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说话,他又叹息一声,拿起另一双筷子夹了菜送到我面前的碗里,“尽量吃一些吧,都是你爱吃的。”
我怔愣地看了他一眼,二哥虽然一向待人温和,但也绝不会殷勤到这般地步。想着我还是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因为心里太抑郁,白天又喝了太多的茶水,此时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了没几筷子我就放下了。
两人对坐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二哥突然开了口。
“就这么担心他?”
“啊?”我正神思不属,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哥顿了一下,又问了一遍。
我只觉得奇怪,看向他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明安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挚友,他出了事我肯定会担心。”
“这样么……”二哥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如果我患了病,你也会这般担心吗?”
“……”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会又觉得二哥这句话着实诡异,本来想好的回答竟不知该不该说了。
“呵呵!”二哥的笑容越发的苦涩,看着我的眼里竟浮现出隐忍的痛苦,“你可知我为何会求着皇上准我来锦城?”
我对视着二哥的眼睛,有些害怕却怎么也移不开,无意识地回道“为何?”
二哥默默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苦笑着慢慢说道“若不是因为你,我又何苦冒这么大的风险上赶着来这个瘟疫之城?”
47第三十九章
我定定地看着二哥,他的眼里有决绝又有解脱,甚至还带着些许请求,这种复杂的感情多么熟悉啊,那时我第一次向君瑞表白心意,不也是带着这样的心情么。
二哥,你现在用这种神情说着这种话,又是为了什么呢?想告诉我我们俩兄弟情深,你见不得我身陷险境——这岂不是很可笑?还是想告诉我你对我就像父皇对我的亲父那样,抱有悖德的不伦情感——这岂不是更可笑?!
还是说你不顾瘟疫千里迢迢跑到锦城来装成这个样子骗我,就是为了迷惑我相信你、感激你,然后不再戒备你,等到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来个当头一棍?那你也太让我失望了些,城府如你,竟使出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是的,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聪明人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早就决定不再信任这个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
“你不相信?”二哥微微眯起眼,刚才外露的情绪已经被隐藏起来,脸上的神情喜怒莫辨。
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
见我微笑着望着他,二哥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我,“你……”
他似乎在竭力地克制着什么,只说出一个字就止住了,深黑的双眼锁住我的视线,半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又重新坐下,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低沉的声音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他伤你太重,但是你不能把他做过的事套到我身上。”
我整个人突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二哥,他刚才说了什么?
“我和他再相似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二哥叹了口气,苦笑道“他做了那些事,我比你还恨他!所以我绝对不会向他那样对你,我是真的……”
“住口!”我猛地呵斥了一声,“不要再说了!”
“怀远,你……”
“我说闭嘴!”一挥手,桌子上的碗碟全部掉了下去,摔得粉碎。
我深深地喘息着,脑子里乱成一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只是不想再听他说那些……那些该永远被埋葬甚至抹消的让我生不如死的往事。
“不……不要告诉我那些!”我抬起手捂住自己狼狈不堪的脸,“不要告诉我你不是他……不要告诉我那么多的恨已经失去了意义……求你……”
泪水来的太汹涌,顺着指缝滑到胳膊上,被浸湿的那些地方,那么烫,那么凉。
我不想哭,更不想在别人的面前哭,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一声声地抽泣让我觉得狼狈又羞愧。
原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就算放不下也可以看淡了,可今天有个人告诉我,对我而言曾经那么重要后来又那么怨恨的人,我早已不可能再见到他。那些被背叛的痛苦,已经无法让他得知;那些不甘心的疑问,也再也得不到解答。
一切就好像我活着,他却已经死去。
二哥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哭泣声,听得我伤心又委屈。
等到我终于慢慢恢复平静,二哥才柔声说道“对不起,我……”
“启禀殿下!”
二哥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霜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焦急。
我担心是明安那边出了事,赶紧收敛心神,因为顾不上太多就只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脸,“进来。”
“殿下……”霜竹一进来就看见桌上桌下一片狼藉,而我又红肿着眼睛明显哭过的样子,不禁怔愣了一会儿,直到我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刚才霜竹刚进门的时候神情虽然焦急却并不像有坏事的样子,我便稍稍放了心。
听见我沙哑的嗓音,霜竹十分担忧,但还是先说起了正事。
“殿下!有个自称是明公子师父的人要进城!”
“真的?!”这是我目前最需要的好消息,猛地站起身,刚才的事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
“是的,殿下!”霜竹肯定地回道“奴才已经安排了人去迎接,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回来。”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打些热水来。”刚才哭的那般凄惨,不整理下怕是会让人看笑话。
等霜竹出去了我转头看向二哥,他已经恢复成了平日温和可亲的样子,只是被他看到了那么狼狈的模样,我总觉得很不自在。
“二哥……”我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要事当前,我们还是改日再谈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有些话要问他。
他隐约轻叹一声,浅浅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无奈,“如此也好。”
来的果然是明师父,他并没有收到明安的信,可是一见我就唠叨道“老头我早些时日就算到安小子今年犯太岁,凶神西南,后来听说他往锦城来就知道不好,这不?我若不赶过来,这傻小子怕是得交待在这儿了!”
明师父虽说的轻松,言辞间却带着十足的担忧,我不禁觉得很是愧疚。
“明师父,明安已经烧了好几天,虽然喝了延缓病发的药,今天还是开始吐血,我先带您过去看看。”
夜已经深了,但此时没有人顾及这些。明师父给明安号了脉,又快速地检查了一番,便让人把屋子点满纱灯,又吩咐下人去烧热水。明安的情况不好,他要连夜给明安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