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嘴里的肉干咽进肚子,靳阳掏出手绢擦擦手,坐进了小汽车,往城里的集市去走。
快过年了,伊盟街头到处是现宰牛羊的牧民。
把牛羊塞在货车里,底下搭一个架子,现杀现卖,买卖好的不得了。
没带萨楚拉出来也是这个原因,怕她被这场景给吓到。
街头血呼啦差的,媳妇晚上看了要做噩梦。
靳阳停在了其中一个摊位,羊被倒挂在架子上,咩咩的叫个不停。
旁边围了一群人,等着牧民下刀放血分肉。
“真残忍啊!“
靳阳忍不住感叹,别过头不去看羊,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手持的屠刀的牧民“给我来五斤。”
牧民接过钱手起刀落,可怜的羊就没了气。
放血剥皮分肉,到靳阳手里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打了个寒颤,靳阳把肉扔到了车里,又开着车去买了些硬水果糖,女孩子用的擦脸油,洗手洗澡的胰子香皂。
头一回一起过年,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媳妇。
碰到什么买什么,大包小包的回了他们的房子,萨楚拉跟他一起把东西搬到家里,叉着腰喘气。
“在青城过年也没这么排场。”
靳阳黏过来,拉起她的手,捧起来在指尖亲了亲。
“我们小萨这么甜,当然不能跟着我吃苦了!”
萨楚拉没有抽回手,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洒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田富光走了,方圆十里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西方神话里有伊甸园,伊甸园里住着亚当和夏娃。
查布苏木,就像你我的伊甸园了。
————————————————
两年后
田富光将在伊盟发现的化石命名为中华龙鸟,论文一经发表就震惊世界。
各大专业杂志纷纷把中华龙鸟登为封面。
《每日邮报》的报道中这样说道
中国科学家,首次发现了恐龙的颜色。中华龙鸟生活在125亿年前、是一种奔跑迅速的小型食肉恐龙。黄褐色和橙色相间的羽毛覆盖全身,尾巴则是橙白相间。
这一发现,揭示了史前恐龙的外貌特征,除此之外,更重要是它同时改变了科学家们对恐龙进化成鸟类过程的看法。
它是介于恐龙和鸟类的中间状态,为鸟类的起源研究和恐龙的进化了宝贵的研究材料。中华龙鸟的问世,绝对称得上是震惊世界的大发现!
田富光捧着外国报纸,看着上头的洋文,心里头美啊!
这两年时间里不眠不休,终于把论文做了出来。
虽然对靳阳拿走肉干的事情耿耿于怀,田富光还是非常遵守承诺的在每次接受采访的时候都会提到查布苏木化石保护的现状。
今天又有人来采访,记者手里拿着纸笔,田富光再度感谢道。
“中华龙鸟的研究成果,离不开我在伊盟时靳阳,萨楚拉夫妻给予的帮助。查布苏木……”
三天后查布苏木
卡其尔从城里买回了报纸,咚咚咚的地震一般,他推开门闯了进来。
把报纸往靳阳手里一塞,上面头版头条,写着查布苏木急待保护的字眼。
靳阳,萨楚拉和卡其尔,这两年来几乎整日都开着车在查布苏木巡逻,可三个人哪能守得住?
往往是他们去了东面,村民就去了西面。他们白天巡逻,村民就晚上盗挖。收化石的二道贩子隔三差五的来,有了金钱的诱惑就更拦不住了。
靳阳打报告和上头申请了好几次,都没有批下款来。
这次好了,上了报纸,知道的人多了,有了舆情,款子估计不日就到。
美滋滋的拿起报纸,顾不上卡其尔还在,靳阳搂着老婆坐在炕头上读了起来。
前面一切正常,说的都是发现化石,研究化石,感谢国家感谢靳阳感谢党。
可突然最后画风陡变,记者问道“您不止一次提到过靳阳,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报纸上写着,田教授面色涨红,一脸悔恨,道“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不选化石。”
“那您要选什么?”
“我选老婆。”
大科学家也孤枕难眠啊。
第47章
兴许是舆情太大,上头连夜开会, 从靳阳上报到如今时隔两年, 中越拨了一笔款子下来。
靳阳腰包里有了钱就有了底气,雇了十来个人, 在查布苏木倒班巡逻。
几天的功夫抓了十大几个,望着院落里被绑着的人, 全是附近村民。
萨楚拉叹了口气“治标不治本, 查布苏木这么大, 恐怕还是有人要盗挖。”
靳阳也明白这个道理, 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肩上。
关键是村民们也不会挖,挖的时候破坏性非常大, 兴许本来很有研究价值的化石,让他们挖出来就不行了。
两口子正纠结着, 突然远处拖家带口的来了一群村民,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哭声,老人的,孩子的,妇女的。
声泪俱下, 可怜兮兮。
村民们都知道查布苏木就仨人管着, 这两年也没少挖到东西,贴补了不少家用。
再说了,查布苏木露出的化石每年都在增加, 就是村民们挖了,靳阳他们也不知道。
谁曾想突然雇了这么多人, 抓了家里的大老爷们,真进去了以后怎么办?
家里没了顶梁柱,孩子谁养,老娘谁养?
带妇孺老人走近,齐齐的坐在了他们房子外,大声哭喊。
“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靳阳刚要开口就被村里的大娘伸手给了一巴掌,可他个大男人又不能还手。
他心里一直带着些读书人的傲气,脸皮子薄的很。长这么大,家里老爷子都没上过手,突然挨了一巴掌,不知是气的还是那位大娘的手劲的确大,满脸通红。
萨楚拉连忙心疼的把他拽到后面,拦在了靳阳前面。
她开口就是蒙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大娘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地上开始哭。
“欺负人啊!”
村民们翻来覆去的就这一句话。
大家都知道查布苏木这俩是大学生,都是国家的人,还能仗着岁数辈分打一下靳阳。可萨楚拉,一个小闺女,她们打了就理亏了。
再说了,人家说的是蒙古话,虽然这几年没有那么敏感了,但真干起来,蒙族小姑娘可不是乖乖挨打的份。
卡其尔就不一样了。
他这两年帮着地质队抓了几个村民,还有一个没出五服的亲戚,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但在村里名声早就坏了。
断人财路,罪过大了。
大学生不敢打,卡其尔总能打吧?
几个大娘,妇人拽着自己的孩子朝着卡其尔冲过去,又是掐又是咬的“你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八岁的时候过年还给过你糖吃!你咋能把你叔抓了呢!”
卡其尔饶是一身力气,此刻也没处使,疼的嗷嗷叫,躲也躲不开,求救一般的望向靳阳跟萨楚拉。
村里的男人被绑着,靳阳他们新顾的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倒是没有乱动,乖乖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和老娘跟人家闹腾。
萨楚拉实在看不下去了,跟这群人说不通的,他们自己不知道不该盗挖吗?
哪个不知道?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面前乱做一团,靳阳又气鼓鼓的在后头,萨楚拉心里头更难受了。
计上心头,上前一步。
拉过一位打人最凶的大娘,把她拽到旁边,语重心长的说。
“大娘,您在这里闹,只能把事情闹的更大。”
伸手一指“不光男人们得进去,你们也得进里头住几天。”
大娘的手停住,她半辈子都没进过城,里头住的可都是作奸犯科,杀人越货的主,想想都可怕。
萨楚拉见她听了进去,继续道“我知道咱们村民没坏心……”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肯定是受了人蛊惑……”
萨楚拉欲言又止的顿住,直勾勾的看向大娘。
大娘点头,可不咋地!
就是受了坏人蛊惑!
不然我儿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她刚要开口,其他的妇女瞧见了,连忙把大娘拽走,眼神躲闪。
“可不敢说,说了咱们吃啥呀。”
这里农不农,牧不牧的。
要不是人家来给咱们一口饭吃,咱们村里人守着个查布苏木这么大个宝库还以为是垃圾呢。
萨楚拉一瞧更是了然,走回到靳阳身边,笑声凑到他耳边“还是要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