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荣摸了摸自己的被夹子夹上去的头发，正无聊时，他从镜子里往后看到了熟人。
无冤无仇，招呼肯定是要打的。所以他马上回头喊了一声“许凝姐。”
正低头往里面走的许凝一愣，“还真看到你了……”她礼节性的朝李幼荣笑了笑，因为赶时间，所以她立马抬手指了指里面道“有话过会儿说，我先去化妆。”
“好。”李幼荣扒着椅子看到她在里面坐好，才回过身。
《少年犯》的男主角钟小望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李幼荣脸嫩，但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加青涩，杰森又在他脸上做了一些修饰。做完这些，李幼荣就去换衣间穿上了剧组租来的各种校服。因为这些衣服事先被邹美琦拿去洗过，所以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做为男主角，定妆照的时候李幼荣是第一个拍的。因为钟小望的设定就是一个性格阴郁的少年，所以在拍摄照片时，李幼荣也没做什么表情，后来想着剧情入了神，他甚至垂下眼睑，用一种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哀的眼神瞪着镜头。
在旁边观看拍摄的导演朴震刚好捕捉到这个眼神，忍不住眯了眯眼。
“小孩儿有点意思。”
摄像师的照片拍好后，就被导到了电脑上。这次拍照大概拍了一百来张，李幼荣跟着副导去看照片的时候，这位副导还特地问“你觉得钟小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幼荣看着照片里青涩的自己，想了想说“他其实很聪明，虽然因为缺爱而故意反叛有打架和早恋，但度他都把握得很好，感觉他就是在发小孩子脾气。后来对于养母的心思，他其实也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但是……怎么说呢，他心里其实就抱着一种你们大人就是如此肮脏的心理，所以养母猥亵他到后来他被定罪，他都没反抗，他不想活，但是又怕死，所以整个人中后期都是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
副导演听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他也没说什么话，一低头就继续翻起了照片。
李幼荣心态摆的很正，倒没觉得有什么，闲话也不多说，看照片就看照片。
副导初选了几张后，李幼荣本来就可以休息了，但因为导演派了个编导过来说找他有事，他只得又回到影棚一趟。
看到李幼荣过来了，朴震也不含糊，直接指着白幕说“你站过去看看。”
白幕那里已经有一身警服的男二号陈临了，但是导演这么要求，李幼荣也不敢多问，朝陈临笑了笑，他小跑着过去。
两人并肩站着，问题一下子就出来了。
陈临是标准的正剧脸，穿着警服的他，高大帅气，为了拍这戏，他之前特意去健过身，虽然时间短，但是效果也不错，现在的他用姑娘们的话来说就是“猛男”一个。
然而这种情况在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李幼荣的衬托下……
朴震“啧”了一声，“李易铭，身高多少？”
差不多也发现这个问题的李幼荣挺了挺背脊道“183公分。”
这种高个子的男演员在内地其实挺少见的。
“看你的样子像是还会长……”朴震皱了皱眉，“这么高，吃激素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李幼荣也没生气，抿了抿嘴解释，“报告导演，我父亲有190公分呢。”
“那感情好，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北方人。”朴震说完挥了挥手，“行了，下来吧。”
“诶。”李幼荣回头对陈临笑了笑，然后迈着大长腿跑出了摄像范围。
不提这茬，其实今天的定妆照算是拍得顺利的。按点收工后，剧组的主演们就在导演的组织下一起去酒店吃了顿饭，算是熟悉一下合作对象。庞大康作为制片人当然也去了。上次参加过《陆小凤传奇》剧组的聚餐，李幼荣是知道庞大康不喝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少年犯》的导演朴震在点菜的时候都没有叫酒，反而点了四瓶橙汁。
平常很少喝果汁的李幼荣端着杯子砸了砸嘴，突然间有点喜欢上了这种甜甜的味道。
2006年1月8日，《少年犯》按照原定的计划在青市正式举行开机仪式。李幼荣在上完香后发呆的时候发现，现场虽然到处都有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拿着剧本站到一边等导演安排的时候，得了空的许凝走了过来。
“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还习惯吗？”
李幼荣看着许凝笑了笑，“还好。”
许凝看了李幼荣一会儿后，突然问“你是想转型才来这个剧组的吧？”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是，所以李幼荣十分爽快的点了点头。
许凝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会不会太早了点？”
李幼荣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演技，所以连忙正色道“凝姐，我会演好钟小望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凝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她提了口气问“我抽根烟？”
李幼荣往后站了站，示意她随意。
许凝烟瘾挺大，所以她一直抽的是男士烟。虽然味道冲，但是劲很足，许凝抽完一整根后又点了一根，抿了一大口后才道“你知道有很多人不看好这部剧吗？”
因为站在上风口，所以李幼荣也没避开，他听着许凝的话猜想道“是因为题材？”
他想得很对。“国内从来没有播过这种题材，所以记者过来也要想想值不值得。”许凝吐了口烟道“现在你看到了，就算有你在，他们还是觉得不值得。”
《少年犯》的剧本和寓意真的挺好，李幼荣觉得这部剧不该是这样，“定了中央八套也不行吗？”
“每年拍的剧少说几百部，但能在电视上播放的却只有其中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你知道为什么吗？要么就是资金不够剧组解体，要么就是广电卡，要么就是找不到播放渠道，让一部剧胎死腹中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许凝说完笑了一下，“所以你觉得值得吗？”
李幼荣点了点头，“值得。”他想了想说“就算他不会播，我也会用心演，这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
许凝看着他道“剧本是你经纪人给你接的吧？”
“嗯。”
“你知道吗？自从上次12月爆出来那么多丑闻后，娱乐圈换的可不止名字，大家都在说以前观众乐意捧，是片方拍什么观众看什么；现在观众不乐意捧你了，为了收视，就只能是观众爱什么片方拍什么了。”许凝说完一笑，特点停了一下，“我不是说你经纪人坏话，真的是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点，但是你看看他，给你选了一部什么剧？你不觉得你在这个剧组里真的可惜了吗？一炮而红的新人，第二部作品还是要选择同类型的方便固粉，周济怀这点就做得很好，然而你……这么年轻，着急转什么型呢？”
因为急于向家里人证明什么，李幼荣是急于求成了一点，这点他确实无法反驳。“我承认我是有些急功近利。”
“不不不，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许凝抖了抖烟灰，突然问“你的经纪人，不是那种交流型经纪人吧？”
第60章 趁热打铁
李幼荣让朱宇跟着过来的时候，就打算由他这边发微博向公众公开洪飘新剧。但是因为朱宇的性质不同于狗仔，所以在此之前李幼荣事先还是要问一下洪飘的意见的。
洪飘对此也是好好考虑过。她没有微博，没有经济公司，没有运营团队，她的剧如果想要出名，那就只有靠着质量过硬的剧情拼出来的口碑。但这部还未定下名字新剧，因为题材敏感，显然不适合这么玩。如果由比较吸引公众眼球的李幼荣这边出手，也不至于让她好不容易拍出来的电视剧每个水花。
本来，之前洪飘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如果真的向大众公开……
洪飘看着已经被改了无数次的剧本，再看看面前审核不予通过的邮件，沉默了。
她想了一晚上，在第二天早晨告诉了李幼荣答案。
“就先不发了吧。我懒得去应付记者，咱们现在还是先把剧拍出来，完了再去想这些。”
洪飘态度的变化，李幼荣不是很能理解，但如果她真的坚持不宣发，李幼荣也只能让朱宇把照片压下来。
不发就不发。朱宇在单纯的把昨天拍的那张侧脸照放到自己微博上后，又在仔细思量一番后，他还是回过头来再次的询问李幼荣“你真的要去拍这部片子？”
李幼荣的想法很单纯，“我已经答应了。”
“但是你知道吗？”因为有多年的从事经验挂靠，朱宇一眼就看出来了，“洪飘的剧本，根本就没过。”
不是很懂这些的李幼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在骗你。”朱宇给他解释道“国内不管是拍广告拍电影拍电视剧，在开机前都要把剧本上传给有关审核，审核通过后他们就会给剧组发准拍令。没有准拍令的剧组，就是违规操作，一旦被发现，轻则没收机器，重则由广电总局发通告，全网批评。”说完他问了一句“你希望这样吗？”
李幼荣摇头。他晃了晃眼睛，想到那天面试的下午，又想到洪飘给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洪飘的剧本没过？”
“因为她拒绝你了。她为什么要拒绝你？她就是怕你这边宣发。以你现在的人气，有什么新作品确定的话，肯定会上头条。到时候要是再被上边看见，她可能首镜都拍不了。所以她只能躲着拍，偷着拍，瞒着你们所有人拍。”
李幼荣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皱着眉问“这种类型的片子，审核真的那么不好过吗？”
“那就看编剧会不会打擦边球，以及导演到底打算怎么拍。”
显然从洪飘那边给他说的大概内容看，她就算打的是擦边球，也是一个可能会撞倒旗杆的直球。
朱宇最后劝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
李幼荣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是他真的很想拍这部片子。
影视作品，并不只是演员成名的手段——这是谭向荣生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谭向荣的一生，拍过讲说男女爱情的文艺片，拍过讲说历史变迁的历史片，也拍过用小人物的奋斗来贴合大环境的奋斗片，他更加拍过很多，关爱弱势群体的公益片。洪飘的这部片子，虽然说不能算文艺片，但是给它贴一个教育片的标签，丝毫不为过。少年人是国家未来的希望，然而国内因为教育系统的冗杂，导致家长们比起少年人的心理健康更加看重他们的学习成绩，如果这部片子真的能够播出，李幼荣相信那一定会让少年人的成长受到更多的重视。
如果能够帮到那么多的人，那么受处分什么的，又算什么呢？
越想越多，李幼荣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个洪飘一样的想法。片子，是一定要拍的。如果就算不同意，那就边拍边改。反正不管什么说，一定要把这部类型片，让更多的人看到！
洪飘的这部片子格局较小，剧组组建起来也容易。收到童继打过来的资金没几天，她就打电话过来通知李幼荣入组。
李幼荣也不耽搁，立马买了机票于当天南下。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冷，李幼荣一下飞机，就彻底的体验到了这点。把母亲给他带的棉袄换上，李幼荣带着帽子，守着行李箱默默的蹲在原地，等着租车的陶方过来。
洪飘拍戏的地方，离机场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等李幼荣正式进组，天已经黑了。正好赶上饭点，洪飘瞧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提议由她做东，请剧组吃饭。
洪飘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方。
这点跟着她干了好几年的两位摄像最有发言权。
吃完饭，趁着大家情绪还在，洪飘便把包厢的门关上，一人一份给演员们把剧本发了下去。
洪飘是情景喜剧起家，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少的钱，拍出最好的东西。因为知道这部剧是颗擦边球，所以在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她也没弄什么大场面，整部剧下来18集的功夫，主要演员就那么六个人男主，女主，男主的女同学，男主的妈妈，老师，以及精神病院里的护士。
洪飘坐下后，就开始一个一个互相介绍主演。男主蒋东歌，自然是李幼荣来饰演。而女主，设定是一位30岁的单亲母亲，职业是杂志社的编辑，她的饰演者，是在《女生宿舍》里跟洪飘合作过的杨红。杨红毕业于人艺，本身是一位舞台剧演员，在娱乐圈里，是属于那类没有什么事业心，让观众眼熟却喊不出名字的演员。这次她会接洪飘的这部戏，也是因为题材原因。
洪飘下一个介绍饰演男主妈妈的陈涛和老师的饰演者于倩，情况和杨红差不多，只有男主的女同学和那位护士，洪飘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女同学的扮演者是我妹妹，叫洪翩，护士小妹叫徐玲，是我妹妹的同学。她们两个都是艺术生，过完年后准备去靠艺校的。所以说虽然是纯新人，但是也不是那种门外汉，我是实在找不到别人才请她们两个来凑数的。”
洪翩听完，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怨怪道“姐，什么叫来凑数的啊？”
“我们才不是来凑数的。”徐玲说着站了起来，她看着在座的所有人说“我们是想演戏才答应洪飘姐姐的，然后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好好演，有不懂的我们就问，有错误的，我们就改正，从现在开始到杀青，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克服。我们两个，很感激洪飘姐给的这次机会，也珍惜与大家合作的机会，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也要演下去。”
李幼荣听完，带头鼓起了掌。他看着两个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小姑娘道“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多多关照！”徐玲傻笑一下，然后握着洪翩的手喜滋滋的坐下。
然而忍不住的洪飘还是开口往这两个小妹子身上插了一刀，“其实我刚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不过谁叫这两个丫头不用给片酬呢。”
李幼荣想了想那五十万的资金，有些担忧的问“投资真的已经够了吗？”
“够的。”洪飘点头，然后慢慢的翻开剧本，对桌子上所有人说“介绍完了，我就给大家讲一遍剧本好吧？因为我这个人也不是很会起名字，所以到时候除了男主之外，所有人我就用真名了？”
对于新人和记不住名字的熟脸来说，角色名字跟真人名字划等确实是以一种便于观众记忆的好办法。
“但是为什么要除我之外？”李幼荣有些不明白。
洪飘给出的解释是“你那名字不适合做主角。”
嗯……在周围人善意的笑声里，李幼荣低头，默默的翻开了剧本，也跟着乐了。
洪飘咳了两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后，她翻开了自己用的那份完全手写，并且全是修改符号的小纸片的原始剧本。她看了一圈演员们然后说“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会有拍这个片子想法的初衷。我们的主角蒋东歌，是一个不善言辞，但是性格善良的男孩。他的寡言少语，是在长期的家暴环境下造成的，但是由于母亲的榜样，导致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无法磨灭的积极因子。然而在某一天，父亲由于工作上太大的压力再次喝醉，回家后和母亲发生的剧烈的争吵，母亲生气出门，却发生了车祸，然后蒋东歌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从此，蒋东歌和父亲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他便于学习为借口，住到了离学校更近的外婆家，后来父亲再婚之后，他就更少回去了。”
李幼荣一边听一边在剧本上做笔记。等到洪飘说完，他抬头问“这段会拍出来吗？”
“拍一些片段，然后到后期直接剪辑放到男主后来的回忆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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