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安慰道“多谢娘娘厚爱,不过小人怎敢挑拣娘娘御用的首饰?只管赏赐一些不曾镶嵌的宝石,小人就知足了。”
“不曾镶嵌的啊?那种的库房里多的是,都是各国进贡的上品,也有许多是打仗的时候,从战败国宫殿里直接搬来的,这么多年,真是积了许多呢。”
太后边走便絮叨,变得越来越亲切。
当她在库房里将太监宫女们指使得团团转,当她兴致勃勃地吩咐宫女们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并亲自向我讲解各种贵重宝石的来历以及推荐极品给我的时候,我觉得她俨然把我当成了闺蜜。
从太后宫出来的时候,我和萨虎的身后多了一对人马跟随。是太后安排的人马,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是为了确保我在今晚之前离开京城。
离开之前,我回了一趟宁王府。这是经过太后恩准的。
没有戎浩的宁王府,感觉像是空荡荡的。
原本,我就一直在京城里住的不踏实,潜意识里总是做好了随时会离开的准备,所以,我总是将喜欢的东西打包好。但是,那时我以为是会回到戎浩的封地。
想到自己这样被逼着和戎浩分离,不由得内心愤恨郁闷不已。可是,又没有可以责怪的人。我又厌烦去诅咒命运。思来想去,我竟有些恨恨然地责怪起戎浩。
隐隐然觉得,都是因为他不好,才让我落得如此地步。
凭着这股恨意,我将宁王府贵重的东西都打了包带走。所谓贵重不贵重,当然是以我的标准而言。可惜戎浩不在王府里,不然我绝对把他也打包。
萨虎一直陪着我。离开宁王府,我们又去了萨虎的仁王府。
看着他打包东西的方式,虽然他搬运了大量的黄金,但除此之外竟然也是将既小巧又贵重的东西一卷而空,我不禁问道“要带这么多东西?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他抿紧双唇,摇了摇头,说道“除非六王兄登基称帝,否则,我恐怕是回不来了。”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这都是因为我。
“那么,你准备回双恒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双恒国啊?”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笑道,“我在大昭国的皇宫之内,顶多是个外人。若是回到我皇兄的宫中,只怕我就是个仇人了。”
他虽然在笑着,但我却差点眼泪掉了下来。
我的心,感到了无比的辛酸。
“咦?这个眼泪,是为我掉落的吗?”萨虎的笑容蓦地敛去,双掌轻触我的脸颊,认真地盯着我。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砂眼。”我微微侧转身子,避开他的手掌和视线,说道,“都是因为我,害得你无处容身。”
“从来,大昭国就不是我的家,我是个自幼就被自己的家人舍弃的人。我想,这是命中注定的吧,命中注定我就该和雅克在一起。”他那性感的声音又变的轻快,带着笑意说道,“这是天意,守在雅克的身边,就是我今生的归宿。”
说我一点没被打动,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这场共度的生死劫难之中。他为我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切。
然而
“不要妄下断言。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机会也多的是,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的。”
我却只能像古板的老学究一样,说着这种古板而空洞的无情无义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一下,本周内
63、高飞
夕阳就要逝去的时候,我随着萨虎告别了京城。
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逆转。
尽管还比不上一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感受到得震撼与恐惧,但这一回,我的心里留下的,只有近似于绝望的迷茫,和隐隐的痛苦。这痛苦,似乎还在萌芽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没想到,竟会变成锥心之痛。
出城门时,意外地见到了言耒。
没有任何通报,他径自上了我乘坐的马车。
连问候都没有一句,只是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神情严肃地沉默着。
我想到今天能最终安然从太后手中脱身,也是在很大程度上仰赖他的大力斡旋,思量着说几句感谢的话出来。
可是,此刻正经受着真正的心灰意冷的我,反而觉得车厢里的这片静寂更符合自己的心境。
其实,我以为他会挽留我。
至少,我有这样的期待。所以,这样的沉默,更令人失落。
天色已将晚,车厢里的光线格外暗淡。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打算振作一点,和他道个别。
“我不会让你成为牺牲的。”在我决定开口之际,他抢先出声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低声说道,“雅克,我发誓,绝不会让你成为牺牲。”
牺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雅克,请再多忍耐一下,我,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到宁王殿□边。”他突地伸出双手握着我的手,声音变得高亢。
宁王!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听到这个尊贵的称号,我再也绷不住那副故作端庄的冷淡表情了。
“言耒,言将军!请你帮我转告你的宁王殿下,我可没有背叛他!”我的声音意外地亢奋,“是他!是你的宁王!是他背叛我在先!”
一定是肾上腺素分泌失控了吧,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嘶吼的冲动。
“是他背叛了我!他明知道我离开他没法活下去,他明知道自己对我意味着什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他竟然让自己失去自由,将自己至于险境之中。他让自己无法保护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背叛!”
长长的车队行走在浓浓的暮色中。我不敢再回头去看身后的城门楼。这一次离开,恐怕是诀别了吧。我预感再也不会回来了。
萨虎 骑着马,与我的马车并行。
我倚在车厢的角落,放任自己流了一会眼泪。
对言耒说得那番话,太任性也太自私了。其实我想告诉戎浩,遇到他,对于我来说,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在我今生的最糟的际遇中、在我最悲惨的命运降临之际,是他,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淡化了我对这个异域世界的恐惧。是他,一路卫护着我,让我有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力量。也是他,给了我无尽的关怀和爱,让我体验到了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爱情的滋味,让我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无限绮丽的憧憬。
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未来的我,又会怎样?
从京城往西去的官道,这是走第二趟了。
上一趟是随戎浩出兵,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一趟的远行,萨虎说,就当成是在外游历好了,不用刻意赶路。
太后派了一队近百人的人马,跟随我们同行。美其名曰是至少护送我们八百里,其实是押送,确保我离京城远远的。
太后派遣的百人护卫,加上萨虎率领的二百人的近卫,一路走去,倒也浩浩荡荡。
行走了六七日,果然在远离京城八百里之处,太后的人马完成押运任务,返回京城。
我以为萨虎会带着我继续一直向西去。
没想,一摆脱监视,他就有了动作。
他安排众人在远离官道的一座城镇留宿了两日。
从京城带出来的十几辆马车,除了我乘坐的那辆,其他的马车全部用于装运萨虎的财物。他的财物全部用包铜的雕花木箱装着,没有足够的马车和人力,根本无法运送。
我从宁王府带出的宝贝,全部都是用我自己设计并请皮匠制作的登山包装着,萨虎对这些用皮革做的轻巧容量却大的包赞不绝口。于是,在两日内,他向城内的每一位皮匠都下了订单,定做了一批结实的皮质登山包。
两日后,当我们再次出发时,萨虎将手下的近卫分成了不对称的两只队伍。
二百近卫中的绝大部分人,带着车队,继续西去,做出萨虎和我仍在队伍之中,目的地是双恒国的样子。另一只队伍,则是只有萨虎和我,以及几位死士。
萨虎将自己的财物取出一部分,重新用轻便的登山包打包。其余的财物,则悉数分发给二百近卫。并吩咐这些人回国后用这些钱财安家立业。
我默默地看着萨虎做出所有这一切的安排。
当大队人马踏上西去的官道,我和萨虎的身后,除了一辆马车,几位死士,便只有在当地雇佣的几位脚夫,以及几辆骡车。
不知何时,萨虎已舍弃了那总是华丽又考究的服饰,变身为一个简朴的商贩。所有的皮制登山包之外,都包裹上了厚厚的麻袋,伪装成贩卖的货物,堆放在骡车之内。
萨虎,似乎真的打算舍弃他的王子的身份了。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骡车车队离开官道,上了便道,往南进发。
每走一段行程,萨虎就会更换脚夫,还会有意避开热闹的市镇,专挑僻静的地方投宿。渐渐地,连我都看出来他在有意隐瞒行踪。
“我们要去哪里啊?”我已经不止一次这么问。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吧,如果遇到雅克特别喜欢的地方,我们就长住下来也无妨。”他总是这么回答。
其实,就算他告诉我某个目的地,我也不会知道在哪里。只不过,总觉得有个目的地,心里会安稳些。
不过眼下这样,我也不可能有什么苛求。我已经令萨虎失去了一切,按道理,我没有资格接受萨虎为我所做的一切。
只是由于我的自私,由于我的无能,由于我对自己处境的绝望,我才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攀着萨虎不放。
我快要无法正视这样的自己。
也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和卑鄙。
越往南走,山脉越多,植物也格外的葱翠。
但我始终无法习惯将人在旅途当成是一种生活方式。
明知道自己无法适应这种近似流放的生活,我反而一点也不想抱怨。我会逼着自己忍耐。不管有多么思念戎浩,不管每时每刻都沉溺在过去的回忆中难以自拔,我还是逼着自己在这条流亡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越走,就会离那个人越远。
这算不上自我惩罚。
就当做是时间回到了一年前就好了。就当做是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就当做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李戎浩这个人就好了。就当做是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就好了。