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方慕安也知道到京城后的这几天他堕落了不少,早上起来练功的时间越拖越晚,大白天无事可做就躺在床上睡觉,同勤奋用功的宋洛与文轩简直有天壤之别。
宋洛往怀里揣了张票证,昂首挺胸地出门,方慕安怏怏跟上,一路上也不敢和他走并排,一直保持一步的距离。
方慕安本以为宋洛会直奔将军府,谁想到他们先到了镖局。
宋洛取出怀里的领镖票证,镖局的管事凭票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
这镖头不是前几日还一起同行的熟人吗?
方慕安照吩咐接过盒子,出门时还一头雾水,“少爷,这里头是什么?”
“段将军给她祖母的寿礼。”
“那他怎么拜托你拿进京了?段鸿是你什么人,竟然这么相信你?”
宋洛看一眼方慕安,也不理他;方慕安讨了个没趣,讪讪道,“少爷,你要是不把一些禁忌之类的告诉我,我待会免不了要给你丢人的。”
宋洛瞪了方慕安一眼,小声吐槽了句,“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啰嗦,段鸿是我结拜义兄。”
方慕安恍然大悟,绕了一圈,莫非那个叫段鸿的将军才是宋洛的失之交臂?
“少爷,难道你喜欢的人是段将军?”
宋洛被问的一愣,扭过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方慕安,“你不要仗着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就胡说八道。”
方慕安被骂的一脸委屈,他明明就只是正常推理。
来了这么久,还没搞清楚宋洛的官配是哪一个,才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被他搞了个稀巴烂,别到了最后,积分没积成,反倒被扣的打入畜生道。
方慕安一阵恶寒,“少爷,你的心上人到底是文公子,段将军,还是冀王殿下?”
宋洛只想挥手甩方慕安一个大耳刮子,要不是在大街上,他恐怕也真就这么做了。
方慕安见宋洛不理他,也不敢说话了。
两人步行到了将军府,宋洛说明来意,又递送了名帖,家人通报主上,毕恭毕敬地将他们迎进府。
封建社会的权贵府邸当真精致奢华,比电视上演的不知要厚重多少倍,像方慕安这种外来人士,算是彻底大开了眼界。
段老夫人亲自接待宋洛,收了礼,道了谢,又请了茶。
六十九岁在古代算高寿了吧,老太太看上去却还身子英朗,住在这种高门大院,享受的肯定比平常人多了去了,养生长寿也不稀奇。
宋洛第一次见段老夫人,说的都是家常事,却把老人家逗得开心不已,生生留了一天,宴了两宴。
这小崽子不但智商过人,情商也是不一般啊。
宋洛享受山珍海味,方慕安却只落得跟下人随便吃了一吃。
吃过晚饭,老夫人还依依不舍,请宋洛到府上来住,好吃好睡的备考。
宋洛只说学馆里都是同科学子,有事也能时时请教,清心寡欲,于春闱有益。老夫人听他说的有道理,就不勉强,送了吃穿用度,吩咐备车送他们回去。
宋洛坐车,方慕安一个人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食盒跟在车外头跑,那小崽子还时不时掀起轿帘看他一眼,一副耀武扬威的缺德样。
原来宋洛早有预谋,特别等拿了礼物用他当脚力。
到了学馆,宋洛下了车,打赏车夫,也不顾方慕安,径直走进院子。
车夫把轿子里的两个装衣服的箱子也搬出来甩给方慕安。
方慕安叫苦不迭,“少爷,你倒是帮我一把啊。”
回应他的只有宋洛潇洒的背影。
方慕安只能自力更生,一只脚刚迈进大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对月兴叹的文轩。
方慕安扯嗓子就吆喝了一声文公子。
文轩风度翩翩地迎出门来,捡了两样最好拿的先走了。
方慕安算是服了这些老爷。
等他把大包小包都送回房,宋洛和文轩已经分赃完毕了。
文轩朝宋洛招招手,“宋安,来给我掌灯。”
掌个屁灯!
掌到最后,他的作用都是用来暖床的。
“文公子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对我家少爷说。”
文轩猜到他要说什么,皱着眉头似乎想解劝,想了想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摇着头出门去了。
方慕安走去把门插了,直奔宋洛。
宋洛错以为他要干什么,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红着脸往后退。
方慕安被宋洛的囧样萌了一脸血,“少爷,你不用怕。”
“谁说我怕了。”
宋洛牙都打磕了,还死鸭子嘴硬。
方慕安上前就给跪了,“少爷……我从前做过的事……”
都他么是这幅壳子造的孽,跟我方慕安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从前做过的事,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当没有发生过,宋安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宋洛跌坐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被他砸傻了的这一个,跟从前的那一个,分明就判若两人。
从前只有宋安摆布他,哪里轮得到他摆布宋安,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也会风水轮流转,他由着他指使还不算,还跪下同他谢罪了。
冷面杀手的阴霾暴戾,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一点也看不见,他们只是长了同样的一张脸,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难道失去记忆,真的也会让人失去原则,变成一个软乎乎的蠢货吗?
方慕安瞪着眼看着宋洛,生怕他说出你去死之类的话来,可宋洛只是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珠,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少爷,我能起来了吗?膝盖跪的有点疼。”
方慕安今天向宋洛说抱歉完全是心血来潮,宋安从前对宋洛做的事太过分了,他既然做了这个身体的宿主,就顺带做做好事只当为本主积德。
宋洛眯眯眼,“文公子告诉你我们从前的事?”
不可能是宋安自己想起来的,否则他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方慕安“嗯”了一声,“文公子只是大概那么一说。”
宋洛轻哼,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要真心想谢罪,我倒有一个办法,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
方慕安预感不良,“少爷要我干什么?”
宋洛站起身,走到方慕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欺负了我那么多次,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上一回?”
啥??
方慕安傻呆呆地看着宋洛,当场生出一种被陨石砸中的堂皇感。
被强了就要强回来,这是断袖界的行事逻辑吗?
“少爷,你不要说气话了。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过去,我保证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一个称职的书童。”
宋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哼了一声,甩袖子回床上坐了,“你起来吧。”
“是。”
“从今晚后,你当真把我当成唯一的主子?”
“你本来就是我唯一的主子。”
“要是冀王下令让你杀什么人,办什么事,你去吗?”
方慕安一愣,“全凭少爷做主,少爷让我杀就杀,少爷让我办就办,不过你最好还是别让我去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他前世就是因为杀了一个人,现在才赎罪赎的这么悲催。
第26章 书童伤不起8
文京的冬天潮湿阴冷,把两个冀州出身的举人老爷冻苦了。三两日才好了风寒,下一场雨又闹风湿。屋子里每日烧炭,又要拢烟,亏得冀州会馆,韩泽大人与段老夫人都多次派人送了过冬的必需。
宋洛天天手炉不离身,一冻一干,小爪子生了裂疮,时不时要擦蛇油膏,病痛交加之下,看书也看的难受;文轩更是日日叫腿疼,变着法地折腾方慕安揉腿捶膝,还半夜把人踹醒了要他捂脚。
文公子渐渐比宋少爷还难伺候,宋少爷晚上搂汤婆子取暖,文公子搂大活人取暖,天越冷搂的越过分,早起的越迟;宋洛有好几日早叫起看到两人像连体婴一样的睡姿,都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不止宋安像变了一个人,文轩也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两个人一起睡,好像真比他一个人要暖和多了。
年关将近,边城战事吃紧,段将军被困在冀州回不来,老夫人请宋洛到府上过年;文轩和方慕安不好意思跟着,就自己买了食材,在馆里预备年夜饭。
馆里的伙计和厨子都回家了,年夜饭要住馆的客人们亲力亲为。
君子远庖厨,文轩却好像并不在意,挽起袖子跟方慕安一起包饺子。
方慕安的技术已经够差了,文轩的手艺却更不好,方慕安看他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就想笑。
初三那年冬至,康时年给他带了家里包的饺子,其中有几个看着实在不像话的就是那小乌龟自己包的,康时年还硬逼着他当着他的面吃下去。
方慕安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摇头轻笑,文轩看他咧嘴的模样,好奇问了句,“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朋友。”
“想到的是什么好事吗?”
方慕安长叹一声,“好事也有,不好的事也有。”
长大后的康时年亲手给他包饺子的那一次,那小子已经因为云晨被家里赶出来了,三个人凄凉的在一起搭伙过年,那个除夕的记忆,实在称不上好。
怎么说呢,一想起来就全是莫名的心酸。
康时年那个家伙,也不知转生到哪里去了。只希望他下辈子别再喜欢男孩子,要不然又是一世的坎坷。
文轩眼睁睁地看着方慕安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怎么。”方慕安抽抽鼻子,转身把包好的饺子先下锅。
等煮好了一大锅饺子,文轩又乱七八糟的炒了几个菜,把同馆的学生们都请来一起吃饭,大家也有备酒的,也有备烧鸭的,也有备点心的,也有备卤味的,冷热菜都置办齐全,还支了个铜锅下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