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一件与外界完全隔音的小房子,保持着常年不变的温度,流淌仿佛让人窒息的音乐声。
坐在钢琴前的人,微微弯着腰,似是仔细盯着琴键,实际上却是闭上了眼睛。那人额头上的一滴汗流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仿佛吓到了他一般,连忙睁开眼睛。
这里是辜慎专门的工作室,只有他一个人被允许进入,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辜慎将手臂撑在钢琴上,只觉得手指发烫,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到了极点。
十九岁,正是一个人事业巅峰的开始,而辜慎却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像是他灵魂的年龄加到了他的身体上。辜慎清楚的知道,这些不适感很大程度上,就像是辜自明说的是自己自找的麻烦。
辜慎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指。其实说起来,辜慎也并不想非要和辜自明断绝父子关系,这样两个人在外的身份都非常的尴尬,尤其是辜自明,当初对外宣布了自己的性向后,本身就成了一个反面的焦点,自己这样的举动肯定多少会给辜自明的声誉造成影响。
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他只是不能忍受辜自明的态度,自己像是一个附属品,即使是在和辜慎交往,只要不向外宣布,那么辜自明与任何人相亲都是合理的。尽管辜自明对外拒绝过很多次,但是前来介绍的人还是不少,辜自明又不好真的撕破脸皮,弄得辜慎非常担心,有一天辜自明会去和别的男人‘相亲’,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辜慎不止一次和辜自明提出过要对外公布两人的关系,却被辜自明一次又一次的、用不同的借口拒绝。
辜慎淡淡的笑了笑。无论辜自明持着什么样的理由,比如说不想让辜慎的工作受到影响,这都是借口。真正的爱情应该无论痛苦还是快乐都要两个人一同承受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绝对不应该像是辜自明这样,故作伟大。
呵,辜慎轻轻笑了笑,走出工作室,抬头看无边无界的天空。他只觉得无尽的黑夜中——
随后的话默默的被他咽到了肚子里,不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弱点,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就想仅仅是稍微软弱一点的想法,都不能想。
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被告知明天有重要的演出,今天的状态就是这样了,接下来就只能放松手指,多少调整一下心情。
经纪人听出辜慎的语气不好,多少也知道是为什么,委婉的安慰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辜慎闭上眼睛,想安静下来,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沉静,暴躁的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顿了顿,开车向袁宇歌家里驶去。
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辜慎反而觉得可笑——自己不满些什么呢?这些就是他想要的啊,和辜自明断绝名义上的关系,打击辜自明,让辜自明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他宰割想抛弃就抛弃的小孩儿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辜自明现在和他已经完全是没有任何关系,无论如何都无法跟社他自己了。
——可是,辜慎心底不止的苍凉之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辜慎他害怕辜自明,——他害怕辜自明,这总行了吧?辜慎沉默的再次将车速飚到了二百迈以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苍白,头痛的几乎要被逼出眼泪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辜慎拿出袁宇歌家门的钥匙,径直打开门,也不考虑对方的隐私问题,一声没吭的走了进去。
袁宇歌这几天倒时差也有点问题,现在还没睡觉,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都不抬眼看来的人是谁,就明了的说“辜慎,快给我倒杯水,我刚吃完饭快渴死了。”
辜慎没打算回应他,只说了句“我很累,今晚我住你这儿了,明天还有演唱会,你早点睡。”
袁宇歌这才抬眼看了看辜慎像是死人一样的脸色,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今天那个记者发布会……真的是你本人吗?”
袁宇歌指的是辜慎对外宣称‘和辜自明恩断义绝’的那场发布会。恰好是辜慎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辜慎摆摆手示意不想说,在下一秒就被拽住领子狠狠撞到了墙上。
袁宇歌看了他两秒,定定的,随后用吼的音量对他说“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你和老师?!我他妈觉得老师就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这么多年石头的心都该热了,你怎么还在这种时候反咬老师一口?”
辜慎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开,一天的暴躁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辜慎的声音也有些激动,说“为什么都觉得我不对?他辜自明对我真的像是我对他一样真心真意的吗?他当初阻止我逼得我快死了的时候,有没有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
辜慎第一次对外露出这种真正的自己的感受,连袁宇歌都吓呆了,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手也从辜慎的领带上慢慢滑了下来。
辜慎喘着粗气,自己来到了袁宇歌家里的客房,‘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都说辜自明给了辜慎一个美好的未来,像是恩赐一般,让那个原本穷困潦倒的孩子奇迹一样的成为有修养的绅士。只是,穷人有穷人的难处,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难处。辜慎敢说,自己从未在辜自明身上得到任何‘爱意’。不仅局限于父爱,连爱情都没有,辜自明爱的是他的——说得直白点,辜慎觉得辜自明爱的是自己的皮囊,爱的是他的长相,这点认知让辜慎害怕到了极至。甚至辜自明不愿意自己碰他,他就真的不碰他,连最基本的yu望都克制的一干二净。
可是辜自明还是不满意。
辜自明的举动让辜慎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焦躁,辜慎的不安和冷淡,用一句话可以解释,那就是他不信任辜自明。
富贵人家情比纸薄,这句话真是说对了。
辜慎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受伤了的野兽,不停的颤抖。
尽管今天辜慎和袁宇歌的心情都不好,但是第二天的演唱会空前的成功。他们之间磨练的时间太长了,根本是得心应手,像是天生就切合的一个圆,即使出现一些缺口,也总会有另一个人将它补全。
从演唱会现场出来,袁宇歌早就已经忘了两人昨晚针锋相对的模样,尖叫着和辜慎热烈庆祝。
这个孩子对音乐的热情永远让辜慎觉得惊讶。这样大大小小的演唱会他们开过很多次,无论多么盛大或者是默默无闻,只要是成功的,袁宇歌都是充满了热情与兴奋——对待所有的演唱。
辜慎将袁宇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扯下来,不冷不热的说“你非要让听众和你一起合唱,累死我了知道不?”
这是一场袁宇歌个人的演唱会,他一个人连唱十七八首,到了后来辜慎都开始担心他的嗓子了。结果这孩子想了一个很巧妙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让观众与他一起合唱。虽然效果很好,但是辜慎这边就非常费劲了,要找准众人合唱时的频率,难度效果加倍。
袁宇歌知道他的个性,嘻嘻一笑不再多说。
成功的演唱会后是公司的一场大型庆功会,举办在每年的年底,春节左右,是公司上层人士的一次狂欢。辜慎以及袁宇歌凭借新人良好的销售量成功被邀请,并且,不得不来。
辜慎和袁宇歌刚刚从演唱会现场走出来,就被经纪人叫上车,直接奔向庆功会的酒店。
“辜慎,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经纪人转过头,兴高采烈的对辜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