他一边将水倒进洗脸池,一边觉得权微的心比他面上看起来要细太多了。
都瘫了也就顾不上什么味不味儿了,两人在权微房里解决了早饭,杨桢同时还在cao心他今天的看护问题,他喝着豆浆说“你白天怎么办呢?家里人会过来吗?”
权微还没跟他爸妈说,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喜欢报喜不报忧,父母担心他是应该的,而且多心疼才不会总嫌弃他,所以苦是一定要诉的,但要等过两天能动了再说,不然太后非要来给他擦鸟洗屁股那就真是玩蛋了。
权微没发现自己有点享受杨桢忧国忧民的模样,悠哉地啃着包子说“孙少宁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赶紧吃完了出门,迟到了不是得扣钱么。”
原身接触过孙少宁,不过杨桢没有,他有点好奇地说“孙少宁,他不用上班吗?”
权微跟老铁天天互黑,不过对外肯定会选择维护基友,他说“上,就是不用坐班,他是文字工作者。”
那听起来像是一个自由而高级的职业,使得杨桢一下将孙少宁误判成了正经人,于是他放心地出了门。
离开小区之前,杨桢按照权微的叮嘱,将大门钥匙放在了小区外面铁栅栏上的一个密码挂锁里。
密码挂锁是近些年民居短租业务发达之后,市场发明的一种带密码的小盒子,这样房东就不用守在房子周围频繁地给租客送钥匙了,每换一次租客就修改一次密码,对于同时出租多间房的房东尤其有利。
杨桢出门40多分钟以后,孙少宁在小区门口下了的士。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眼屎糊满睫毛还有口臭的基友,谁知道开了门却见权微趴在沙发上用电视机开着大音效在玩游戏。
“谁把你扛到这儿来的?”孙少宁先去洗了个手,来到沙发跟前坐下的时候,猛然发现他备好的台词用不上了。
他的小微一点都不可怜。
权微容光焕发、吃饱喝足,cao纵的赛车一个不慎撞到墙壁上倒着飞了起来,他才得空搭理老铁,用一种“拜托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的眼神说“我室友。”
茶几上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收拾这些东西的人显然很会投其所好,左边是吃的右边是尖叫ji,中间还放着笔记本电脑,权微看起来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孙少宁一个自由人,油然感觉自己过得竟然还没有这个伪瘫人士舒适,他“啧”了两声,在盘里扒扒捡捡地挑了颗冬枣出来吃“你室友对你不错啊。”
权微觉得自己对杨桢也挺好,受之无愧地说“那是,我这么好的房东。”
孙少宁不爱跟他住,对这答案有些不屑一顾,他掀着权微的t恤下摆看他的腰,什么伤也没看见地说“你怎么搞的?三年不感冒,一装歪就玩大的,腰对男人很重要的,知不知道?”
再重要也没用过,权微没有体会因此响应地比较敷衍“朝瑞市场的千门梯上摔的。”
孙少宁脸上的戏谑陡然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你……还在朝瑞搬东西啊?”
有人坚持减肥、有人坚持健身、有人坚持工作……只要是坚持得下来的都值得佩服,权微看起来好像也在坚持,一年又一年地到劳动力廉价的老市场里搬东西,但孙少宁并没有想要敬他是条汉子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权微吃饱了撑的,但心里又很羡慕他。
羡慕他有个爱到舍不得忘记的人。
2002年,辍学的权微跟着罗瑞笙再次回到青山市来上学,寒暑假期间爷孙俩就住在这里。
那时高利贷还在纠缠,罗家仪两口子躲在外地,托孙少宁的妈看着点孩子,孙少宁跟着他妈来到乌烟瘴气的千门梯,看见老爷子扛着比他身体大一倍的包,权微就跟在他旁边爬台阶。
他们没钱,也没有固定的住所,穿得衣服也老气,应该是惨的,但孙少宁看得出权微挺开心,因为那老头走三步就要看他一眼,是真正把他捧在心上在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么缺钱、要么缺爱,孙少宁跟权微出身好,他们都属于后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