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达t城,宋怀澜还没有出来逛过夜市,他喜欢不断变化的霓虹灯,那种感觉就像在看烟火,绚烂而美妙。沿着河滨走,两岸发散着装饰灯的幽幽绿光,有一种静谧的和谐。远处三三两两放学的少年嬉笑打闹,声音传了很远。宋怀澜屏息凝神,听着他们的交谈。
“小a,你说帮我做作业的,我今晚还有战队比赛呢。求求你了,答应我吧,这桩小事对你这尖子生来说是小case啦!”
“讨厌,你又去打游戏。”
“小a,拜托你了,就这一次,一次还不行吗?”
“上回你也这么说。”
“好啦好啦,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嘛。”
“行啦,明白了,服了你了,成绩这么烂,看你以后怎么办。”
“哪里,我还有小a你嘛,未来不愁的啦。”
少年们与宋怀澜擦肩而过,留下的话语却如同留声机一般时刻回响在宋怀澜的脑海里。曾经、曾经的他是不是也有这么美好的时光?也可以肆无忌惮,不将学习放在心上……有的,是有的。在他没退学前,在他父亲没去世前,在他没上高中前,他也是一名如此普通的学生。
宋怀澜的母亲去世的早,从蹒跚学步起就是父亲将他一点一点拉扯大的。母亲在他眼中,是一个远去的模糊角色,而相依为命的父亲才是至关重要的亲人。宋怀澜母亲生病的时候,为了医治家里欠了很大一笔外债。后来母亲因病去世,为了还债父子两人不得不搬出住了很久的屋子。可是房子抵押远远不够,为了还清债务,宋怀澜的父亲开始炒股。没有什么比一夜暴富更吸引人,能在瞬间还清在当时算的上天文数字的账务好像只能靠这种方法。
宋怀澜升上了高中,此间他父亲的炒股事业一直起起伏伏,积蓄没有增加多少,唯一欣慰的是,外债已经还的差不多,按他父亲的话来说,现在是准备打个翻身仗的时候了。宋怀澜满心希望着,希望着父亲的事业能够将两人带出困境。他安心的在学校读书,虽然成绩不大好,以后总是要混张文凭的嘛。温若夕就是在高中遇见的,一开始他们是同桌。
温若夕性格温柔却不滥情,因为良好的外形吸引了很多的人注意,喜欢他的人很多,却没有见过他跟谁不清不楚。有谁对他表白,他也只是腼腆的笑,嘴上不停的说谢谢。他从不显露拒绝的意思,可是刻意的远离将他的冷情显示的很清楚。时间长了,温若夕被打上“不好搞”的标签,向他表白的人都要先考虑清楚,免得吃个闷头亏,被拒绝了还不知道。
身为温若夕的同桌,宋怀澜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他这人很硬气,不想去接近故作高傲的人。很不幸,在他竭力想保持孑然一身的时候,温若夕却惟独对他好,那种关切和热情简直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宋怀澜起初是不敢接受他的好意,总觉得这人接近自己是有目地的,不然为什么拒绝那么多人,偏偏挑上和各方面都普通的自己做朋友?
后来,算是温若夕持久的热情打动了他,两人成了让人羡慕的执友。宋怀澜是一根筋,既然认定了就是他的兄弟,然而渐渐产生的喜爱之情却是他始料未及。忽然之间,温若夕的一举一动都变得万种风情,连轻笑都是吸引他的一种魅力。宋怀澜很苦恼,他确定自己不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而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不敢接近,又舍不得这个朋友。一时之间,宋怀澜矛盾极了。
他的矛盾没有持续多久,一件不幸的是发生了。在他父亲喜气洋洋说会打翻身仗不久,炒股失败,原本还清的债务再次如同大山一样重重压在他的身上。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宋怀澜的爸爸实在无法忍受,最后从天台上跳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怀澜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巨大的变故让他完全没有回过神。没有家人,没有钱,没有房子,宋怀澜被迫辍学早早的流落社会。他记得,当时温若夕站在自己身边,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并没有开口安慰,可是搭在他肩上的手却传来源源不断的力量,他在默默的支持他,在担心他。
从今以后,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了。宋怀澜告诉自己。
宋怀澜始终没有哭,后来他还笑着跟所有人告别,笑嘻嘻的说“没事,哥哥我要比你们提早一步进去社会了,不要太羡慕啊。”
哪知道就这样简单一句话,让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温若夕心痛至极,他难过,却极力克制自己,嘴唇已经在颤抖了,却还是稳住声线“怀澜,加油,我们支持你。”
“恩。”
宋怀澜开始了他的打拼,一个高中还未毕业的少年,会收他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式的公司,他只能到处混。最苦的时候是在工地,抬着又长又粗的钢管,还差点被别人扛着的钢筋戳瞎了眼睛。他没有办法不认命,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温若夕常常来看他,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在宋怀澜租的小小屋子。那里很黑,几乎没有什么光线,狭窄,低矮,个子高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温若夕的体贴,从来不会做出送钱那种毁灭别人自尊心的事。他只是用着自己的方法,关怀着这个朋友。那时,他还明白自己对宋怀澜怀着怎样的感情。可是,就是那种朦胧的情愫,是少年时代最温暖美好的记忆。
“若夕,你别常来,高中很忙的。你成绩那么好,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到你。”宋怀澜刚从工地下来,满手都是脏污,一大盆清水都给洗的如黑炭水。
“没事,我看看你就走。”温若夕笑笑,风淡云轻的他真的不适合这种简陋的地方。宋怀澜心中一阵苦闷。
“你成绩还是那么好啊?前三名?”自己的同桌可是个厉害角色呢,成绩永远好的没话说,就算努力也只会在中游的自己只好羡慕了。
“恩,这次测试是第二,差了第一五分。”
“好呀,你这成绩以后走什么好学校都行,加油加油!”宋怀澜激动的为他鼓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简直傻得可怜。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宋怀澜从心底深深的叹息。他也应该努力,至少要成为一个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人。
“恩,我会努力的。你呢?你过的好吗?”温若夕的眼,一如清泉,温润而细腻。
“我过的蛮好,你别在这呆太久了,差不多就回去吧,好好学习。”
“恩……”
送走了温若夕,宋怀澜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上次在夜店打工的时候,一个大叔不知道看他他哪里,觉得他很有潜质,要收他当小弟。小弟?那不是黑社会里面才有的?宋怀澜本能的对他抗拒。可是最近他发现,成功的路对自己来说实在太难了,还是走捷径比较快。为了温若夕,为了自己不再在这种简陋的地方见到他,他决定跟那位大叔去混。
宋怀澜年纪小,性格比起别人相对沉稳,关键是很有义气敢冒险,很快他就从一个小弟跑到了让老大信任的位置。温若夕知道他跟着那些人混,很不赞同,对一个好学生来说,黑社会是他们敬而远之的人群。自己最好的朋友却选择了这条道路,他不可能不担心。
宋怀澜不听他的劝说,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的分歧,宋怀澜选了当混混。为此,温若夕怒了很久,赌气不再去看他。与此同时,宋怀澜因为老大布置的一个任务受了伤,肩上被划出很大一道伤口,那状况真是惨不忍睹。宋怀澜无处可躲,只好找上了温若夕。
起初接到宋怀澜的电话还有些犹豫不决,他还在生气呀。后来看见他受了伤,还是不停飙血的那种,吓的魂都快飞了还管他什么气不气。他将宋怀澜悄悄的带回了家。原本是想送他去看医生的,可是宋怀澜就是不愿意,温若夕没法,只好自己找来纱布,将他的伤口消毒又消毒,纱布捆了一圈又一圈。
宋怀澜伤口不痛了,嘴上开始贫“你这小子,最近是躲着我吗?都没看见你。”
“没有。”温若夕正看着伤口发呆,别人问的什么也没注意。
“真没躲着我?怎么没见你来?是学习太忙了?”宋怀澜趴在床上,看着一地粘血的棉球,心里直叫妈呀!流了这么多血,没死真是命大。
“澜,你一定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危险吗?他不觉得啊,现在老大很赏识他,他得意还来不及呢。
“你和我一起念大学好吗?我叫我妈帮你出学费。”他知道他不喜欢这样,可是他真的受不了,干这活太危险,他怕他会出事。
“……”宋怀澜最不喜欢同情。
“你别想太多,我不是同情你,只是想和你一起读书。”说罢,温若夕脱掉鞋子,躺在宋怀澜身边。两双眸子一对望,皆是心惊肉跳。
“你、你放心,我没事的。”宋怀澜赶紧转过头。
晚上的气温较低,吹在脸上清清亮亮的很舒服。宋怀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想了很远,居然想到自己的高中时代,那无缘一直读下去的高中啊,只是短暂停留他便挥手告别,最多的记忆,也是属于他和温若夕两个人。风华少年,相亲相爱,多么令人羡慕,可惜时不待我……
宋怀澜回到宾馆,哪知刻意躲着的马晓还没走,涎着脸皮等迟小镇回来呢。嘴里还无耻的说着什么,想看看敬业的工作人员迟小镇,另外感谢他的临危不乱和让他继续出场的机智过人。
宋怀澜晕!
敬业这个词语显然勾起了温若夕的好奇心,连忙问着“小镇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表扬他?
“小镇可伟大了,乐于助人,关心朋友,智慧聪明……好处多的说都说不完。”马晓越说越开心,用手心敲了敲宋怀澜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