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
往里头走了走，周围实在的暗，李幼荣想着，还是把灯打开了。
突然亮堂的客厅让蜷缩在沙发上的陆衍眯了眯眼睛。
似乎是在跟李幼荣说话，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陆衍双目无神的看着前面说“小米她很聪明，她是世上最听话的猫。不过她命不好，跟错了主人。以前，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苦，小米经常吃不饱饭，所以她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她经常在吃东西的时候留一口，然后把它们偷偷的藏起来。没到我经济困难的时候，小米就会去偷偷的吃那些，她存起来的粮食。”
默默的听着，李幼荣看着陆衍强压着情绪不让有些狰狞的五官拧到一起，还是伸手把灯关上了。
走进沙发，李幼荣听到陆衍不再刻意压着的啜泣声，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以后……小米再也不用偷偷的藏粮食了。我的小米……”
小米对陆衍来说，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
当天下午，在各大影视公司碰灰的乔卓赶了回来。
那个时候，陆衍已经睡着了。乔卓看着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的李幼荣，叹了口气。
“小米是陆衍活下来的全部动力。”
乔卓说完，默默的在旁边坐下点了支烟。
李幼荣听他似乎是有话说，便抬起头直直的望着他。
把嘴里的烟抽完，乔卓才小声的说“陆衍之前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一点。”
“嗯。”想到陆衍，就想到了李东，就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陆衍孤僻是性格，不是后天养成的，是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孤儿院里长大，从小到大，因为对世界的排斥，导致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或许现在年轻人觉得这种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性格很酷，但是谁又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的陆衍是有多么痛苦。不过好在，陆衍对演戏这行挺有天分，长得也算不错，平常拍拍广告什么的倒也可以维持生活。他曾经跟我说过，他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梦想，直到遇到李东。”
“你跟过李东，所以你应该知道那个胖子的手段。他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其实心里野心大着。他在遇到陆衍的一个星期里，就给这个本来什么追求都没有的小伙子洗脑，让无欲无求的陆衍第一次有了梦想。”
“然而接下来，你应该能够猜到，陆衍其实只是李东手里的工具，他只是一个试验品。没有人会对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好言相加，陆衍就这么被李东放弃了。世界上的绝望分两种，一种是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另一种是看到了希望却又摸不到的那种绝望。陆衍就属于后者。在被李东放弃后，他对镜头产生了心理阴影，透漏出来的表情也更加的少，这样也导致他失去了生活下去的能力，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简直与乞丐无益。”
李幼荣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陆衍的睡颜，紧了紧两人一直握在一起的手说“所以是小米给了陆衍新的希望？”
“小米是陆衍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乔卓想到那个时候，就有点想笑，“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像。一样的瘦骨嶙嶙，一样的满身是伤。”
李幼荣叹了口气，“然而小米现在……”
说到这里，乔卓皱了皱眉，“对了，我还没问，小米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医生说是有一根鸡骨头卡在小米的喉咙里了。但是晚上我们喂她的时候，根本没有让她碰过这些，而且我们自己也没有吃什么鸡。”
“那就是小米自己跑到别的地方去……”乔卓想着，摇了摇头，“也是命。”
“我现在就是在想，陆衍醒了怎么办。”李幼荣抬头吸了吸鼻子说“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就怕他又自己钻进自己的死胡同里。”
摇了摇头。李幼荣吐了口气，他把手抽出来，然后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对乔卓说“既然你来了，那就你陪他。我先去宠物医院把小米的骨灰取回来。”
乔卓点头说了声“好。”
或许是心情原因，李幼荣觉得今天的天到哪儿都是阴沉沉的。
取完骨灰，在回来的路上，一阵大雨瓢泼而来。
李幼荣见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想着晚上肯定没空出来买吃的，便把方向盘转了个弯，驱车来到在网上风评不错的一家餐馆。
点了两个小菜打包带走，在出门的时候，李幼荣不经意瞥到旁边便利店的屋檐下，放着一个小纸箱。
或许是错觉，李幼荣总觉得有一两声小奶猫的叫声混在了这磅礴的雨声中。
鬼使神差，李幼荣慢慢挪动步子，朝那个纸箱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只杂毛的看不出品种的小猫。
在这大雨中，瘦的全是骨头的小奶猫躲在盒子中瑟瑟发抖。不过就算如此，见到李幼荣蹲下来，它还是用尽力气站起来弓起背脊，朝李幼荣发出威胁的吼声。
小家伙还挺凶。
笑了一下，李幼荣伸手一把把小奶猫抓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放进衣兜里。
回到家的时候，陆衍还没醒。乔卓见到李幼荣带回来的猫，什么话也没说，见到那猫嗷唔着吼，乔卓还熟门熟路的去给它弄吃的。
陆衍是在凌晨的时候醒的。
坐在他对面一直陪着他的李幼荣是第一时间发现的。他故意摸了摸腿上的猫，轻声跟他搭话，“醒了？”
陆衍没搭话，他看着小奶猫，神情有些恍惚。
“哪来的？”
“垃圾堆里捡来的。”
陆衍闭上眼睛，在狭窄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丢出去。”
“不丢。”李幼荣跟走过来的乔卓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说“我一人过了那么久，突然也想养点什么了。陆衍，我让这猫做我闺女儿怎么样？”
“你的事干什么要问我？”
“我没养过猫，没经验。”
陆衍一个翻身坐起来，瞪着双死鱼眼道“你去宠物医院呆一天就行，那群医生小护士会很乐意教你这些的。”
李幼荣见他这反应，眼底有了些喜气，他顺着竿就往上爬，“哪个小护士见了我会专心的教我那些？”
“臭美。”陆衍扯了扯嘴角，他盯着小奶猫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了伸手。
李幼荣便立马把小奶猫抱给他。
已经熟睡的猫在陆衍怀里蹭了蹭，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温度，陆衍的身体又止不住的发抖。
情绪上来就是那么一下的事。陆衍颤抖着摸了小猫那并不油滑的毛，含着眼泪哽咽道“这猫真丑……”
李幼荣吸了吸鼻子，展开眉眼笑了一下，“我倒是觉得长大了会很有气势。”
陆衍抱紧小猫，吸了口气，虽然他百般压抑，但那越来越沉重的呼气声却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打了个哭嗝，陆衍把脑袋埋进自己臂弯里，断断续续的说“那你一定，一定要让她每一餐都能吃饱饭……不要让她受苦，更加要好好的教她，不要随便跑出去吃不该吃的东西。尤其是，尤其是鸡骨头……”
李幼荣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他努力想维持的情绪还是没有崩住。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感受了，李幼荣伸手揽过陆衍，十分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背。
不管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第72章 初闻保底发行
小奶猫长得快，再加上乔卓的精心喂养，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他看起来就跟别的同龄猫差不多了。
趁着没戏拍的空档，李幼荣拉着不怎么情缘的陆衍去给这只被命名为胡椒的小家伙去打疫苗。
也就是这个时候，两个粗心的老爷们儿才从医生的嘴里得知胡椒是公的这个事实。
李幼荣摘下胡椒头上的粉色蝴蝶结，只觉得有些尴尬。
陆衍则是更加嫌弃胡椒了。
“我不想要儿子。”
这种一本正经的像夫妻间讨论生育问题的语气，着实让李幼荣不好接。
跟小米不同，胡椒不仅活泼，而且凶得很。见到不熟的人过来，首先就是一顿嗷呜嗷呜的吓唬，近身后就直接伸了爪子去挠。他也不知道是串了哪个品种的基因，没事就喜欢往李幼荣身上爬，然后坐到他的肩膀上，用一种独属于猫科动物的王之蔑视，斜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刚被龚在荷调到李幼荣身边做助理的程潇潇就这么被吓唬过。
作为也是被鄙视的大众之一的陆衍就曾经评价“真的是丑人多作怪，猫也一样。”
胡椒当时似乎是听懂了，当场就张大嘴，朝他龇牙咧嘴的嚎。
陆衍一气，直接把胡椒从李幼荣肩膀上拎下来，跟他较真道“你还给我吼？有这么对爹哄的？”
在旁边泡着奶粉的李幼荣就笑道“那也没见过哪个爹嫌弃儿子丑的。”
其实胡椒那么能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陆衍每天发呆伤神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月中的时候，李幼荣跟剧组请了三天的假，原因是《对不起，谢谢你》的成片出来了。
把胡椒丢给陆衍照顾，李幼荣带着人就飞回了燕京。
跟之前剧本那事儿一样，洪飘把片子剪完过审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幼荣，李幼荣也是整个剧组里除她之外第一个看到成片的人。
片子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洪飘见李幼荣看完后通红的眼睛，便也没问好不好，只是说“我打算在五一的时候上映。”
李幼荣皱了皱眉，“就半个月的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洪飘叹了口气，“咱也是没办法，要是6月上映，就赶不到7月的飞燕奖了。”
一年一度的飞燕奖，只评选前年7月到当年五月间上映的片子。这么些年来，有多少导演为了这个奖不得不放弃6月的小高峰，而跟着大部队去5月的修罗场上争个你死我活。
李幼荣沉吟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冒险，“要是观众不喜欢，咱们这个电影就连水花都没有了。”
洪飘咬了咬牙，然后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李幼荣，说句实话话，我想拿奖，我想冲奖，不管怎么样，我拼死都要挤进飞燕奖的颁奖现场。”
李幼荣瞥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我要出名，我要赚钱，我要慢慢的爬到最顶端去！”洪飘的眼睛里，燃起了以前从未有的野心，“你和苏老师都说，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任何事都不可能随心所欲。所以我要站得很高很高，等我能够一呼百应的时候，我就去拍我自己喜欢的题材，选我觉得合适的演员……让那些曾经对我指手画脚过的人见鬼去吧！”
洪飘这是开窍了。虽然这些有点太过功利，是李幼荣从来都不会去想的事情，但也不代表他会去反感什么的。他点点头，然后关心的问“那你找好发行方和院线了吗？”
说到这个，洪飘整个人眉飞色舞的，“找到了，我们约好的今天下午面谈。”
“这么顺利？”
“其实大部分都是苏老师的功劳，要不是他帮忙介绍……”
李幼荣知道苏北有意提携洪飘，也没点破。转而一想，洪飘一个女孩子，单独去赴宴还是有些不太好，出于安全考虑，他主动开口道“要我陪你去吗？”
“好啊。”洪飘眼睛一亮，“那样再好不过了。”
有李幼荣在身边，洪飘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
下午既然要谈生意，那洪飘自然就不能穿那套运动服了。她难得打扮了一下，然后带着李幼荣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与发行放约见的地点。
那是一家酒店的会议室。
李幼荣进门后，就愣住了。
他的视线与坐在首位上的龚在荷撞了个正着。
看了看洪飘，李幼荣还是没有把已经到喉咙口的那句“姐”喊出来。
跟着洪飘坐好，李幼荣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洪飘站起来给这两个装模做样的表姐弟互相介绍，“龚总你好，这是我们电影的男主角李易铭。李易铭，这位是华伟发行的龚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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