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皱眉,赵宇疑惑道“你跟我在一起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返祖行为,你肯定你不是故意的?”
李越做出要扑上的姿势,赵宇忙转身走了,叶铭则对李越悄声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压着他了?这样他一夜肯定没出去?”
李越急得低声说“我怎么知道什么开始的?!我不是故意的!”
叶铭有些不耐烦“大丈夫敢作敢当,压了就压了,不必害羞。”
李越狞笑了“我是不是该告诉赵宇你说了什么?或者,我该等着你做出个样子来?”
叶铭冷笑“我比你挑剔,不会选这么个大庭广众的地方。”说完追赵宇去了,李越在后面说“你们真相配!”叶铭远远地回嘴“你知道就好。”
被赵宇和叶铭联合欺负了,李越气鼓鼓地回了屋。进门见何容坐在床上,担忧地抱着被子,看到李越才松了口气,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李越看着何容晨起稍显凌乱的头发和带着软弱神情的面容,一股温情从刚刚被赵宇他们刺激了的心中升起,笑着说“怎么会?他们去找船,我会陪着你的。”说完他背了背包,对何容说“你要去厕所吗?”何容脸一红,点了下头,李越说“走,我陪你去。”何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披了李越给他的外袍,同李越出门了。
和人作伴去洗手间这种行为实在谈不上高雅,李越因为何容看着单薄又怕他出什么事,就自报奋勇。他尽量表现得随便,怕何容觉得尴尬。何容脸色红红白白地进了厕所,李越就不跟着进去了,等在外面石子铺的小路上。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几个人的声音,李越让开道路,但决定如果何容不出来,他们进了厕所,自己肯定是得跟进去的。
这些人从李越身边走过,李越就闻到了一股过了夜的发臭的酒气,何容正从厕所门走出来,李越心里一紧。果然两边一照面,何容马上低头,但还是晚了点儿。四个人的其中之一大声说“哎呦!这么靓的小子,让大爷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拉何容,何容一闪身躲开,急步要从几个人的外侧绕开。可其他三个人都同时伸手,拉住了何容的外衣。李越一点都不惊讶,马上从后面冲过去,把几个人猛地撞开,扯了何容的手就往回跑。那几个人在后面嘻嘻哈哈地追着,李越带着何容跑回了房间,栓了门,心头乱跳。他看何容,何容秀眉紧锁,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何容的眼里有种尖锐的冷意,刚要仔细看,何容抬眼看来,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那些人到了门外咚咚地打门,说着些“别跑呀,与其跟那个缩头乌龟在一起,还是和大爷在一起吧!”“让爷们来疼疼你!”“开门呀,别装腔作势的了……”之类的混话。李越转身背着何容匆忙地把制动器绑在左腕上,把电击器绑在了右腕上,然后把行李收拾好。赵宇他们走时已经打好了他们的东西,只要把一些零碎放入包裹就行了。行李总共有三个沉重大包,虽然关键的东西都在李越身上背的时刻不离身的背包里,李越知道如果为了这几个混混丢了赵宇收集的那些石头和植物根茎,赵宇大概不会让自己消停。可李越实在不想生事,一交手,那几个人不会得了好处,轻者倒地昏厥,重者从此一病不起。而他们又是在这么个高档的旅店里,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把官府招来了,他们就得逃跑,可赵宇和叶铭还没有回来,他和何容背着这三个大包怎么跑……李越想想就叹气。
“对不住……”何容低声说,李越忙说“我不是在怪你。”
何容幽幽地叹口气“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李越赶快安慰“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不想打架,你受委屈了。”外面的人言语更是猥亵,何容一副委屈的样子,眼中有了泪意。李越吸了口气,走到门边说“你们别这么闹了。”他言语无力,外面哄笑,说他不开门就是“龟儿子”“缩头王八”“谁谁养的”等等一阵恶语。李越觉得这些人骂来骂去不过是些口水都没有真的伤害自己,自己能不伤人最好不伤人,就在门后犹豫着。
他们在外面吵闹,自然惹来了其他人的围观,不久,外面传来的议论中听出有人前来劝解。有一个人大声说“那个长得好看的是我府中逃出的书僮,大爷我过去买的奴仆!这些人私藏逃奴可是犯法的!”
另一个人说“这位爷,那几位住宿的看着不像是坏人,爷也许认错了呢?”听着该是店里的伙计。
还有别的声音说“就是呀,诬人为奴可也是犯法的,要是人家计较起来,会麻烦的。”
一个声音说“他还敢计较?你们看他们躲在里面不敢露头,就知道是干了亏心事的!”
还有声音说“嗨,说人家是你的奴仆就是了?怎么也要有凭证的。”
那个声音笑着说“不会的!我的这个书僮那里有个痣,脱光光了让大家看看不就行了?”一片□声,李越生气了,把电击器滑到手掌中握着,终于打开了门。
他身材高大,气宇正直,大家都一愣。李越开口道“你们羞不羞?就因为看了人家长得好看,就要这么侮辱人?如果是自己的兄弟遭了这样的对待,你们可是会高兴?”
他这么一说话,就破了气势,那些人听来,觉得软绵绵的。一个人笑着说“可惜他不是我兄弟,而且,我兄弟不会长成那种妖孽模样,我也不会像你这么窝囊!”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脸上筋肉平横,笑着都有股凶气,听来他就是说何容是他书僮的那个人,他旁边的人都大声笑。李越平时与赵宇斗嘴都拙嘴笨舌,这时更找不出话来,猛地想念起董义那些人来。
何容走到李越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关上门。那人见了何容,眼睛大放淫光,上上下下打量何容,说道“小子,识相的话现在乖乖跟我走,不然,你身边的这个软蛋可没好下场。”
何容微微发抖“你们可敢随我去见官?!”
那个人哈哈大笑“当然啦!跟我们走,我们去官衙!”
何容就要和他们一起走,李越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傻了呀?怎么能随他们走?他们是不是去官府还不知道呢!”
旁边有人狞笑着说“当然是去官府,过几个门就到了!”还有人说“就是,里面还有审讯犯人的床呢!”……
李越愤怒了,对他们喊道“你们都滚开!不要见着老实人就欺负,会遭报应的!”
壮年人冷笑道“报应不报应是你能说了算的?我说,现在你就要遭报应了!”说着把长袖挽了上去。
何容想挣脱李越的手,低声说“光天化日下的,我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我就随他们去呗,也分辨个是非。”
李越紧握了何容的手说“不行!”
何容微低头,看样子十分胆怯地说“我不想给你惹事。”
李越叹气道“是我不想给他们惹事呀。”
那个壮年人对旁边几个人使了下眼色,李越扭头,见他手一动,李越是宇航员,反应极为敏捷,忙喊道“你可别动手!”听着倒像是乞求了,壮汉一愣,他旁边人狂笑,壮汉笑着说“动又如何?!”举手一掌拍来。李越余光见何容抬起苍白的手掌要去迎,吓得忙开了电击器迎上了那个大汉的手掌。他动作迅速,电击器的头比何容先触到了壮汉的手掌,啪地一声,那个壮汉被电得向后倒去,砰地重重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竟然有一尺多高。围观的人们都惊叫着跑开,只有那个壮汉的几个同伴惊呆在原地。
何容马上看李越,担心地说“你受了他的掌力了吗?他可伤了你?”
李越觉得握着电击器的手有点麻,动了动胳膊,觉得没什么,就说“只是手有些麻。”何容就要来拉他的右手,李越忙把掌中的电击器推回手腕上,让何容拉了手。何容将李越的手反复按摩了一通才放开。李越觉得手发热,对何容说“我看你想拦他的手掌,这怎么行?你手那么瘦,一下就被打断了,下次千万别出手,我会保护你的。我不动手,只是不想伤人。”
站在那个壮汉旁边的一个人大喊道“杀人了!快叫官呀!”他长着三角眼,留着山羊胡,看着快四十岁了,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
李越忙说“我并未杀他,只是……震了他一下,他一会儿就该醒过来。”
另外两个人赶忙去扶那个倒地的壮汉,给他按摩胸部掐人中。那个站着的山羊胡指着李越说“你莫要撒谎!你看你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你肯定下了毒手!”
何容说道“那是因为他用了内力,受了反噬。他伤得多重,就表示他有多大的害人之心,这是他自找的。”
山羊胡对何容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妖孽……”
赵宇淡然的声音响起“我们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儿就这么热闹了?”
李越见赵宇和叶铭从院门走过来,舒了口气说“你们回来就好了,这些人调戏何容……”
山羊胡骂顺了口,对赵宇接着骂道“分明是你们窝藏我家的逃奴,你们这些贼人……”话没说完,叶铭举手狠狠地一个耳光,打得那个人转了半个圈儿,半边脸马上青了,嘴角流血。叶铭还不解气,上去又是一脚,踢得那个人跃到半空,又摔在了地上,叶铭上前在他背上猛跺了一脚,只听见骨头咔嚓响,那个人抬头惨叫,然后头磕回地上,没声音了。远处围观的人一片惊叹,李越耸肩摇头。
叶铭扭脸看那两个蹲在地上看护昏迷的壮汉的人,那两个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一个抬肩膀一个抬大腿,合力抬起那个壮汉往外走。那个壮汉看来很沉,两个人跌跌拌拌地出了院落。
叶铭厌恶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翻眼看李越“你就任他们这么胡说八道?还说你是他的搭档?”
李越叹气“说个坏话什么的,罪不至死呀。”
叶铭哼一声“他不是没死吗?你是要出来还是要进去,别在门边站着!”李越忙让开,叶铭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去。
赵宇微笑着把手里拎着的一个食盒递给李越,说道“我给你们买的包子,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以后该你买包子的时候可别推三推四的。”
李越反驳“谁推三推四了?你那时都吃了早饭了!”
何容小声说“多谢赵大官人,日后我可以去买。”
李越拉他一下“你可别松这个口,不然他总指使你。”
赵宇仰头叹气“如果你把对我的这个狠劲儿用在对别人身上,那就不会被人家围堵到门口了。”说完背手走进了屋子。
李越郁闷了一下,见有几个人过来把躺在院子里的那个山羊胡抬了出去,他的确看着没死,就放了心,拉何容一起进了屋。
他打开食盒,把几碟包子小菜什么的放在桌上,示意何容来吃,一边问赵宇“你不是去找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宇坐到床上,顺势半躺在一叠被褥上,懒洋洋地说“我们去吃饭,那个店家的儿子就是行船的,出来见了,我觉得人挺朴实,就说好了价钱,明天早上走。”
李越惊讶“你难道不去看看船?”
赵宇不在乎地说“西陵峡水急礁险,谁敢驾着破船往那里去?能去的自然是好的。我一向挑人品,别的可以凑合,人品却是不能含糊的。”
李越觉得赵宇意有所指,抬头看赵宇,见赵宇半闭了眼说“你们吃了早饭我们大概就得换个地方。”
李越知道他们惹了注意应该赶快搬家,忙应了,见何容过来默默地坐在桌边,没有动筷子,就忙把包子碟推给他说“快点吃吧。”何容低头不说话,李越怕他又说什么添麻烦之类的话,忙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不好……”
叶铭冷冷地说“怎么不说是你不好?你就任那些人污言秽语伤人?”
李越一愣,想起叶铭就因为那个山羊胡对赵宇一句话不敬,险些杀了人。上次那个土匪说要杀了赵宇,叶铭就割了他的脑袋。这个时代的人重名声要脸面,自己容那些人说了那么多对何容侮辱的话,是不是该算没有保护好何容?为了不随便伤害别人就让需要他保护的人受了侮辱,这样的取舍是不是妥当?而且,如果自己从他们对何容不敬的第一时间就出手,是不是就不会让事态愈演愈烈?以致他们越加猖狂,引来许多人听到他们胡言乱语,更深地伤了何容的尊严。
李越心中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何容,他坐到了何容身边,真诚地对何容说“对不起,我没有阻止他们的恶言恶语,我原来以为他们说什么,也没有伤害到身体,就不必计较,所以我就没有出手。现在看来,我其实是纵容了他们,言语的伤害也同样是伤害,我没有保护好你,请原谅我。”
何容还是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声说“怎么能怪你,是我,惹了这事情……”
李越心中抱歉,拉了何容的手,看着何容说“你生得好看不是错,是那些人心不好。他们是知道自己不如你,才对你这么坏。他们骂你,实际是在骂自己,因为他们受不了你这么好。”这是把当初赵宇的分析通俗化了,赵宇无力地闭眼,一伸腿假寐了,叶铭瞥了李越一眼,可何容抬眼看李越,眼泪汪汪地问“真的?”
李越连连点头说“真的!你不仅好看,气质也好,心也好,是顶好的人。”他一时觉得词汇量十分贫乏,除了“好”之外,找不出别的形容来。赵宇那边翻了个身,叶铭也出声叹气。
何容脸一红,一边嘴角翘了一下。李越一手拉着何容的手,半转了身端了桌子上的包子碟,送到何容面前,哄着何容说“来,吃点东西,别生气了。吃了你就会快乐些,把这些事儿全忘了。”
何容眼睛看着李越的眼睛,轻声问“是吗?”
李越又一次点头说“肯定是,我吃饱了总是很高兴。”
赵宇闭着眼睛对叶铭说“我们把他卖了吧。”叶铭哼声。
何容终于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对李越说“你也吃。”
李越真饿了,没来得及理会赵宇,就与何容你一个我一个吃起包子来。
他们刚吃完了早饭,门口响起叩门的声音,叶铭走向房门,赵宇起身,向李越做了个手势,李越跟着叶铭,贴墙站到了门边。何容走到了坐在床边的赵宇身旁,赵宇看着他微笑,何容脸红了。
叶铭打开门,门外的人先行了一礼,说得“客官有礼。”叶铭冷淡地回礼道“店家有礼。”
门外的人说道“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叶铭看了看院落,让开门口说“请进。”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进来,笑着对屋里的人都行了一礼,叶铭请店家在桌边坐了,自己关了门,倚在门边。李越走过去,站在何容身边。
那个中年人开口道“各位客官昨日安睡可好?小店照顾不周,敬请包涵。”
赵宇笑着说“店家客气了,吾等多谢店家食宿,敢问店家来此有何事相商?”
中年人又笑着说“不知客官要有何要求?喜欢什么小食?要停留几日?吾可命人准备。”
赵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店家关照,吾等行程在即,马上就要动身。”
中年人像是松弛了,笑着说“这么快就走?那小店就不敢多耽误客官了,望官人等一路走好。”
两个人互道了告辞,店家离开了。
叶铭关了门还在门口侧耳听了片刻,赵宇笑着起身说“有人惦记我们了,我们准备出发吧,别让人多等。”
李越想了想,问道“难道这个店家是他们一伙儿的?”
赵宇笑道“这是来为别人打探我们行程的,可也是来给我们提个醒儿的。”
李越叹“不这么两面三刀的也不能开旅店。”
何容早起还没有梳头,此时拿下簪子,胡乱地用头发遮脸。李越问道“你要干什么?”
何容说“这样,能少惹些麻烦。”
李越负疚心更重,起身道“咱们不能因为他们就不好好过日子了,那不让他们得逞了吗?来,我给你梳头。”从行李里拿出梳子,就给何容梳起来。他手极巧,几下就把何容的头发打理得清爽,发髻梳得端正漂亮,把簪子插上,李越满意地说“你的头发真好,看看,这发型!我是不是弄得很好?”才发现何容满脸通红,双手紧握,李越这时觉得不妥了,支吾着说“那个,你不介意吧?”
何容极微弱地摇了下头,赵宇大声叹气道“那么,发型师,我们出发吧。你要准备好应付意外。”
叶铭把钉枪拿出来,挂在腰间,嘴里说“真要有事,李官人最好不要那么束手束脚!”
李越沮丧“好吧,我尽量。我只是觉得,那些施在别人身上的总要回到自己身上,我们还是要少添伤亡。”
叶铭冷冷地说“有些人不是人,是废物渣子,把他们清理了是造福他人。”
李越看赵宇“赵……大哥,你不说说他?他这么心狠手辣的。”
赵宇目光高远地说“圣经说不要怜悯行诡诈的恶人。(《旧诗》595)当然,如果能对众生一视同仁心怀慈悲,乃是大道,毕竟,到最后的最后,一切都会被原谅的。”
李越哀叹“您说人话行吗?”何容抿嘴一笑,李越看着他说“你笑可真好看。”
赵宇叹气“有些人的词语表达和语法运用真让我着急,至少应该用个‘更’字吧?”
李越拉何容“你千万别跟他一个想法。”
何容抬头温和地对李越笑了“不会,我觉得你……很……好……”那个“好”字弱不可闻,李越高兴咧嘴笑,赵宇见状说道“背个大包!”也没把李越的傻笑压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