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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 第20节

作者:俺也试试 字数:10900 更新:2021-12-28 01:53:14

    小知道吓了一跳“怎么是陆小官人的钱?!”

    李越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了,我又没有钱。”他停了一下,补充道“你去向赵宇说,让他向陆小官人要钱,别说是我干的。”

    小知道几乎想告诉他,让赵宇保密也许是可能的,但让自己不说出其中的曲折内情,简直是做梦。但是李越没有告诫自己,那么就不用提醒他了。

    他们没有回旅店,因为李越知道赵宇他们会去陆府,所以直接就回了陆府。李越心中因为可以接近陆敏而充满喜悦。

    可到了陆府,李越失望了。与上次来时的清静不同,陆府里人来人往,都是白衣书生。李越跟着小知道到了书房附近,见屋内人头攒动。他突然没有了勇气,对小知道说他想在外面坐着等。小知道引他到了一处柳荫之下,就说去找阿卓,然后跑开了。

    李越独自坐在柳树下,看着夕阳渐渐沉落,心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苍凉。过去根本没有体会过的词句,比如黯然神伤、怅然若失之类的,都涌上脑海。他痴痴地看着书房的方向,努力捕捉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可一点也不想走过去。

    后来,仆人带着阿卓来了,说可以引他们去客房。到了一个偏院,仆人们上了晚饭,然后了澡水,他帮助阿卓洗漱了,就与阿卓睡下。次日起来,听仆人说陆小官人书房一夜灯火,与众书生通宵议事。众人日出才离开,小官人大概还没有休息。李越听了,让阿卓与那些丫鬟姐妹们去玩,自己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边,他小心地往里张望,发现屋中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原来在屋中的书案条几都被靠墙,一边墙上从屋顶悬下了一大块白布,几乎及地。布上是潭州城的地形图。城的外边缘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或半圆或曲线标出范围,李越估计了一下,那该是各种箭矢的射击区域,而城内也有不同的曲线,标示出从城外不同角度打来的投石机或长弩的打击领域。布上有城外向内的用针固定了的黑布箭头,是敌方的攻击方向,而城内有不同颜色的布块,应是代表抵抗力量的部署。那个陈桐和陈树表兄弟正和叶铭在地图前比划着,有的不停地摘取变化黑布箭头,有的挪动布块,指点着不同地段的城墙。

    另一面墙上也是一匹白色长布,从顶头开始,一行行大楷写满了字。以李越有限的繁体字知识,他看出那是狙击战的理论教材提纲,从狙击目的等理论开始,一直讲到狙击的策划,地点的选择,队伍的组织和配合,多重方位的覆盖,还有风向天气等知识,下面还有具体的训练内容。那字迹清爽秀丽,李越知道赵宇是个能人,但他肯定写不出这样的字来。这种字除了从幼儿开始亲笔练习,往脑子里下多少软件都没有用。不知为何,李越一厢情愿地就觉得这是陆敏的字,越看越觉好看,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美感,他从心里喜欢。

    屋子的一个角落,圆脸的张锦满脸疲惫,正托着一卷长纸,向赵宇解说着他算出的假设和结论,赵宇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摇头时,赵宇会指点着,说出自己的数字,张锦则一脸惊愕。李越不屑赵宇是个物理博士,这种计算还能难倒他?又在这里欺负人。他又仔细扫视了一遍,确定了陆敏并不在屋中。

    李越透了一口气,走进了书房,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李越有些讪讪地,他睡了一晚上,显得与众人的疲倦和紧张格格不入。但李越知道自己不是有理论头脑的人,让他去计划什么,他可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没有真的坐稳,就听见屋外脚步声,抬头见陆敏走了进来。李越全身都僵硬了,昨天赵宇告诉他不能看陆敏,但那时昨天,今天能不能看呢?为了保险起见,李越还是低头,看向地面。

    他余光看着陆敏的脚步直接走到赵宇面前,说道“赵官人还是要明天动身?”赵宇答道“正是。”陆敏说“我会与君一同动身。”

    李越高兴得一下子抬起头,失声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陆敏听出声音,眉头微皱了一下,也不回头看李越,继续对赵宇说“无论防卫多么紧密,潭州民众近百万,粮食和盐怎么也无法持续过三个月。如果没有援军,即使蒙元不攻城,百姓也会死于饥饿。我已派人出城,去外省采购粮食和盐,我回宜兴,向叔父求助。”李越想,怎么是叔父,不是父亲?

    陈桐抬头说道“贤弟说的有理,我也马上回府安排!”说完就与叶铭告辞,带着陈树出门了。李越这里纠结,他们怎么就称兄道弟了?

    赵宇说道“吾等离开宜兴前,陆老爷曾说要助孙小官人筹集粮食。”

    陆敏点头“如此甚好,我回去见叔父一面,也许能马上随粮返回潭州。”

    李越不得不插嘴“为何只是见一面?你要回潭州来?干吗要回来?你不是家在临安吗?你不是长房长孙吗?怎么不回家?”

    陆敏从心里厌烦这种没礼貌,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依然不看李越,对着赵宇说“我不想离开潭州太久,昨日君等离去后,我与几位同窗已结为兄弟,同生共死,守卫潭州!”

    李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成什么了?!现在不仅得保护陆敏一个人,他这几个结拜兄弟死一个,他也要死不成?!李越急着说“你,你何必回来?……你才多大?”

    陆敏终于生气了,侧身,冷冷地看李越,说道“干卿何事?”

    李越脸涨红,结巴着说“我……我只是说……你这么小……不用在潭州……如果蒙元围了潭州……潭州守不住……”他咽喉处一紧,觉得要流眼泪,忙调转目光看赵宇,想让赵宇帮忙。赵宇紧闭着嘴,看着李越,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陆敏语气里带了轻蔑“若潭州不守,已入建康之元军必无后顾之忧,可直取临安。临安无可守之险,我宋必将不存。蒙元驱民如牲畜,无教化礼仪。昔日冉魏之臣民不愿为羌胡所奴,能启世之先河,为冉闵杀身成仁。我等自幼饱读经书,读于圣贤之院,受教于天下大师鸿儒,岂能负我中华教导,罔顾君恩民恩,降元苟活?既然不能忍辱偷生,在潭州与在临安,有何不同?”

    李越抬头,见陆敏犹带些青春稚气的面容平静泰然,一时心如刀割,干张下了口,竟然不能言语。陆敏只觉此人理屈词穷,便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赵宇说“我已给小知道钱箔,应能够赵官人使用。”赵宇一愣,李越才想起昨天没有来得及告诉赵宇自己在铁匠铺定了模具的事儿,看来小知道都告诉陆敏了。陆敏不愿对自己说话,才直接告诉赵宇,想到陆敏知道自己大模大样地花他的钱,顿时发窘,手足无措,见陆敏看都不看他了,只好尴尴尬尬地坐了下来。

    外面传来仆人的说话声“陆小官人,郑官人来了。”外面郑子诚的声音“张贤弟,我带了一个人来。”

    郑子诚进门,后面跟着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那个人进来,先对着陆敏施礼,一抬头见张锦,就说道“你托人带信回家,说不回来过夜,也不讲清楚在哪里,所因何事!阿母一夜都没有睡!若不是郑大哥来家,阿母还会更多愁闷!”

    这个少年一说话,李越就听出来这是个女子,不是嗓音,更多的是尾音发软的音调和那种女子特有的微带了抱怨的语气。李越细看,这个女子明显是张锦的家人,同样圆圆的脸庞,在张锦身上就是好脾气的感觉,可在这个女子身上,却显得俏皮而富于活力。

    张锦满脸倦容,看来平时多受这个女子的教训,毫无反驳的意思,只有些喃喃地说“绣儿莫气,我……在此向赵官人请教……精算之学。”

    那个女子这才看到了站在张锦后方的赵宇,李越睡得足够的金睛火眼,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子眼里突然闪现的一道亮光,她两腮泛红,向赵宇施了一礼,文声文气地说道“这位官人,吾方才未曾看见,有扰君子,望能恕过。”张锦忙介绍道“此是我……叫张绣,甚是淘气顽皮,赵官人不要生气。

    赵宇淡然地点了下头,说了句“不妨事。”转了头就对陆敏说“我现在去休息一下。”陆敏忙说“我引赵官人前去,再让人安排沐浴。”赵宇摇头说“不必过多麻烦,吾等时间紧迫,今日午后已约人前来……”两人边说边走了出去,叶铭一言不发地跟着出去了。

    李越遥望着陆敏远去的身影,听他指示仆人伺候早餐汤水,根本没回头看自己。李越目光一散,发现屋中有另一个人也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正是方才进来的那个少女张绣。只听她边看着门外,边问张锦说“这就是郑大哥所说你们昨日见的奇人吗?”

    张锦责备地看了郑子诚一眼,郑子诚苦笑着说“我昨日回府,与父亲细谈。讲到你会夜不归宿,我父怕你母担忧,让我早上就去你府中看望,结果绣儿不让我离开,非逼得我讲了昨日细情,还偏要来这里看看。”

    张绣回身,看见李越看她,大方地施礼道“这就是那位造弩神手吗?在下有礼了,我真想好好见识一下你怎么造出快弩呢?”

    李越忙站起来还了一礼,陆敏不在屋里,李越觉得喉中梗塞没有了,想到方才张绣见到赵宇时眼里的一瞬光芒,心中大为张绣可惜,就说道“幸会了,可惜我们明日就要离开,大概没有时间制弩了。”我们就要走了,你可千万别为那个狠心薄情的赵宇动心哪!

    果然,张绣脸上笑意微减,但她看向挂在堂中的地形图,大感兴趣地走过去。张锦皱着眉,说道“你一个……看这些干吗……还不回家。”

    张绣回眸,瞥了眼张锦,说道“你知道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张锦突然想起了什么,展开手中长卷,说道“那你来看看这些计算,是那位赵官人布置下的,我用了一夜,有几处还是不能完全……”张绣笑得开心,接了长卷,走向墙边的一条长案,张锦跟了过去。

    李越皱眉,看着郑子诚低声说“郑官人,怎么能让一个女子……”

    郑子诚走到李越旁边,无奈地小声说“赵官人,张锦之母乃我父之堂妹,生下张锦张绣一双儿女,可惜我那堂姑父年前故去了。我这位堂表妹,从小聪颖非常,诗书经典,一学就通,学问还胜张锦。我堂姑父十分喜爱,临走还嘱咐张锦不能阻了她想学经读书的路。张锦平时在书院的所学,常回来与她相谈,我等几人都与她相熟。如果不是个女子,肯定是能中举做官之人。可惜了。”

    李越也叹息,低语道“那就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呗。”别让她在外面这么溜达,喜欢上像赵宇那样的人呀。

    郑子诚压低声音说“她今年九月及笄。虽然父亲故去,但父母亲都属家世显赫之族,应该配得上良家子弟。”

    李越忙点头说“一定不能找那些四处游荡无根之人,无论对方多么才华超众,口灿莲花,都不可托。”郑子诚纳闷地看了李越一眼,李越十分认真地对他点头。

    陆敏从外面走进来,李越马上觉得口舌发硬,郑子诚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说道“陆贤弟,我父寻得鬼谷子所遗之卷,我疑是伪书,但夜中读了,却有体会,想与你同阅。”

    陆敏忙施礼,说道“快请仁兄与吾共享,不吝赐教!”忙引郑子诚往另一边的桌椅上去坐了。

    李越被晒在一边,觉得脸上无光。想起今天还要去铁匠那里看模具,就自己默默地出了门。他让人找了小知道,带自己又去了那个老铁匠那里。模具虽然粗糙,但基本的尺寸和角度都是对的,只要把边缘打磨锐利就行了。李越谢了老铁匠,就想往回赶。虽然陆敏不理他,但他还是想待在离陆敏近的地方。

    回到陆府时,已经是中午,陆府里又是满院书生。李越和小知道吃了饭,也不想去找阿卓,闷闷地又到了书房附近,找了个树荫地,坐在那里发呆。夏日的暖风吹来,想到陆敏就在不远处的房间,他觉得又痛苦又幸福。

    他来的世界里,“喜欢”这种情感不分男女。对于李越,这种情感太突然,他不知道是因为以前听过陆敏的事情让自己产生了微妙的心思,及至一见到陆敏就动了心,还是自己幻觉中看到陆敏死去而从心底对他产生了保护欲。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想吸引陆敏,可以往那些对女孩子的甜言蜜语都没用了,他感到笨拙而难堪。

    痴呆了好久,李越突然想起那个郑子诚说找到一卷什么兵书,陆敏就那么感兴趣,如果自己找到更多的,给了陆敏,岂不是能得陆敏另眼相看了?想到此,见没有人注意他,就起身出了书房,往自己的卧室快步走去。

    ☆、第章

    他一个人进了卧室,从放在枕下的包裹里,找出一卷破旧的僧衣,仔细听了周围无人,解开僧衣,里面是他的掌机,他忙打开,侧身在床上躺了,给自己盖了被子,挡着掌机,开始搜索各种军事理论和技术书籍。他选出了好几种被评论为中外优秀的军事理论书籍,从明代戚继光的兵书,到毛泽东的鬼才战术,到国外着名将领的着作,军校的战术教材,可选择完了,他开始发愁。他怎么能给陆敏呢。

    不管怎么说,先输到自己脑袋里吧。他是个二愣型人物,马上起来栓了门,设定了程序,倒头就睡,等睡醒了,已是傍晚,这个午觉好长!他闭眼,嘿嘿,果然有图像记忆。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大意,这种书本记忆是最短期的,就跟过去学生考试背书一样,如果不用,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必须马上写出来才行。他把掌机藏好,出了门,到书房附近,远远地就能听见里面书生们议论的声音。李越止步,怎么办呢?能不能去和陆敏说我有兵书给你?但是你得听写。如果陆敏根本不理自己怎么办?

    李越正在那里纠结,就看见叶铭大步从书房中走出来。李越一看,有了主意,忙迎着叶铭过去,拦住了他。

    叶铭看着李越说道“李官人何事?”虽然一脸倦容,但英姿不减。

    李越笑着看叶铭“我说,你当初可真能装。” 李越还从来没有与叶铭深谈过,但心里早就佩服了这个能装能忍能困住赵宇还能和赵宇对着干的人。

    在来潭州的路上,叶铭从李越手里接过了多少次饭,这时只淡淡一笑道“不然也躲不过赵官人的火气。”

    “你要去哪里?”李越问叶铭。

    叶铭说道“他让我去给他再寻几匹白绢。”

    李越嘻嘻笑“你是不是又跟他斗嘴了?” 看来把赵宇气得不轻,赵宇把他支出来了。叶铭微一挑眉,不言而喻。

    李越摇头“我跟你说过,别跟着他。他如果输了一点,那就跟吃了兴奋药一样,能反复跟你折腾,让你防不胜防,直到把你拖垮。”李越不明白,叶铭怎么就认定了赵宇了呢?

    叶铭无所谓地说“他还没那么厉害。”

    李越一拍叶铭的肩头“有气魄。来,别给他干活,帮我个忙。”

    叶铭叫住了一个仆人,吩咐他给书房送两匹白绢,然后随着李越回到了客房中。

    李越让叶铭坐在有笔墨的桌子前,感叹道“这里每间房中都有写字的地方,他真有文化呀。”

    叶铭从眼角看李越,李越突然凑到叶铭面前“那书房布匹上的字是陆小官人的吧?”叶铭点头,李越起身冲着房顶感叹道“一个个的,真好看。”

    叶铭努力半天才没有露出明显鄙夷的神情,平常能说出这种话的都是什么人呀。李越过去对他不薄,多少得给他点儿面子。可李越接着说了句更土的话“你会写字吗?”

    叶铭终于叹气,说道“你如此说话,还是离陆小官人远点儿吧!”什么见识这是。

    李越抱头“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调调啊!怎么就没有人能给我点儿希望呢?!”

    叶铭一扯嘴角“忠言逆耳。”

    李越愤怒了“叶铭,我当初可是为你说了好话的。”

    叶铭脸上一冷“如果是情书艳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是要一报还一报了,他可不能留下这种证据。

    李越跳“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我告诉你,我要你写兵书,我说你写!然后你给陆敏,可一定要说是我给的,好不好?”

    叶铭微皱眉,满脸不信“兵书?”这人又发疯了?

    李越急切地说“当然当然,你快研磨,我开始说了!”然后李越闭了眼睛,开始读脑海里的书籍,有的字不会读,他还得用茶水在桌子上照猫画虎地写出来。

    一开始,叶铭神情还是淡淡的,可越来越认真,下笔如飞,还能一手研磨一手同时写字。

    天渐渐黑了,叶铭让人上了满桌的饮食,但逼着李越边吃边讲。阿卓来了,被叶铭强行送走了。夜深了,李越下午睡了,精神还好,就一直讲了下去。古代部分他不明白意思,只能逐词逐句复述,到了后来的现代部分,他也累了,就先在脑子看个大概,拣出总结的语句说出来。即使这么摘要,还一直讲到天大亮,整整说了十四五个小时。李越实在坚持不住了,终于一头扎倒床上,睡了过去。可叶铭还在那里奋笔疾书好久。

    李越在睡梦中都惦记着要去看铁匠造出来的模具,所以过了午时就醒了。挣扎地起来,看见案头上摆了三大厚本已经装订好了的手写书。封面上是“中外兵书”几个大字,旁边是“李越整理”就如李越要求的那样。叶铭的字虽然没有陆敏那样飘逸美妙,但工整之中透出凌厉,十分醒目。

    看到了这个庞然的成就,李越心花大放。匆忙地洗漱吃了东西,就抱着兵书往书房去。今天的陆府人就更多了。到了书房外,李越高兴地看到陆敏和陈桐正与几个书生在说话。李越急不可耐地走到附近,一脸兴奋地看着陆敏。旁边的人都看见了李越,陈桐几次用眼睛瞟李越,觉得这个人怎么和上次见的不一样了,这么一副急色的轻浮样子。

    那几个书生告辞走了,陆敏早瞥见了李越,可就是不看他,作势要与陈桐回书房。他这两天每天才睡两个时辰,身心疲惫而兴奋,没有什么耐心和李越这个无赖人物纠缠。

    李越见他要走,忙出声说“陆敏,我给你带书来了,你肯定喜欢。”

    这是什么话?你是谁呀?我管你要书了吗?你怎么知道我肯定喜欢?陆敏心中一股邪火,但他自恃教养,不愿无礼,就冷淡地回身,非常礼貌地行礼道“李官人。”

    李越兴冲冲地走过来,把手中的书捧给陆敏,说道“我让叶铭写的,给你吧。”李越的口气像是在小学,一个小男孩真诚地把个铅笔什么的给他心仪的漂亮女孩。可在这个时代,成人之间这种亲昵的语气是种极大的不尊敬。陆敏几乎脱口说“谁想要你的东西!”但他暗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失了身份,垂眼看了下书的封面,明显是叶铭的字迹。叶铭是什么人?这两天大家都看清楚了,那是个在武学兵事上别有见解之人,对赵宇的缜密精算都能时常提出质问,和李越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有天壤之别。这兵书点明李越只是编辑,大概是叶铭想帮帮李越,给他署个名,挣点儿声誉。

    陆敏淡淡一笑,说道“多谢李官人为我等抗元效力。吾等以陈兄为首,兵书当助陈兄大力,李官人请给将兵书交托给陈兄,我现下有事,日后再容我酬谢。”说完匆忙地一礼,走了。

    李越还捧着一摞书,怔怔地看着陆敏离开的方向,旁边陈桐虽然看不起这个光天化日下对陆敏如此不敬的粗俗之人,但想到这个人是少见的能工巧匠,造出了那么精确的弓弩,还是不要得罪,笑着说“在下替陆贤弟谢过了。”就伸手接过了兵书,然后也拜别离开。

    李越一个人站在小路上,心中空得发慌。半天,他转身,慢慢地走,去找小知道。他不知道陈桐边行边无意识地随便翻看了几页书,可刚看了片刻,就不动了,皱眉快速读起来,中间又让个路过的仆人去找陆敏。不久陆敏来了,两个人也不回屋,就在路旁石上坐了,分了书卷,他们是什么人?读书破万卷的书生学子,讲的是一目十行,扫书一样。他们越读越入神,有时中间还要激动地进行指点,一直把三大本书都读完,两个人才站起来。

    陆敏读了书,对李越多少有了些感激。就算书不是李越写的,但李越把书给了他。可他并没有再去谢李越,因为他觉得李越根本不理解那书中所写的精妙之处。这套书对李越来说,大概跟几块砖头没什么两样。在很大程度上,陆敏是对的。

    这件事李越因为伤心和羞惭就没有告诉赵宇,所以赵宇根本无法预见李越这么一鼎古今中外新颖别致的军事理论大杂烩,猛地砸入了生死存亡之际对兵法战术如饥似渴的脑袋里,让多少人突然开窍,实现了质的飞跃,蛟龙入海猛虎归山,成就了一代悍将杀神策划军师之类的人物。

    老铁匠做出来的模具稍微让李越舒服了些,可这次拿了东西,他都不敢去见陆敏了。回府后,他找到了陈桐,向他介绍了怎么将竹片打过模具,冲出竹箭的雏形,然后再手工削尖。陈桐这次对李越格外尊敬,但李越受了太多陆敏的打击,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只把陈桐对他的好态度归结成了书生必有的礼貌。

    当他们离开潭州时,赵宇的脸色像是个病人。两眼深陷,嘴唇都起了泡。众人在陆府门前与陈桐等人告别,李越背后的箱笼基本空了,只剩下了一小捆软甲,竹弩和其他的降落伞布都被赵宇留给了陈桐他们。李越知道陆敏和他一同回宜兴,就决定回了飞船单独给陆敏做一套东西。

    陆敏带了两辆马车四个仆人,一出了城,他和赵宇分别在车里睡觉,其他几个仆人都骑了马,小知道和叶铭成了领路的。李越和阿卓并马而行,李越心里觉得对不起阿卓,他这几天完全把阿卓忘在了脑后。现在出了城,应该是可以和阿卓玩了。但是李越心里变变扭扭的,陆敏就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李越又高兴又羞惭。为了排解矛盾心情,他就在马上一个劲儿地练他的杂技功,拼命地想站在马鞍上,可谈何容易?这一天就看着他在马上马下地来回翻腾。小知道和阿卓都见识过,自然只有鼓励叫好,可陆敏的那四个仆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癫狂?晚上大家入店过夜时,在车里睡了一天的陆敏就从几个人口中听到这位同行的李官人发病的描述,虽然小知道竭力为李越辩护,可陆敏还是把李越的无礼归于头脑没有发育健全。

    次日起来,赵宇就像是活过来了,早上出发时,骑到了马上。他看见陆敏往马车上坐,就说道“陆小官人,你要学骑马才好。”

    陆敏脸有些红,说道“原来倒也骑过,只是不愿辛苦。”赵宇不说话地看着陆敏,陆敏只好到一边,小知道给牵了一匹马来。陆敏自幼哪里有过奔波劳苦,平常耍耍剑也就是个花架子,往马上一坐,就觉得腰腿无力,马一动就坐不稳。

    李越看了,忙对阿卓大声说“阿卓,还记得我教你骑马的窍门吗?”

    阿卓点头用童声说“前脚掌要轻踏马蹬,脚后跟略微下沉,大腿靠紧马背,小腿贴着马肚子。”简直跟儿歌似的。

    李越点头说“对呀,上半身要收腹挺胸,打开双肩,整个脊柱要挺直的,脖子往上伸,下颌略收,眼睛要看前面远处。”

    陆敏抿嘴,知道李越在提醒他,心里这叫不快!可按照李越说的,多少能晃晃悠悠地起步了。

    这简直是李越大出风头的一天,他觉得他在前面撒了花一样练他的马上功,大家也就不去注意跟在后面艰难地骑马的陆敏了。经过一天的刻苦练习,临近傍晚,李越终于在马背上站立了起来,虽然只持续了一秒钟他就又跌坐回了马上,还是算个跨时代的进步,李越得意地回头,见陆敏眉头紧蹙,满脸痛苦的样子,忙扭回了头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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