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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 第5节

作者:俺也试试 字数:10851 更新:2021-12-28 01:53:02

    李越抗议着“哪有这么回事?把我压矮了怎么办?”赵宇安慰“高个儿费衣服,矮点儿省钱箔。”……

    一边斗嘴,一边离开飞船,做了那些该做的步骤。这次不似他们上次,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回来,李越选择的地点远离人烟。从地图上找出了前往宜兴的路径,两个人从茂林中一路披荆斩棘,还用小刀不时在树木上留下只有他们能认识的记号,等到终于走到一条小径边时,赵宇示意停下,脱了手套,放在了宇航服的的内兜里,让李越和他一样换上了老僧给的蹭服。这僧服是颜色暗淡似棕似灰的过膝袍服,上面还打了补丁,如果早穿上了,恐怕早就被沿路的荆棘划得稀烂。

    为了自保,赵宇递给了李越一个小小的由电动剃须刀改装的电击器,这应该是最没有伤害性的武器了,顶多让人晕厥,醒来没有任何后遗症。加上李越曾从掌机里找了个很老的防身速成的集子,给自己和赵宇灌在了脑子里。这个集子是在人类最混乱的时期,一个武术大师结合了中国的几种武术和泰拳跆拳道拳击等多种技击技巧研发出的防身并伺机攻击的一套动作,因为非常实用,曾经风靡一时。等到世界和平了,这套武功就成了锻炼操,没有人较真儿地为了保命练习了。李越有了这套东西,虽然还没有怎么练习,心里已经踏实了许多。加上赵宇给的电击器,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怕了。

    两个人再背上箱笼,打扮倒也像本地僧侣,但两个人的相貌出众,面色也太健康,怎么看着都和破旧的僧服不符,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沿着小径走了许久,沿途高大茂密的树木渐渐变成密密的竹林。此时正是春天四月,新竹碧绿,竹笋处处,林中空气清新,弥漫极淡的竹香。赵宇又不说话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李越则开始对行将到来的种种充满期待。他不像赵宇那样思前想后,只听着赵宇指使,所以看见面前如此美景,心情欢畅。就想着挑逗赵宇。李越看着前面赵宇的背影说“诶,赵宇,说到那些物质基础,你如果没有那些武器什么的,还会出山吗?”

    前面赵宇回答“如果我还有我现在的头脑和知识,会。”

    李越好奇“出山干吗?你觉得你有多大胜算?”

    赵宇一边绕过一个一尺高的竹笋一边说“不关胜算,只是我脑子里的东西大概不会容我躲在山里。”

    李越又问“那好,如果你没有现代的知识,也不是现在这么聪明,你会怎么样?”

    赵宇回头,“那我肯定是这里的人了,还能怎样?”

    李越不甘心“这里人是怎样的?”

    赵宇漫不经心地说“自然是可降可战可死呗。”

    李越非逼着他说“那你是降是战还是死呢?”

    赵宇哈哈一笑,仿佛李越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他反问道“李越,你觉得呢?”

    李越就恨赵宇这么说话,不依不饶地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呀,你该知道才对。”

    赵宇往前走着,不回答,反问道“你呢?是降是战是死?”

    李越马上说“肯定不会是降吧,但打不过,我大约是会跑的,不会自杀。”

    赵宇这回不依了“那跑到天边了,路尽了,是降还是死?”

    李越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赵宇点了下头说“你看,战场上的试验也可能是关于我们自己……”

    李越吓得叫“别!最好别在我身上试验!我是实验员,不是试验品……”

    赵宇突然停步,李越差点撞到赵宇的箱子上,一下子很紧张,马上贴近赵宇的箱笼,藏身其后,手里握紧了电击筒,心里开始后悔怎么没有多练习那套武功。

    前面的小径尽头有一个人影,看来也发现了他们,竹林掩映中,那个人骤然加速。竹叶摇曳声淹没了那个人的足音,那人像是无声地向他们飞掠而来。

    赵宇和李越都没有动,只等待着。李越的心砰砰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环境下与这里的人接触,何况这人看着身手矫健。他有些无措,不禁低声问赵宇“怎么办?”

    赵宇低声回答“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第章

    那个人片刻就到了面前,呼吸不乱,定身站立。他也是一身僧人打扮,让李越大有真假李鬼之感。只不过对方僧袍整洁,没有几个补丁。应该是二十来岁,长得土里土气,一副农人模样,眉骨微凸,厚唇半开。但眼含神光,倒不让人觉得愚蠢可厌,只觉是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李越心中给他定位为“倒霉孩子”,立刻不紧张了。

    可来人现在倒是一副惊愕神情,眼睛要突出来的样子。李越看赵宇的侧脸,见他面无表情,依然闭口不语,心中十分佩服赵宇沉得住气。又感慨名山大川风水福地总是被僧道庙寺早早就占了,这些人如果做地产得多发达呀。

    等了半天,那个年轻和尚终于后退了一步,躬身低头,双手合十,轻声呼了一声佛号,一副恭敬模样。李越不知所措,赵宇双手和了一下,他不是和尚,根本不懂礼节,照猫画虎,也没有说阿弥陀佛,只安静等待着。

    那个和尚终于开口“高人恕我冒犯之罪。请容贫僧解释祥因。吾师生前乃此山澄月禅寺上院方丈,三月前,他说苍生涂炭在即,他不忍独善其身。遂发愿闭关祈福,求佛祖庇护一方。他闭关半月,吾等遵言开启关门时,发现吾师已坐化而去。身旁留一短签‘成双而来,行事孤单,是俗非俗,是僧非僧,似缘非缘,似仙非仙,天降之任,福泽往来’。寺中众位师僧皆云此必是吾师圆寂之际,为吾等指认佛祖相派之高人,苦于无处相寻。岂料半月之后,有一老者抵达寺院,云是吾师挚友,得知吾师离去,但因病卧榻,至今方到寺中吊唁。他说他精于测算,愿留本寺,为吾师圆愿。月前他说高人已至世间,让我等耐心等待。今日他说高人必到,并指点贫僧来此方向相迎。贫僧方才见了高人,惊诧之余,神色不恭,务请高人莫怪。乞求移步我寺,容我众人礼拜。”

    李越费劲地听完,心中震撼这老实样子的倒霉孩子怎么说出话来这么有水平?而且他的飞船正是一个月前冲进了这个世界,是个完全的偶然,怎么会有人算出来?他老气横秋地问赵宇“赵宇,你怎么看?”

    赵宇没回头,小声说“也许有人有特殊的感应,能接受到大气或者地壳中的波动。”

    李越恍然,就听赵宇慢慢说道“多谢相告。但吾等许是并非尊师所言高人,不过是此间过客。行事匆匆之际,实不敢打扰贵寺,还望恕吾等无礼,就此告辞。”

    李越心说我们两个人都用的是一款软件,看人家赵宇就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他不知道赵宇说这么几句可累死了,恨不能赶快就走,别在这里逼着他再说话了。中国唐代,有点儿文化的人对话都是文言文,到了宋代,虽然不是那么书面了,也是文绉绉,白话是下层人民的语言,赵宇习惯了在人前不落了面子,人家一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太通俗,得多少是一个水平不是?当然,他也知道他这种努力坚持不了多久,可现在大概和这个和尚就一面之缘,该留个好印象吧。

    那个和尚想了想,突然一跪在地,再伏地一拜,说道“贫僧慧成,愿追随……”他想称高人,但想起方才这个人好像不愿被如此相称,就改口“……施主,从此效力效劳,不吝性命。”

    这回不要说李越,连赵宇都吓了一跳,这还没说三句半呢,这个人怎么说跪就跪,就要跟着走。他们不知道宋代追求佛性禅意的僧人,讲究为了真理,行脚四方,参遍各地佛学禅学高僧,如果觉得找到了,哪怕对方只说一句似是而非的精妙言语,对了心思,就飞蛾投火,忘我相许。不对了,就拔腿而走,头也不回。这个和尚一见赵宇他们穿着虽是僧服,但不伦不类,神色行为,与世间常人大异,心中早就把他们看做了那圆寂的老和尚所说的高人,如此机缘,万人无一,岂能容他们就这么离开。山寺去不去的,他不管,但他们得把他带上,不然他可是会耍赖的。

    赵宇努力说得委婉“吾等此去,前途未卜,血雨腥风将至,出家人慈悲为怀,当洁身自好,不要与我等同坠孽海。”和尚慧成一听,这是要开打呀!这不是高人还能是谁?当时就把头一下下狠命地磕在了地上,虽然是泥土地,但看他磕得泥土飞溅,还是让李越觉得“死磕”一词很适合形容这种情形。

    赵宇愕然,看来自己半文言实在差劲,明明是劝人,怎么成了给人“有门儿”的印象了?不然这个人为何更上一层楼?他也不多废话了,就绕着这人走开,全当这个人是神经病。李越看赵宇启步,心说赵宇真狠心,竟然看着和尚快把脑子磕出来了,扶都不扶一把。但他现在多少知道赵宇的心性了,不敢违背赵宇,眼瞄着那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宇走。

    慧成余光里见两人走开,抬头时看见后面的人面有不忍,马上明白这个人已经心软,自己成了一半,前面的那个人做主,现在只要再打动他就行了。他立刻膝行几步,因他有武功,真是如飘一样就又挡在了赵宇面前几步处。

    赵宇皱眉了,语气里带了责备“出家人讲究随缘顺势,怎么可以如此相逼。吾等日后所做所为,难脱干扰人之生死,与出家人之所信相违,不能烦劳相随。”他临时忘了该怎称呼和尚,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能含糊过去。

    慧成抬了头,他满脸泥泞,只是眼睛放着亮光,李越深觉那是精神错乱者的眼光,就听慧成言道“施主不可妄言佛法戒律,怀海禅师曾云‘不昧因果’,可见修行本不是为了避祸爱身。今蒙元侵我家园,杀戮极甚,尸骨遍野。吾等若袖手旁观,才有违仁慈。贫僧愿效我师舍身之举,不惮血海,只为我百姓挡避一二。即使犯下杀戮,修行有亏,但若吾心中佛心未泯,此世不成佛又如何?十世,百世,吾自有缘。现下只请允吾同行。”

    赵宇不明白他说的“不昧因果”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思索。后面李越一抬手,翻出掌机,查出“不昧因果”,小声说“是个典故,一个叫怀海的和尚,对个野狐狸讲禅……”赵宇小声“说重点!”李越忙说“是,是,就是说圣者高僧并不被因果所限,但为了与世人同尝轮回之苦,才在这世间的苦难里盘桓不去。”

    慧成见赵宇沉思,再看见李越手里拿了个古怪东西,更不能放他们走,忙再接再厉“施主虽着僧衣,但行事言吐毫无僧人风范。施主方自深山而出,在此山中自然无人相疑。但若前往城镇,必定令人侧目,如若招惹官府猜忌,取信不易。吾为僧人,行为周全,善对人前。请施主携吾出山,容吾为施主斡旋。若施主以为吾僧人身份不便,吾可还俗,为施主仆从,为施主奔走琐事。”

    赵宇定定地看着这个人,一副被雁啄了眼睛的神情什么叫把你骂个半死还说是为了你好。他嘴角微翘,慧成见状笑了,泥泞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李越都有鼓掌的心思了,叹息道“赵宇,强中自有强中手啊,咱们都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李越觉得自己能跪下磕头,但说不出那些话。赵宇可能说得出来,但赵宇这个样子,跪地上磕个满脸花,那是做不出来的。看看人家!

    赵宇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要约法几章。”

    慧成不笑了,闭了嘴,一副老实人严肃的样子,李越则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再被表面现象给忽悠了。就听赵宇说“第一,必须服我号令。”李越左右看看,就他们三个人,赵宇还用号令?慧成心想,你是高人,肯定是要听你的。点了下头。赵宇接着说“第二,必须保密。”慧成大喜,这肯定是高人哪!平常人有什么机密可言?要藏着掩着的都是好东西,他一个劲儿地点头。

    赵宇深吸一口气,一时间想不了太多,“平时说话别总用‘吾’,多用‘我’。哦,跟我们说话,最好说得简单些,太深奥的语句听着累。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慧成瞪大了眼,这个人说话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引车贩浆之流了,果然是高人。可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深奥的话了吗?

    赵宇一伸手,“我叫赵宇。”慧成不知握手,以为赵宇怕他起不来,要他扶自己的胳膊。但是自己的个会武功的,怎么能起不来?这不给自己脸上抹黑?可自己刚说了听他的话,他让自己扶胳膊自己就不听,这是不是会让这位高人心生不快?但是扶了又于理不符,一般都是要搀扶长辈,自己怎么能让赵宇扶呢?……一时盯着赵宇的手臂,迟疑不定。

    赵宇一抿嘴角,收了手。李越哈哈笑,过来一把抓住慧成的手,把他拉起来,又就着握了他的手,上下摇着他的手说“我叫李越,这是握手,表示你好。”他被赵宇压着这么多日子,来了个新人,能分担他的任务,心里已经很高兴。又想到日后自己还可以指使这个倒霉孩子干东干西,就几乎要雀跃起舞了。

    慧成看着李越眉飞色舞的脸,一时呆滞。这里人有点儿身份就讲究不动声色,宋朝程朱理学更崇尚内敛沉默,赵宇那个范儿多少靠谱,可李越这种肆意的跳跶性情还真少见。可想到李越是第一个接受了他的高人,慧成就凭空生了亲近。赵宇对慧成说自己要去瓜州,慧成建议先去宜兴,做些准备,然后往瓜州去,赵宇同意了。他前面带路,李越怕他刚入了伙儿,觉得受冷落,就和他说话,赵宇在后面跟着。

    李越问“你想跟我们走,那身份文件呢?”

    慧成“身份……哦,度牒?实不相瞒,我带在了身上。”

    李越惊讶“你没事儿带度牒干吗?来找我们的时候就打算不回去了?”

    慧成不好意思“也不曾如此确凿。只是,以防万一……”

    李越叹“你命真好,万一的想念都能实现。诶,我刚才看你走路什么,特快,你是不是会武功。”

    慧成认真地说“出家人不打妄语,我的武功远不及我的师兄弟,更不及我的师傅师叔伯……”

    李越一拍慧成的肩膀“没关系!我这里有一套速成武功,这两日就传授给你,日后你防身肯定没有问题。”

    慧成高兴的声音“如此多谢!容吾……我拜你为师……”

    李越挥手“不用不用,咱们谁和谁?日后大家就是弟兄了……”

    赵宇在后面听得摇头,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一见面,还没有什么交流,不知对方武功根底,就先把自己武功给交出去了。不当师傅,还降级当了兄弟……表面上看是那个和尚老实,可这么一对比,才知道李越是个真的败家子,以前怎么没发现?

    慧成知道他们不想去寺中,就选了一条直通宜兴的路。他熟知山路,行来毫不犹豫,速度比原来赵宇他们走快了许多。眼看着竹林渐稀,小径也变宽了,慧成回头笑着说“我们就要出山林了……”

    话音未落,就听前面一声怒吼“你个贼猢狲!文施主说你必选此径逃逸,拿命来!”

    接着横空出来一支竹杆,啪地一声打在了慧成肩上。慧成大叫,跳起半丈,接着就飞跑开去。一个高大的僧人手持一根竹竿,上面还有青翠小枝,几乎是从空中跳出来,追着慧成去了。李越和赵宇傻在林中,只见前面丛竹遮住的一块大石后,慢慢踱步,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他穿了一身白袍,身材干瘦,脸容枯槁,眼泡下面乌黑一片。他走到近前,仔仔细细地看赵宇和李越,嘴里喃喃道“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李越现在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莫名就被人瞧着的情况了,也能像赵宇那样自若。

    对于这个世道的人而言,赵宇和李越实在长得出众,况且两个人都是曾在星空中行走的人,神态里带着种超乎于现世的自信和傲然。

    那老者似乎感到自己失礼,忙叉手施礼,这边赵宇和李越也笨拙地还礼,老者抬头道“想必慧成已明言他为何能迎到两位君子。余文衡,字稳之,乃临安人士,祖上父辈均曾供职司天司。本朝禁天文,以免有人以天象惑主。为免祸端,余不再供职朝中,但吾家祖传天象之学,演算之道,余不敢废也。余读释心法师所遗‘天降’之语后,夜夜望观星像,不敢入眠。月前余观天降明耀,喜极成泣。而后再不敢演易问卦,以免余心无法揣测天意而殚精竭虑。今日晨起,余心忽感天人将至,遂请方丈遣人前往迎接。方丈问余应为何人,时当慧成拾阶而上,余为之借梅花易数起卦,算出他可迎得贵人,而后随君离去,不再归寺。方丈命余只指点他前来,看他如何行事,并余在此恭候多时矣。”

    赵宇点头,带了点儿无奈地说“大师有此奇能,在下甚为佩服。但与大师明言,吾等也许并非高僧所言之人……”

    老者枯黄的面皮上现出微笑,可倒像是哭,他以手示意赵宇不必再讲,接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余等明白。”他心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想蒙骗过关吗?

    他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将一张展示给赵宇,道“此乃余予吾家人之书,告之如若君子有所求,荡尽家财,也要奉与君子。”不等赵宇推脱,他又展开另两张,“此乃余手书及余平生几位好友之姓名家址。余曾为人起卦演算,助其趋利弊害。如若君子有需,持此手书前往,此几人应尽力相助。”他再展开最后一张,“此为数余所知所断之人姓名祥址,皆为可靠可用忠义勇猛之人。”他把几张纸叠好,双手奉给赵宇。

    赵宇方要推辞,老者再说道“余年初曾为吾朝演算,无论如何反复,结果都是……”他一时哽住,泪光盈眶,勉强接着说道“气数将断,无力回天。其中更有血光冲霄、生灵涂炭之大凶之兆。余知世事不祥,非己力能改。遂吐血卧病,几近濒临。可病中有人传信,言余僧友坐化之际所留偈言,余闻之立时病退三分,月后就到此处。……君子万务推脱,余只望能为君之所为效微薄之力,死可瞑目。”

    赵宇接了过来,递给了李越。李越解下肩上箱笼,把书信放进去,看了下老人的脸色,拿出了一颗养生胶囊,递给了赵宇。心说我这个随属的地位是无法改变了。赵宇接过来看了一眼胶囊上的字母,放在一只手的手掌里,可把空手抬在下面,把药奉递给老人,口中说道“请长者收下,只是养生药物,能让长者近期舒服些。并非长生成仙的丸药。我们不是神仙。”

    老者悲苦的面容再次露出笑容,接过说道“吾知吾知,似仙非仙也。”他已经完全放了心,这两人看来已经认下了这天大的责任。

    赵宇不知该怎么解释,就转眼看那在他与老者对话时,一直围着他们几人跑来跑去的两个和尚。一个大声喝骂着,一个连哭带叫,人影绰绰,回音袅袅。最后老者开口道“方丈,君子行将启程了。”

    叫骂声立停,高大的和尚大步前来,对着赵宇做了个揖,赵宇回礼。细看这个和尚,简直是个屠夫的样子,满脸横肉,额头布满肉疙瘩。他开口时,声音洪亮,真的让李越明白了什么是声如洪钟。听他对赵宇说“洒家新近才当了这个住持,还没有找到人来替。本来洒家想与你们走,结果被这个蠢贼抢了缘头。君子莫急,洒家把寺里的事了了,就去追你们。现今,就先让这个小贼开心会儿。洒家释智,敢问君子姓名?”

    赵宇这才在惊讶里抬手合十,介绍了自己和李越。大和尚也不多话,解下了背后一直背的一个布包裹,向前方远远地扔了,回身扶住了老者说道“洒家会很快去见你们。”

    赵宇微笑着说了声再见,朝在前面弯腰捡包裹的慧成走去。李越也笑着,临走突起玩笑之意,拍了拍大和尚的肩膀,觉得硬的跟铁一样。

    他走到泥泞的脸上带了几道血痕的慧成身边,见慧成正看着他身后,李越回头,老和尚和那个老者站在林间还看着他们。李越刚想安慰他一下,余光就见一道黑影袭来,李越本能地向后一仰,但现在他背着沉重的箱笼,一下子失了重心,噗通地后退坐到了地上,腰背屁股疼之余,只觉下面有些异样,低头一看,两腿交叉处是一个才露了头的竹笋。李越后怕得出了一背冷汗。抬头只见一只纯黑的小狗正在慧成怀里,低声呼噜着,对着慧成的脸使劲地狂舔,慧成正左右摇头地躲闪着。李越气得喊“一会儿是不是还会再来只猫?”幸亏他是个和尚,要不再加个姑娘,我们就可以过家家了。

    慧成没看李越,对着赵宇说道“这是吾……我乞来的一条弃犬,一母所生,只它遍体全黑,其他的都是黄的,人说不祥,要烧死。我觉它可怜,就讨了来,它从生出之日就跟着我了,是米汤喂大……”说着,眼巴巴地看着赵宇,和黑狗看着他的神情一样,都是副可怜样。

    李越这时已经忘了这只黑狗害自己差点坐在了竹笋上,反而想着带上黑狗也没什么负担,又不用他背着,慧成自然会照料,就也看着赵宇,小声说“要不……”

    赵宇抢在慧成笑容绽现就要道谢之前断然说道“不行!”见慧成笑容没了,变成了要哭的神情,又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百姓易子而食。”

    慧成眼泪立刻没了,紧紧地抱了黑狗一下,郑重地对小黑狗说“和爷爷等着我回来!要乖!”小黑狗吐着舌头讨好的样子,慧成又用脸和小黑狗蹭了蹭,然后猛一扬手,李越惊恐地看着小黑狗被抛向高空,划了一道长弧,射向远处,那个大和尚抬臂一展袍袖,准确地兜住了从空而落的小狗,遥遥地,小狗这时才发出稚嫩地汪汪声。慧成一下子又跪在地上,对着远方的人一通乱磕。那边的大和尚洪亮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觉他在身边“小贼,仔细你的皮肉!”

    慧成含了哭腔大喊“师傅,文施主,保重!照顾黑儿啊!”

    那老者抬手成礼,大和尚骂道“你个贼孙,等着爷的教训!”然后拉了老者,转身往竹林深处去了。

    慧成这边起来了,还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李越站起来,拍干净了手。慧成叹气,赵宇说道“我们也走吧。”慧成点头,李越也迈步,两个人又像以前那样带路前行。李越见慧成行步中满脸难过样子,就问“是不是身上被那大和尚打得疼?我有解痛的药。”

    慧成诧异地看李越“怎么会疼?释智师傅打人是从来不疼的。我叫叫就是为了让他开心,不然他知道自己打人不疼,必会烦恼。”

    李越低声自语道“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皮糙肉厚呢?”

    慧成说“那也是吧,可也最好不要告诉他。”

    李越闭嘴,告诫自己以后不能随便小声说话了。

    ☆、第章

    一行人出了海一样的竹林,已经是下午时分。一路上三个人只吃了几粒营养丸,慧成赞不绝口,说是甜润可口,人间少有的仙境美食。李越都快吐了,如果不是按照要求应该充分咀嚼才可得到所需营养,他只想一口水咽了完事。李越背着箱笼只觉两肩处如火烧一样,可赵宇不让他们休息,坚持要到宜兴再休息。赵宇让慧成去找两个破旧的斗笠,结果慧成从大师傅的包裹里摸出了一个小钱币,问路旁的茶农买了两顶破旧的竹笠,赵宇和李越用尘土掩了容貌,三人总算都看着像是行路匆匆的僧人,往宜兴方向行去。

    宜兴位处太湖西部,天目山余脉,有山有丘也有水。自古是茶都,周围布满茶园。一路行来,路径上人迹繁忙。

    北部蒙元进逼,贾似道二月兵败,将士溃逃,沿着长江的许多城镇都失给了蒙元。可南宋一向富裕,人们安居已久,几辈人都不曾经历战乱。元军没有到的地方,大家都在传言宋军连败,可又不觉蒙元真的会打过来。一方面人心惶惶,另一方面,大家还是干着平常该干的事情。时值清明之后,茶农照样劳作,农人也在水田忙碌。零星有军士走过,还有许多踏青扫墓归来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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