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顾黑一边磋磨着在这些时日里已经钝了刃的短刀，一边也没忘记清点在木板上刻下的，用来计算时日的刻痕。
已经过去月余了……大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心头恹恹地回转着这个问题，顾黑无法压抑地咳嗽起来，剧烈地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势，绷带上洇出一团红色的印记，又让他不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回想起几天前千钧一发的那一幕，就是再怎么心有城府，也免不得心生后怕——那几乎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援手再慢上那么一秒地时间，现在他就应该埋在土里等着明年发芽了。
也是自己得意忘形，被过于顺利的事情发展冲昏了头脑，忘记补刀这个至关重要的真理，险些叫那被自己算计得和仇家火拼，最终两败俱伤的倒霉家伙活生生切成两段。
“小家伙，你还有没有什么阴人的法子，这时候就别再藏私了，不然你就真要死了！”
在另一边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李想百无聊赖地看着顾黑千篇一律，如同机械般精准的磨刀姿势，有气无力地说道。，“再过上几个小时，又会有一大帮人马杀上门来。”
“你以为整条黑街都是蠢货，就我一个聪明人不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顾黑总算止了手上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写满了字的纸张。上面写了很多像是人名的词，一小半被红色的线条划掉，却还残留了不少。
“那些稍微庞大一点的团伙，他们的老大一个赛一个狡猾，个个都像是活了千年的老狐狸。更何况，我用的哪里是阴招……”顾黑语气一顿，眨巴眨巴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全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我甚至还告诉他们这里的主人将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消化这里的物资。只不过是他们压制不住内心的贪婪，自己窝里反，杀得头破血流罢了，关我什么事——只是单纯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再加上那副浑然天成的无辜委屈模样。如果不是他曾经特意找过自己调查纸上记载的几个名字他们的喜恶爱好以及仇怨的话，李想差一点就信了。
“既然之前好使的招数都不管用了，现在又该怎么办？事先和你说好，我可是不参加战斗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李想浑身抖了抖，皱巴巴的表情活像一只没出息的鹌鹑，“我的异能你也清楚，平时好用，带着杀意接近别人的话却很快就会被发现，再加上我这破烂体质……”
“我知道，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的废材。”
还没等李想说完，顾黑就相当干脆利落地往他膝盖上射了一箭。
“……”
虽然知道这小鬼说的没错，但还是相当想揍人肿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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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保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今天能派出大部队，我已经快等不及了。”
将短刀入鞘后别在自己的腰间，顾黑笑得十分阴狠。
“等不及去送死吗？”
刚刚被他毒舌讥讽过的李想忍不住反刺了一句。
李想是当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顾黑究竟要怎么翻盘。
满打满算，他们也只有两个人的战力——一个个头还没有到成年人肩膀高的小孩，还有一个逃跑有余战力不足的废材……咳，是特长单一的异能者。
可他们的对手却是一帮手持武器，穷凶极恶的精装大汉。再怎么看，也是他们处于压倒性不利的地位，可怎么眼前这小孩一副巴不得对手的主力上门的样子？
成天想着那些阴谋诡计，想傻了？
“我虽然敌不过那些家伙，但是，异兽可以。”
——这些天在森林里的那些布置可不是吃素的，顾黑咬了咬牙，眸光暗暗，满面煞气。
“到时候你把他们引到别墅附近的那片空地上，会有东西收拾他们的。”
第121章
“见鬼了，见鬼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凉气，李想擦掉自己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哭丧着脸看向把他和顾黑团团围起的数百人，个个脸色漆黑凶神恶煞。一时间就连双腿都在不停地打哆嗦，就差没扭头便跑，“你不是一切都很安全吗？！这是哪门子安全？！”
“我跟你说的是计划执行顺利的话……明明是你的演技太差，才会叫他们察觉到不对的。”偷偷咽了口唾沫，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破绽的顾黑，脸色同样难看得紧。
“我可不是那帮没脑子的废物，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小孩骗得找不到头脑。”
几十人里领头的那个男人听见顾黑嘴硬的话语后，冷笑一声，望向不远处那片不断传来惨叫声的空地。再度将目光放在脸色惨淡的孩子身上时，已经带上了些许欣赏的意味。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人居然会被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活生生地算计死……就连前不久在贫民区里搅动风云，引起很多帮派血拼的事情背后也有着你的影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秘男人，顾黑咬牙切齿，恨不得硬生生剥了他的皮。
本来按照计划，这时候的李想应该早就把一大群不怀好意上门寻事的家伙，引到之前就被他引来几只变异老鼠的空地上，让他们自相残杀，好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并且出言拦下一部分自寻死路的人的话。
“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这个时候最好就不要再装做硬气的模样——我佩服有骨气的人，每次遇见这种人，我总想看看他们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是怎样难看的表现。”领头的男子饶有兴致地说道，语罢，还颇为邪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回味神态，“可惜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有趣的人了。”
“……”这家伙绝对是个变态，还是个超级危险的变态！
按下自己仅仅只是被对方那看似“温柔”的目光一扫便浑身炸起的汗毛，顾黑脑海里的警铃大作，比第一次遇见带着杀意的顾长离时还要严重。
直觉告诉他，落在这个男人手上，他的下场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再度咽了口唾沫，又悄悄后退几步靠近愁眉苦脸的李想，顾黑压低声音催促道，“好歹你也是个异能者，怎么现在光顾着发抖，出息一点，给我想个办法逃出去啊！”
“哎呦我的小祖宗！”李想被顾黑这么一抱怨，险些没给他跪下来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奈，“都和你说过我的异能用在实战上跟没有一个样，而且就算能逃也只能跑得了我一个，肯定带不上你啊。”
“你敢！”一听李想这个没节操的货打算丢下自己一个人逃跑，顾黑心内大急，脸上却是笑开了花，笑得阴狠又恶毒，横眉倒竖的样子活像对方欠了自己几亿块，“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跑掉的，我一定会拖着你一起去地狱！”
“喂，这台词一点都不对劲啊！”怎么用劲都甩不开顾黑死死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此时此刻，李想的整张脸都快绿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眼睛含泪地让我离开，然后为了给我制造机会，毅然决然地冲向敌人最后壮烈牺牲吗？刚才那么绝情的话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
“你说的那些东西上个世纪的桥段，在末世已经没有市场了，战友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坑的——反正我不管，要死一起死，不然你就给我马上想出个法子。”面色狰狞地攥住李想的半截衣袖，顾黑毫不犹豫地开始卖队友。
“……”
男人怕是也没想到自己给了顾黑二人倒戈的时间，他们却一点也不珍惜地用来内讧。嘴角抽搐几下后，男人实在看不下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画面，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几个手下上前将他们生擒。
“先别过来——”
上一秒还恨不得与李想大战三百回合的顾黑无比迅速地回过神来，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大声叫嚷道，“你们如果再往前一步，我就……我就把那些晶石全部毁了！”
对于生活在末世的人来说，“晶石”这个词语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够抓住他们的耳朵，走向顾黑二人的几个大汉不由自主地动作一顿。
看着不远处的敌人一副“看你还能再做出什么垂死挣扎”戏弄轻佻的表情，顾黑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颗剔透干净，色泽艳红，仿佛一团流动着的火焰般的巴掌大小的晶石，眨眼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嘶——上品晶石，那绝对是上品晶石！”
“废话，那种纯粹的颜色和大小，谁会不知道那颗晶石的品质！”
“没想到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真正的上品晶石……”
人群中无法避免地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争议声。
高高地将晶石举过头顶用以展示的顾黑扯着嗓子喊着，“这样的晶石我……我的主人还有很多，满满一袋，起码有二十多颗！它的隐藏地点只有我知道！”
“哦，听起来还真是叫人心动的诱惑。”
最初的惊异过后，领头男子很快就回过神来，像是对这笔惊人的财富毫无反应一般，继续示意自己的手下完成之前的抓捕行动。
“你——我是绝对不会落到你们手上的，再往前一步，我就自杀，那些晶石的隐匿地点非常隐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死了，你们永远都别想得到这些上品晶石！”
挺起自己的胸膛，顾黑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不屈的神色，真真体现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大义凛然。
“先生，你说我们是不是先顺着那个小鬼的意思……”
不止一人被顾黑那逼真的演技蒙混过去，领头男子的身边探出一颗挂着讨好和谄媚笑容的脑袋，那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他正搓着自己的手掌，讪笑着打算和前者商量——那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儿，先伪装成被他说服的样子，再在得到那些晶石之后翻脸也不迟。
“说完了？”男子眉头微挑，按捺住心头的不耐听这个明显是被眼前利益冲昏头脑的家伙说完自己的小算盘后，眉眼微弯，绽开一抹温柔无害的微笑。
“当然，当然。”见自己的劝谏似是取得了很好的回应，精装男人更加激动了，连连地点头哈腰。
以他的眼光判断，这个莫名其妙出现，靠着寥寥几个却武力值逆天的手下便统治了小半个贫民区黑道的家伙年纪轻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样子也是很好糊弄。之后只要自己再稍加运作，不愁得不到更高，更有价值的回报
——他可是眼馋那几个现身以来就表现得冷冷冰冰，但实力惊人的黑衣人很久了。
“说完了，你就可以上路了。”
维持着那样暖意融融的浅淡笑意，男子丝毫没有手软地抬起自己手上绑缚着的劲弩，弓弦微晃，利箭飞出，如同捅过一块软绵绵的豆腐般扎穿了谄媚神色还不曾从脸上褪去的男人的头颅。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很久之前我就说过了，”如同对待垃圾般踩着那具温度还没有散尽的尸体，男人歪了歪脑袋，用手指沾了点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液，然后很快放入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我不喜欢自己的决定受到任何的质疑……唔，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果然难吃，就连血都是酸的。”低声嘟囔几句后，众多手下噤若寒蝉的震惊表情似乎大大地愉悦了这位领头人各种意义上都属于变态的心理，他甚至笑得弯下了腰，前仰后合。
“要说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还要数异能者温热的心脏，处女的鲜血，孩子胸口处的嫩肉，美人的皮肤，聪明人的脑袋……再佐以恐惧的目光，惊恐的尖叫，苦苦的哀求，绝望的落幕……这该是多么叫人惊叹的杰作，简直堪称上帝的赠礼——”
“多么幸运啊，我居然在今天遇见最最上等的两种食材。”
抹掉眼角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男人水光潋滟，满是柔情的眼神一寸寸地“舔”过顾黑和李想二人，而这种行为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们二人像吃了苍蝇一般，扭曲着脸倒退了好几步。
顾黑这下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看向他们的眼神总是那么热情又让人浑身发毛。
那根本就是把他们当成食物——哦，还是很珍惜的食材——的眼神，真正意义上的“垂涎欲滴”。
情况有变，拖延战术失败，下一步该怎么办？李想沉默地以目示意顾黑。
……顾黑回以无奈的眼神外加一个摊手。
“别开玩笑了喂！”揪着顾黑的衣袖直接把他那副小身板拎起来，李想仿佛咆哮教主附身一样把他晃来晃去，“再不想个法子，我们就要被人下锅了，下锅了你造吗？！”
“哦，就你这块老腊肉，也会有人惦记吗？”
耳畔传来的，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话语叫李想不由地炸了毛。
他瞪大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吼一声，“小爷我今年才刚好二十一朵花的年纪，怎么就是老腊肉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李想这才反应过来，来者的声音并不属于之前在场的任何一人，而且相当耳熟。
这些日子自己就连做梦都想梦见这个声音……还有它的主人。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力度，顾黑趁着这个机会这才拜托了他的琼瑶摇，安稳地落地。
孩子的眼睛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已经通红泛湿，他努力地抬起脑袋，踮起脚尖，贪婪而渴望地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别墅屋顶，被夜风猎猎刮动着斗篷的身影。
“哟——”
朝着顾黑李想二人的方向打招呼般地摆了摆手，那个突兀出现在屋顶的人低声笑道。
“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
第122章
“记得很早之前我曾经说过——这座别墅，还有它周围的空地全都归在我的名义下，任何人未经我许可踏入，将会被视作对其主人的一种挑衅。”
不紧不慢，用平静不含感情色彩的语调缓缓地说出充满威慑和不悦意味的话语，顾长离扯了扯兜帽，在在场诸多人震惊惶恐的视线下从别墅的屋顶一跃而下。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去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压迫后再度直起身体，地面上连一个稍深的脚印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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