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把易拉罐捏在指间,不为所动地说“我们彼此了解吗,算什么朋友?”
路丰平并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高手风范——作为原所在部队的搏击冠军,他从白源身上嗅到了深藏不露的练家子气息,并十分期待跟对方切磋身手。“看得顺眼、说话对味、同路而行,就是朋友,干嘛非要深究彼此隐私?”他转头问卫霖,“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卫霖笑眯眯地说“路先生说得不仅在理,更有一股子侠义古风。”
路丰平仰头灌了口酒“就叫我大路吧。我今年二十六,小樾二十二,你们呢?”
卫霖说“我二十五,至于白先森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比我大三岁。”
路丰平点头“那我就叫你小卫。”
卫霖忽然脑子又一抽,筷子尖指着白源的鼻子叫“——大白!”
大……白?白源面上毫无表情,心底恼羞成怒,觉得卫霖用一个胖鼓鼓傻乎乎的动画片机器人(还特么是治疗系而非战斗系),玷污了自己光辉伟岸的精英形象。
“卫霖。”他冷冰冰地开了口,“你那整天抽风的脑子如果不想要,我替你爆了吧。”
“别,知道你厉害。”卫霖想起那些割cao一样倒在精神冲击下的倒霉鬼,他们错就错在长了个让白先森可以肆虐的大脑,于是缩了缩脖子说,“你不高兴,我就不叫呗。”
话刚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干嘛要迁就白源啊?以前不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挺带劲的,如今一成了固定搭档,竟然连架都吵不起来了?
卫霖摸着下巴,觉得自己近来变得有点软,尤其是面对白源时。这样可不行……是男人,就得硬起来!
他正要开口表明一下自己强硬的态度,只听路丰平说“我家虽然还算宽敞,但没人住的房间我平时也懒得打理,只剩一间客房日常有收拾还比较干净,要不你们凑合一下,住一间吧。”
卫霖立刻调转了枪口“我才不要跟他住一间!”
路丰平奇怪“你们不是朋友?我和小樾也经常住一间啊,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工作搭档,谈不上多熟。”卫霖急于撇清关系似的回答。
结果白先生本就不高兴的脸色,看起来更加y沉了,薄薄的唇角往下折,眼底跳跃着隐而不发的幽火。
“这样啊……”路丰平有些为难,“要不这样,小樾睡沙发,我打地铺,两间卧室给你们。”
林樾皱眉“不好吧,现在天气转冷,你身上还有旧伤,我打地铺,你睡沙发。”
路丰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有什么关系!有被子打地铺就不错了好吗,我当兵时泥坑cao窝都睡过,这算什么!”
林樾欲言又止。白源开口“卫霖和我一间,就这么定了。”
他话少,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卫霖不甘地张了张嘴,又觉得身为借宿的客人,把主人逼去打地铺实在过意不去,只好把喉咙口的话反过来说“好吧,其实我俩也还算熟。”
白源不出声地诮笑了一下。
卫霖白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
“饭是你做的,我来洗碗吧。”林樾平静地说,“趁现在还没停水,你们赶紧去洗洗,都臭了。”
卫霖嗅了嗅胳膊,哀叹:“我总觉自己一股子鼻涕虫味。”
“你先洗。”白源说。
第36章 睡品这么差
卫霖在淋浴室里哗啦啦地洗澡, 应急灯的白光从满是雾气的玻璃门上朦胧地透进来, 勉强能看清架子上的洗发水和香皂盒。
虽然很想多冲一会儿,但出于对随时停水的担心, 他还是只花五分钟就caocao解决了战斗, 擦干净身体, 抖着shi漉漉的短发走到盥洗台边穿内裤。
幸好在超市时,除了直接穿上身的, 还多拿了一套内外衣裤, 不然连换洗衣物都没有。
他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时,白源正站在窗边, 臀部倚靠桌沿, 舒展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双手半cha在裤兜,微侧着脸。白色灯光笼罩着他的侧影,从交叉的脚踝到沉思的表情,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姿态背后的含义既颜正腿长身材好, 又有气质有深度有内涵, 体现格调于不经意之间, 挥发魅力于不自知之外。
卫霖回过神,暗自吐槽妈的,不愧是白源,随便往那儿一站都能安安静静地装个逼。
相比之下打着赤膊、shi着乱发犹如民工出浴的自己……好吧,这也没什么不好,自然就是美嘛, 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你再不去洗澡,真要停水了。”卫霖提醒道。
白源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白源走出浴室,从头到脚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穿着临时充当睡衣的灰色短袖t恤与同色棉质便裤。
卫霖已经套了件t恤,在床上抢占了靠窗的那半边,见白源站在浴室门口不动,似乎对眼下必须与他人分享一张床的情形十分不习惯,顿时像抓住了对方的小尾巴,一脸坏笑“来来,到这儿来,别害羞嘛小妹妹,叔叔很温柔的。”
白源关了灯走到床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打呼噜吗?流口水吗?说梦话吗?”
嘁,语气这么嫌弃,刚才是谁非要跟我住一间!卫霖不爽,往后一躺,双臂枕在脑后,架起了二郎腿“打、流、说。还会磨牙和梦游。你忍受不了,可以下楼去睡沙发呀。”
白源嘴角肌rou微微抽搐了一下,掀开棉被,坐了进去。“我睡眠浅,被人吵醒会很暴躁,你要是敢打呼噜,小心我用枕头闷死你。”他语气低沉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躁郁症啊你!”卫霖侧目而视,“哪有人睡觉被吵就想杀人的?你这样,哪个女人以后敢跟你结婚跟你睡啊!”
白源挪来挪去地找到一处相对舒服的床垫,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消停下来,答“反正不是跟你结婚,你cao什么心。”
卫霖被一句不像白源风格的浑话顶回来,险些呛到口水,把棉被往脸上一拉“睡觉!”
白源翻个身背对他,自然而然地把棉被往自己的方向带。
卫霖被迫露出仅穿内裤的半拉屁股,十分恼火睡品差也就算了,还抢被子?实在不能忍!于是也翻身,不甘示弱地使劲卷。
白源“干什么!好好的抢什么被子!”
卫霖“明明是你先卷走了一大半,自私鬼!”
白源“我要是真自私,早就把你踢到床底下去了。”
卫霖“什么意思,以为我打不过你?来啊,分个输赢决定棉被的归属权啊!”
一床棉被拔河似的两头拽,不堪重负地发出缝线绽裂声,两人担心扯坏了没得盖,只好同时撤劲撒手。
卫霖无奈地叹口气“白先森,你可不可以稍微多考虑一下别人,别光想着自己?”
他本以为白源还会继续反击,不料对方无声无息地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听见床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极轻极低地飘过来,妥协般说道“我尽量。”
这下,卫霖也有些赧然起来,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大度。于是他把棉被往对方身上推了那么几寸,说“睡吧啊,都别闹了,快十二点了。”
白源伸手轻拍了一下床中央“……睡过来点。我一个人睡惯了,要适应一下。”
卫霖依言往中间挪了挪,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棉被下光裸的手臂。体温的热度传过来,带着一股逐渐熟悉起来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觉得好像还挺好闻。
白源又翻了个身转向他,忍耐已久地伸手,在那一头光滑柔顺的细毛上摸来揉去。
“干嘛, 猫啊你……”卫霖声若游丝地抗议。他已经快要睡着了,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嗯。”白源说。想想不严谨,又纠正了一个字“ 你。”
熹微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时,两人还在沉睡,侧着身面对面,一个的手拢在另一个脑后,手指cha在发丝里。
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传来路丰平急切而惊喜的声音“卫霖!白源!起床没?快醒醒,来电了!”
卫霖条件反shè 般噌地坐起来,迷迷糊糊望向门板。白源睁眼,第一眼就看到他那带着皱褶的斑纹t恤、乱翘的短发、搞不清状态的呆愣表情,像极了一只化成人形的虎斑猫,半窝在床垫里,将两只小爪子乖乖搭在棉被上——简直要把白先生的一颗铲屎官之心给萌化了。
可惜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卫霖眨了眨眼,仿佛重新接通了思维线,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开门。
路丰平冲进来说“电来了!是不是说明官方控制住了局面,情况有好转?”
卫霖想了想“还不能确定。这样,把电视开起来,看看有没有信号,尤其是本市的新闻频道。”
路丰平雷厉风行地又冲下楼去。
白源注视着身旁微陷的床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温度与气味的余韵。他在心底飞快地回味卫霖一头软毛的手感,同时有些惊异于自己昨晚睡得深沉,竟然一次也没有醒来,而后瘫着一张脸起床,说“我先洗漱。”
卫霖看着凌乱的床与漠然起身的男人,表演欲油然而生。他清咳一声,瞬间换上了凄迷的表情,双手揪住胸口衣襟“你……这便要走了?昨晚你对我表白那些,原都是在骗我?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底男人!啊,我底一颗真心,仿佛被寒冬朔风撕裂,再狠狠碾落在尘泥!”
上次是西洋舞台剧,这回换成了白话民国风?眼见卫霖要扑上来捶他胸口,白源额际黑线直冒,忍无可忍骂“有病,得治!”说着拎住卫霖的后颈,把人推进了浴室,用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撩着水花抹在他脸上。
卫霖被冰得打了个激灵。
“醒了没?”白源挑眉问。
对方委屈地噘嘴看他“死相啦,这样作弄奴家——”
白源险些把他的脸整个摁进盥洗盆里“卫霖!以后不准你在其他人面前作妖,丢我的脸知道吗?nc也不行!”
卫霖嘁了一声,恢复正常的嘴脸“那我没有观众啊。”
“我当你的观众!”白源恼火道,“就我一个!”话刚落地,他就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口不择言——三天两头看卫霖这种不伦不类的即兴表演,他这是自虐?这么愚蠢的话,刚才怎么说出口的,简直要疯!
楼下传来路丰平的沙哑叫声“电视有信号了!官方紧急通知!快来看!”
卫霖和白源对视一眼,顾不上洗漱,迅速下楼。
客厅里,路丰平站在电视前,林樾坐在沙发扶手上,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明显看出是录播室的一处临时背景,从主播的发言到摄像画面都十分潦cao与匆忙。路丰平把电视音量又开大了几格。
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的女主播捏着一张稿子,向s市的全体市民发出官方通告
这条信息从当日早晨7点开始,每隔一小时,向全市滚动播出,直到电力彻底瘫痪为止。看到这条信息的人,如果你并未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病变、如果你属于正常人的思维尚在,说明你很有可能是幸运的免疫者、甚至进化者。希望你能从远古病毒基因的肆虐中死里逃生,立刻撤离市区,自行设法前往东南方向150公里的军用机场。部队将在这里布防,体检过关后,允许市民进入安全区。官方将免费向安全区内的市民投放物资,保障最基础的生存条件。安全区的接纳时间为三天,会在从现在开始的72小时后关闭,进行人员转移。
为了保证物资供应,官方将派出突击队冒险进入市区的救灾物资储备库搬运剩余的物资,如有民众无视法律在途中哄抢,一律取消进入安全区的资格,情节严重者等同抢劫、袭警、杀人等重罪,由军警方当场处置。
“官方还是有作为的,组织集合正常的民众,还发放救灾物资!”林樾吸口气,平复激动的心绪,“她说的免疫者和进化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已经有定论了,把幸存者分为这两大类?有什么不同……是我想的那种区别吗?”
跟他比起来,路丰平的关注点却有点歪“150公里,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啊,用得着三天三夜?管他的,我们等会都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出发。”
卫霖向白源丢了个眼风看来是被军方带走的程笠新教授从中起了作用,才有了免疫者与进化者的说法。估计程教授就在那个军方基地中,他们只要响应号召、尽快前往,应该能在转移之前再次遇到他。
白源也无声地回复他对。还有这两个人,至少路丰平是个进化者,普通人再怎么练,也不可能一拳打破钢化玻璃而毫发无伤。林樾不好说,从他刚才的话意里推测,他也发现了其中蹊跷,但一直瞒着我们。
卫霖微微点头,朝林樾开口道“你知道什么是免疫者,什么是进化者,区别何在?或者说,你们是免疫者,还是进化者?”
林樾方才心情激荡之下,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说漏了嘴,神色有些y郁。
路丰平却率直坦荡地说“没关系的小樾,告诉他们。现在大家都是朋友和战友,这一路还要同舟共济。”
林樾只好把谨慎与忧虑暂时按下,对白源和卫霖两人说道“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是非常清楚,但险些被一只怪物咬死后,大路身上的确出现了一些异常——力气变大了许多,皮肤肌rou也更加强韧坚硬,几乎不会受伤。我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目前看来,这有利于他在这个噩梦一样的世界里更好地生存下去,所以,我想应该算是好事吧。我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这事,一来是在自己还没弄清的情况下不想太高调,免生事端;二来也是担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总要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卫霖追问“那你呢,你有什么异常吗?”
林樾摇头,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沮丧和失落“我自己也试过,各方面能力都没有什么飞跃或优化,我想……按官方说的,我只是个免疫者,顶多不会病发身亡而已。”
“——你们呢?”他反问。
卫霖同样沮丧地回答“照你这么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变化,应该跟你一样。白源似乎生出了点异能,大概是……精神方面的?我不太清楚。”
路丰平和林樾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白源。
白源不动声色道 “我是练过一点武术,防身而已。要说异能,也许是念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