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视线里的靴子,我心里叫苦不迭。尽量保持低调的趴伏姿势,恨不得地上冒出个缝让我钻进去。
没有声音,一只雪白的手套出现在我面前。
我微抬眼角,盯着手套腕部镶着的点点闪亮的碎钻发愣。
住了一会,那只勾勒出优美手形的白手套往前凑了凑,还表示友好地上下轻轻晃动了几下。我迟疑片刻,到底是硬着头皮把自己裹在袍袖里的手放了上去。
孟菲斯手上的热度通过布料传到我冰冷的手上,再通过我的手迅速流走到四肢百骸。那淡淡的体温像是一把火,烧得我浑身一震。
即使隔了两层布料,我还是能感觉到孟菲斯手上特有的触感。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那淡麦色的皮肤上有着细小清晰的纹路闭上眼,他手部特征如此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以后小心点。”
他说。
然后手下一空,他的手随着身体的离开抽离。
我的身体随之颤抖了下。头自始至终地没有抬起来。呆呆地看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此时,手上空了,心中也好像被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踏空了。
周围的响动变大,人们开始散去。
“杨旭,你没事吧?”萨姆毛毛躁躁撞过来,大手抓住我的胳膊,一边大力摇晃一边用他特有的大嗓门说。
“我还以为他会惩罚你的不敬呢!孟菲斯不愧是我的偶像,太有风度啦”
我心神恍惚地摇摇头。
一直没敢看孟菲斯,这时才抬起头来向他离开的方向望去。
一个天蓝色的身影在面前闪电般地晃过,然后高谈阔论的萨姆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撞飞出去。他的“啦”音在空气中拉长了好久才消失。
一双颤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两侧,轻柔又隐含不容抗拒的力道。
明明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怎么又回来啦?我垂下眼睑,视野里是一片非金非银的长发,闪着圣光的头发因为刚才人的剧烈动作在眼前晃动。
“抬起头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感觉那声音在发抖。
我没有动。
半响,随着一声压抑的无奈的叹息,我的下巴被两根手指轻轻挑了起来。
“睁开眼睛”
不像以往熟悉的声音那般温润。一字一顿的命令,颤抖而生硬。
逃不开了,到底逃不开了。
记忆中,孟菲斯的声音总是很好听。
和我说话时,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不急不徐,像清风拂过心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对别人,他的声音如同冰盘走玉。清灵威严,悦耳中透着淡淡的疏离,清冷而高贵。
像此时这种失态般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被里面夹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蛊惑,不受控制地睁开眼。
眼前人面上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睛里却闪过惊喜、激动、思念多种情愫在眼睛里一闪而过,轮番上演。哗哗地来不及看清楚。像是掩饰,又像是感情太多太浓,挤不开、装不下,只好快速带过。
我还来不及分辨,一只白手套慢慢伸过来,再缓慢地摘下我脸上的层层面巾。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碰一下一触即碎的美梦。
我心里一震,本能地想要阻止他,但想想又放弃了。只能悲哀地看着面巾被他轻柔的一圈圈扯下,再绝望地看着他眼里期待的光芒瞬时黯淡下去。
“杨旭”萨姆扯着大嗓门,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奔跑中双手还不忘在衣服上扑打,扬起层层灰尘。看到孟菲斯先是一愣,而后讷讷而言,“孟菲斯殿下”
孟菲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然后回过头来,“你叫杨旭?”
我竭力忍住浑身的颤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发出声来。
“是的,殿下。”
“用的发音器?嗓子怎么啦?”
“回禀殿下,它坏掉了”
孟菲斯没有说话,只是抬高了我执拗下低的下巴,低头审视我的脖子。接着我心里一惊,他的拇指触上我可怖的喉腔表层鳞片,缓慢地摩挲。
“是被病毒感染了。并没有全坏,可以治好的。”
他的头微低,神情专注地检查我的发音器官。语气温和,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上面,让我有一种置身暖流中被灼伤的错觉。我绝望地闭着眼,忍受着这种难以承受的一直在体内汹涌的莫名情绪。
表情平和地看着我的眼睛,半响,孟菲斯才道“帝国里的医疗水平可以治好你的嗓子。你要不要”
“孟菲斯!”
一声分不出性别的声音突然插入,清越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
我们俩同时循声望去。
不远处有三架飞行器停在空地上,打头的那架上有一个人灵动的身姿跑了下来。
绣着淡紫花痕的白色紧身衣服裹出他优美的身线,银白色的碎发随着他的跑动,在风中张扬。肤如凝脂,眉眼清丽。气质疏离淡漠的可人因为脸上难得一见的欢乐的笑容,如同红梅压雪一般,清冷绝艳。
刹那间的光华如同黑暗中的夜明珠,照亮了这片死气沉沉的黑色荒漠。也晃花了众人的眼睛。本来已经向四面八方散去的各种生物都驻足凝视着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你来接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