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霜竹“我最信任你,我不在的这些时rini一定要护得他们两人周全。”
“是,殿下!”
“这段时间善宁宫全面封锁,任何外人都不得进入,就算是皇后、王爷也不允许,若他们责难就说这是皇上口谕,什么事都等皇上回宫再议,若有人擅闯,杀无赦。进来的食物水源都得检查清楚,不得出半点纰漏,晚上你还是宿在我寝殿外厅,不过要劳烦你比往日更为警醒,若有不测就带着他们顺密道离开,下面有准备好的衣物银两,出去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你们。别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殿下!奴才谨记在心!必不会辜负殿下的嘱托!也请殿下在外好生照顾自己,早日平安归来!”
“嗯,我会注意的,也会尽快回来。”
“哥哥一定要注意身体,也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写信哦!”
“呵呵,当然不会忘,沿途我也会让人送些土产回来,你们乖乖地就行。”我笑着捏了捏宇儿的脸蛋,“你和忆雪一起长大,两人堪比亲兄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同学习,共进退。”
“忆雪,你毕竟比宇儿大些,宇儿虽自小稳重,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作为兄长你定要及时提醒他,他若犯了错你也有权责罚,我只愿你们俩都好好的。”
这么些年,忆雪终是长大了,身体抽高了、结实了,人也日益坚韧稳重,虽然在我面前依然软糯,也终归有了男子汉的样子,让我甚是欣慰。
“是,殿下!”忆雪微笑着和宇儿站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殿下的!殿下也一路保重!”
我放心不下,又唠叨了一会儿,直到朱岩忍不住来催请,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宫。
还没上路我就后悔莫及,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随行的还有太子,皇上离宫,不是该让太子监国么?再说现在正是几方争得厉害的时候,太子一走了之,就不担心留京的两个想办法坏了他的事?他倒真是胸有成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到了路上,我与父皇一辆马车,太子坐另外一辆,若真要日日和二哥相对,我怕还没到江南这具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躯壳就支撑不住了。
父皇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笑着宽慰道“此去也正好让太子多了解一些地方上的事,另外也可让你和他多亲近一些。”说到这父皇沉默了一会叹声道“若哪天朕去了,也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关照你,至少……不要苦了你。”
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我想我眼里的不可置信一定很明显,明显到父皇也有些许吃惊。
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渐渐泛起苦笑,眼神无奈而酸涩,让我莫名地愧疚,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半晌,父皇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我还以为这么些年,你就算不完全信任我,也必是信了八九分的,不曾想到……”
父皇没有再说下去,我却知道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未曾想到我却是一点儿都不信他。
我突然想起那些我一直视为麻烦和负担的事陪父皇下棋、品茗,陪他说笑,扮演一个乖巧贴心的孩子……想起往日相处的点滴,我的心竟如同感受到父皇此时的心情一般,微微抽搐起来。
一直以来,我一直当他是前世的那个父皇,那个冰冷的威严的深不可测并从不关注我的父亲,难道……我错了么?明明已经发誓不再相信这些人的,明明一直坚信他对自己的好都是虚假和利用,难道这些想法都错了?
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我是真的死去并重生的事实,我已经改变了原定的命运,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已经被改变了,现在这个世界和前世的那个是完全不一样的……
重生后所有与前世不同的事情都涌了上来,思绪变得繁杂不清,两世的对比让我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过去又变得无比鲜活,过去的那个我,前世的那个可恨可悲又可怜的穆怀远,那个苦命的一直在尘世喧嚣中挣扎生存的小太子——他伤过人,却被人伤的更惨,他孤独一生、求而不得、一无所有,整颗心支离破碎,灵魂伤痕累累——这一切怎么能让他不痛苦、不怨恨、不防备,又怎么能让他再去相信那些本会伤害他也曾经真的伤害过他的人!
汹涌而来的委屈和难过淹没了我,十四五岁本是不该轻易哭泣的年纪,我的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漫眶而出。
曲起膝盖,把头埋进去,我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无声哭泣。
对不起,我原谅不了你们;对不起,我不能再相信你。
17第十六章
好似一部分病痛随着眼泪流走了,等我红肿着眼睛醒来的时候,竟觉得身体比平时轻松了许多。我这一觉也睡的够久,睁开眼已经身处驿站的客房。
“醒了?”听见响声,父皇走过来坐到床边,轻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远儿是个水坛子,哭花了我一身衣袍。”
父皇说笑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我心下大安,低头轻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呵呵,远儿身体无事就好!”说着拧了毛巾给我擦脸,又拿出不知名的透明膏药,轻轻涂抹在我的眼皮上。
药物凉凉的感觉让我重新闭上眼睛,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父亲,膳食已经送过来了。”
“嗯。”父皇简单的应了一声,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又问“弟弟好些了吗?”
我没做声,之前哭了太长时间,嗓子哑的厉害。
“无事,你先过去吧!”
“是,父亲。”
待脚步声渐远,父皇牵过我的手,低沉的声线因为含着笑意显得有些温柔,语气里带着亲昵,“竟是害羞了么?别担心,这药见效快,等走到前厅就看不出异样了。”
我微阖着眼睛,任父皇牵着走出门,初夏傍晚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我清了清嗓子,将脑海清空,带着草香和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里面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看见我,太子果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关照我有事可以找他。
此后便是不紧不慢地旅程,有时候父皇会让我和太子坐同一辆马车,估计还是希望我和太子再亲近些。
而这些时候也并没有我原以为的那么难熬,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大哭一场的缘故,我对太子的畏惧之心少了很多,在他面前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战战兢兢、草木皆兵了,有时候和他对弈几局,或者一起谈论些奇闻异事,虽远比不上和宇儿忆雪在一起的时候,从表面上看倒是如同寻常人家那样兄友弟恭,亲情和睦。
越往江南,天气越热,城镇也越显繁华热闹,虽比不上皇城那般大气宏伟、庄严雍容,却也自有一番小巧婉约的韵味,不同于北方的气候环境造就了与北方迥异的生活,让我这个从来没有到过南方的人甚觉有趣,只是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身体又差了些,在宁安城停留了几日才重新出发。
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位于江南腹地的殷州,母妃的祖籍便是在这个地方,从宁安城出来骑马三日就可抵达。
这一日我与太子同车,对弈了两局之后便疲乏的昏睡了过去,朦胧中有人替我松散了头发,又有微风一阵阵地袭来,很是舒服,连让我感到不适的淡淡龙涎香也被忽略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马车突然颠簸的厉害,好像是马受了惊,棋子还有点心茶水落了一地,弄得车里乱七八糟。
我没有看见太子,却听见车外刀剑的撞击声,心下陡然一惊,接着便手忙脚乱地去翻一边的暗格,为了以防不测,暗格里放了匕首和一些常见的药物甚至还有些许银两。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除了声声惨叫,我只隐约听见侍卫们在喊“快走”之类的话,心知大概是我们这边落了下风。
将药和银子胡乱的塞进怀里,我握紧匕首挪到马车门边,正准备从门帘的缝隙里查探一番,帘子却唰的一声被掀开,我吓了一跳,匕首跟着就挥了过去。
“六弟,是我!”太子抓住我的手腕,皱紧眉头沉声喝道“过来,我们马上离开!”
我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扑到在地,头撞到栏杆上疼的厉害,太子顿了一下,眼下也顾不了别的,拉起我趴到他背上便跑了出去。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我身体很不舒服,只是情况紧急,我只能要紧牙关,将痛呼憋回肚子里。
暂时没有别的人跟上来,太子背着我在树林里飞快的跑着,夏天正是植物繁茂的时候,太子又专拣密集的地方走,时不时就会有树木的枝条扫过来。我只好一只手搂紧他的脖子,一只手努力用匕首挥开两边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